秋风起又剑气至

    
    楚离这日依旧穿着那身不曾卸下过的盔甲，腰间别了一把刀，只是在进小书房的时候，被那位秉笔太监笑着收下。
    楚离也没有多说，只是皱了皱眉，秉笔太监瞥了他一眼，也并未言语，只是分明后者嘴上的笑意淡了些。
    元庆第一大将军？秉笔太监心里冷哼了一声。
    到了这间小书房，还不是我说了算。
    就算我是“受人唾弃”的太监又如何？
    皇帝此时依旧在那个属于他的座椅上处理着奏折，甚至连楚离到了台阶下，他也没瞧见。
    楚离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就笔直地站着那儿，一动也不动，目光直视着桌上那一堆奏折。
    等到如山一般的奏折被处理完后，皇帝长叹一口气，抬头“突然”望见楚离，似乎是有些意外。只见他连忙起身，大声道：“楚大将军，好久不见啊！这精气神不错。”
    楚离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言语。不过率先开口道：“不知圣上找我来何事？”
    皇帝显然没有理会，他绕开话题，是摇了摇头，淡淡道：“朕许久未见你，今日召见你只是谈谈家常之事罢了。”
    楚离迎着皇帝目光道：“既然如此，臣就先行撤退了，城关那边还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说着说着，他转身欲走。
    秉笔太监瞧见了，眯着眼睛准备迈开步子上前拦住。
    只是皇帝率先朝前走了一步，他一把拉住楚离，后者本想发力，可突然想到一些事儿，便任由皇帝将他拉住。
    “楚将军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这么快就走，坐下来喝杯茶。”皇帝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楚离心中叹了口气，只得回头，席地而坐。
    皇帝与秉笔太监对视了一眼，后者心中会意，将那套有些年头的茶具送上前来。
    “皇上，老奴先行退下了。”老太监笑着就离开了小书房。
    至始至终，临走之际没有提起楚离过。
    皇帝见秉笔太监远去的背影，他拍了拍楚离的肩膀，还无奈地笑了笑，轻轻道：“楚将军，不要在意，他就这样的脾气。”
    楚离轻轻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朕听闻楚大将军在城门关整天尽心竭力，连盔甲一刻都没有卸去过。”皇帝顿了顿，继续道，“实乃是我国之幸。”
    楚离抬起了双手，抱拳道：“不敢当，还是陛下英明。”他说着说着，也是停顿了一下，而后道，“一切，为了元庆。”
    “对啊，一切为了元庆。”皇帝重复着楚离的话，喃喃道。
    “楚将军，朕这里得知了一些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皇帝望着楚离，似乎是有些犹豫。
    楚离听罢，斩钉截铁道：“皇上有话明说即可。”
    “行，朕今日得知，前些年那个南陈教书的又现身了。”说完后，皇帝两眼直视着楚离。
    一动不动，似乎是要将一切心事看尽。
    楚离听后，眼神里没有慌张。只是微微低头，轻轻地端起了面前的小茶杯，而后喝了一小口，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表情。随后，楚离沉声道：“皇上可否告知臣？”
    “哦？楚将军伤养好了？”皇帝作出一副怀疑的样子，轻轻道：“他们都说楚将军实力不复当年了。”
    楚离听后，破天荒地大笑了几声。他一边笑，一边将自己的盔甲褪去。
    皇帝看到后，满脸震惊。
    只见楚离的胸前尽是白骨，一根根骨头清晰可见。
    若不是楚离戴上厚厚的盔甲，旁人断是不敢相信楚离大将军胸前竟是如此模样。
    皇帝有些许颤抖道：“楚...楚将军，你..这是？”
    楚离慢慢地将盔甲穿上，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淡然道：“那一战之后，我胸前便这是这番模样。”
    “习武之人，何足挂齿？”楚离满不在乎一般。
    “我只是想给皇上看看。”楚离说话突然慢了起来。
    “将军请讲。”
    “若是为了元庆，即使整个身子都为白骨又如何？”
    皇帝默不作声，只是书房外有几声鸟鸣。
    楚离转过身，苦笑了几声，随后道：“若是皇上信任我，我还想继续带兵打仗。”
