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木头人

    
    “同学，你确定要剪掉吗？”发型师望着镜子里的沈锦书，再三确认，她这头如瀑布一般的头发长及腰间，剪了实在可惜。
    “恩。”沈锦书一丝犹豫之色都没有，对于别人来说，这头长发过于扎眼，即使不剪，也会被粘上口香糖，被打火机烧掉，被扯被拽，留了十年的头发，被人曾经夸奖她像是天使一般让她格外珍惜的秀发。
    也罢，她想结束这场噩梦，她受够了，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
    这是高中的第二年，也是沈锦书陷入黑暗和绝望的第二年。
    “哟，头发剪了差点没认出你来，胆子变大了，没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决定自己的外貌。”四五个人在校门口便拦住了沈锦书的去路，将她逼到角落。
    无助，害怕，想喊却喊不出声来，这样的待遇是她活该，她又有什么资格反抗，她深知自己不配，说她懦弱也好，说她自食其果也罢。
    “啪”一个巴掌落在了沈锦书脸上，她脑子一片空白，随即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疼，眼泪不知不觉便在眼眶里打转转。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吗？你不觉得现在的你露出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更倒人胃口吗？”萧冉拎着沈锦书的衣领，咬牙切齿。
    还没等沈锦书说话，头上感觉湿湿的，定睛一看，是有人拿着一盆水朝她倒了下来，沈锦书瞬间成了落汤鸡。
    “你瞎啊？看不到我在旁边？我袖子都湿了。”萧冉向后退了几步，抬头冲着楼上破口大骂，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楼上的人不停地向萧冉道歉，萧冉点燃一支烟，冲着沈锦书的锁骨烫上去，眼神狠厉，像是下一秒就要生吃了沈锦书一样。
    “萧冉你够了！”沈锦书一把推开萧冉，怒吼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满足？你究竟要我做到哪种地步？”
    “不够！等你死了，我才能知道什么叫做够了。”萧冉被沈锦书推得一个踉跄，幸亏身后有两个人扶着她，她的眼睛红得像头狮子，冲着沈锦书喊道。
    紧接着沈锦书被其他人一把推倒在地，拳打脚踢，无数的拳头落在她身上，疼，却又很快麻木。
    “那你再等等，我或许马上就随你愿了。”沈锦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说道，即便气若游丝，但萧冉还是听到了。
    “住手，我们走。”萧冉喊停，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沈锦书，冷笑一声，“你可不要死的太早了，我还没有折磨够你。”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沈锦书吐了口血，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的太阳可真刺眼啊。
    “同学，你受伤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迎面走来一个男生，逆着光挡住了沈锦书的视线，关切问道。
    “不用了。”沈锦书自己踉踉跄跄的站起来，独自朝着教学楼走去。
    做错的事，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吧？沈锦书除了妥协，还能怎么办？她不停地和自己说，是她活该，而刚才主动要帮助她的那个人，她并未看清长相，她不想连累任何一个人，她不配。
    “君尧胥，你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孙浩走到君尧胥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道。
    极目沈锦书孤独的背影，君尧胥指着她问孙浩：“她是谁啊？难道现在校园暴力这么猖獗的吗？”
    孙浩仔细看了眼沈锦书，这才认出来，他不紧不慢的回答：“不是校园暴力，是私人恩怨，有没有听说过风旭集团？”
    “风旭集团？不是早就破产了吗？董事长骗光了半座城市的钱，现在在监狱里，那跟这个姑娘有什么关系？”君尧胥疑惑的看向孙浩，突然想到了什么，目瞪口呆，“难道她就是？”
    “没错，她就是沈董事长的独女，而总是欺负她的那个女同学叫萧冉，父亲因为被骗光了钱，受不了打击跳楼了，这样的恩怨，不是你我能管得了的。”孙浩长叹了口气。
    整整一夜的时间，沈家便骗光了半座城市人的钱，着实可憎，可是父亲造的孽要女儿偿还，似乎太不公平了点，但作为外人，他们又有什么资格评价呢？
    天台上，沈锦书挪步慢慢上了台阶，俯瞰楼下光景，下面的人们如蚂蚁一般渺小，所有的建筑物尽收眼底。
    跳下去吧，跳下去就一切都解脱了，受够了，她受够所有的生活，受够了暴力和舆论，于是，她的耳边一直回响的便是这句话。
    沈锦书深吸一口气，闭上眼，身子向前倾，还没有下坠的感觉，身后便有一双手拉着她，睁眼，回头。
    “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轻生，你有什么事跟我说说，我会帮助你的。”君尧胥刚才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沈锦书失魂落魄的身影便觉得奇怪，一路跟着她来到天台，果然是要轻生，这才跑出来将沈锦书拦住。
    这么过时的桥段？沈锦书冷笑一声，这不是电视剧里男女主角邂逅或者相爱才会有的戏码吗？
    可她始终不是主角啊。
    “你谁啊？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沈锦书明明是想呵斥君尧胥的，可是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喉咙却哽咽，泣不成声。
    “我不是多管闲事，只是不想看你因为一念之差结束了自己生命。”君尧胥陪沈锦书坐了很久，见她停止了哭泣，便缓缓开口，君尧胥知道自己现在是在掀沈锦书的伤疤，但是如果不是当事人亲口说出来并且面对，那么这件事她就永远也走不出来。
    “我原本天真的以为去赎罪就好了，可事实并非如此，我受够了，一个人面对一切，受够了……”沈锦书甚至自己并不可怜，也从来没有指望过谁来可怜自己，现在的她，就像是失败者的自我阐述。
    许久，两人沉默，君尧胥没办法感同身受，而安慰她的话说出口的时候又过于轻松了，说句话是多么容易的事，他不想做这样的事。
    “如果你哪天又想不开了，就来找我，别人欺负你你也来找我。”君尧胥摸摸沈锦书的头，最终还是决定说这样的话，说完便跑了下去，毕竟上课铃已经响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