    皇帝先是愣了愣，而后笑了笑，说道：“能看见大将军此番面貌，朕也是放心了许多。”
    “今日起，朕许你兵部尚书一职如何？”
    楚离摇了摇头，大声道：“不必。”他清了清嗓子道，“皇上给我手底下一些兵即可，这也不是您所希望看到的吗？”说罢，他就大步离开。
    恰好遇到秉笔太监仍在门口，见到楚离出门后。秉笔太监皮笑肉不笑，冷不丁说道：“楚将军，现在还有几分气力？”
    楚离冷哼一声，答道：“老而不死为贼。”
    “江湖路远，天黑路长。”秉笔太监不甘示弱。
    二人擦肩而过。
    一炷香过后，秉笔太监吐出一口鲜血，楚离捂住胸口，脸色惨白。
    秉笔太监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笑了笑，而后又进了小书房。
    皇帝正坐在椅子上，奋笔疾书。他见到秉笔太监来了后，头也不抬地问道：“试探得如何了？”
    老太监点了点头，小声地说了句“嗯”，声音略微有些干涩。
    “哦？能否有与那位老头一战的实力？”皇帝停下了笔，望着老太监。
    老太监面部表情有些苦涩，他犹犹豫豫道：“不太好说，刚刚老奴与他小小地交手了一下，不落下风。”
    “哦？说不落下风，你还是他？”
    “当然是他。”
    “何等不落下风？死战呢？”皇帝显然更关心这个问题。
    老太监这个时候终于笑了笑，沉声道：“死战？那他断然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老奴觉得他此刻坐在地上，呼吸也许有些困难。”
    皇帝继续道：“朕还许了他一个兵部尚书的职位。”
    秉笔太监似乎也不是特别震惊，他说道：“老奴觉得他拒绝了。”
    皇帝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
    “那还要继续给楚离说吗？”秉笔太监试探道。
    “不必了，再等些时日吧。”皇帝再次提笔，补充道：“他比我们更心急。”
    “皇上英明。”
    “你这拍马屁的功夫不太行。”
    “皇上所言极是。”
    “....”
    此时此刻，京城里一座府中，那位老花农竟有闲心在院子里练剑。
    一招一式还耍的有模有样。
    半夏端着一盘水果，就在一旁看着老花农舞剑。
    当看见精彩处，半夏也会偷偷地捂住嘴笑两声。
    当然，老花农舞剑...场面不敢想象。
    也不知道小姑娘因何而笑。
    老花农只练了一会儿剑便满头大汗，朝着半夏大吼一声：“小半夏，你瞧我这剑法如何？”
    半夏猛地点了点头。
    “我这人可不太喜旁人拍我马屁，你说好在哪里？”
    “别的说不出来..我只是觉得老爷舞剑有气势！”半夏面带微笑道。
    “孺子可教也。”老花农憨厚地笑了两声。
    “对了半夏，在府里住的还习惯吗？”老花农看似随意道。
    “还行的，老爷。”半夏轻轻答道。
    “还叫老爷？我不喜欢听。”老花农有些怒气道。
    半夏点了点头，似乎答应了。
    “老爷，我想说....”半夏正好有些事儿要问欧阳庚。
    欧阳庚转过头盯着这位小姑娘，后者脸一红，低着头硬着头皮说：“夫人让你...”
    “让我干嘛？小半夏你这性子得改改了，说话要干脆利落一点。”
    “夫人让你...买些菜回来。”半夏一口气说完后，似乎长舒一口气。
    虽然半夏不知道老爷当的官有多大，只是瞧见这府中仆人这么多。她肯定知道老爷家底可不薄，所以才有些犹豫要不要给老爷说。
    哪能让一家之主外出买菜呢？
    谁知道老花农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哦”后，将半夏手里的水果“抢”走。他一边吃着水果，一边说道：“你给夫人说，我马上就去。”
    “对了，你还是继续叫我老爷吧，除此之外，现在我还不知道你能叫我什么。”
    半夏莞尔一笑，点了点头。
    “不要将喜悦之情露于眉头之上。”老花农突然又板着个脸。
    “老爷，这是为啥？”半夏不解。
    老花农背着手，望着天空，喃喃道：“有些少年啊，瞧见姑娘的眉梢弯了，心里就乐得跟个花儿似的。”
    “我家那位，恐怕也不例外。”
    半夏没听清老爷在说啥，不过看老爷那表情。
    应该不像是教训自己的话？
    她学着老爷的样子，望着天空，看见了几只鸟雀飞过，似乎眉头弯得更厉害了。
    柳叶眉间发，桃花脸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