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病已

第一百四十八章:激将法

    
    开发河煌,已经是必要之举,刘询立刻让韩增拟旨 明告天下:“朕闻之: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成,夫立之以德而成功者,三王五帝也,失德而功成者,朕未有闻焉!而得民必有道,万乘之国,百户之邑,民无有不说。取民之所说而民取矣,民之所说岂众哉?此取民之要也。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於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剪其发,缚其手,以身为牺牲,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说,甘露降之!”
    “今天下多事,匈奴寇于边,羌胡、月氏先后叛之,赖祖宗之福,社稷之佑,今羌胡已平,而匈奴之乱未定,朕沉思于先王之业,追先帝之训,乃思即位以来,种种之事,无有说民之策,此朕之德薄也!”
    “幸赖亡羊补牢,为之未晚也,朕意以河湟、西海之地,而交天下之士,于其地废限田之策,免口算之税,绝名田之制,而说天下臣民!”
    “车骑将军张安世,为朕肱骨,总责此事!”
    诏书下到御史大夫府时,整个长安已经将诏书知道的一清二楚。
    由刚刚在雍凉立功的张安世负责,那不就是等于告诉其他人——这个事情有赚无赔吗?张安世在长安,是总所周知的理财好手。
    当然,在这个时候,多数人只是意动,也就是假装很热情。
    但实际上,都只是在观望罢了。
    这也是人性了,有时候你看着好像热闹的不得了,但其实只是虚假的热闹,真的要他们出钱出力,行动起来的时候,一个个都跑光了。
    就像那明末的东林党们喊口号的时候,那别提多激动了。
    也如后世的小东保们,宣泄情绪之时,真的是毁天灭地,某个厨师只是做个娃娃鱼,都要被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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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真的要他们掏钱去支持他们的理想和嘴里面的事情的时候,全跑光了!
    如今也是一般。
    虽然河湟开发,看上去国家给出了好政策,又有张越打底,前途一片光明,前景十分看好。
    但……
    仅仅是这样,是不够的。
    商君变法,原木立信的时候,为什么只有一个人肯去抗那根原木?
    说到底,在中国的国情下,占有了资源和地位的统治阶级们,对于统治集团存在着天生的不信任和猜忌。
    毕竟,赖账和不要脸,乃是统治者的天赋技能。
    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落到实处的一成都没有的事情,大家早看过无数次了。
    高帝与功臣们盟誓:使河如带,泰山若厉,国以永存的墨迹都还没有干透,就已经有功臣的脑袋,摆上了祭天的地方。
    太宗皇帝从代国入继大统的时候,对陈平周勃尊重的不得了。
    结果位子坐稳了后,这位陛下就对有扶立之功的陈平说:丞相,朕之所重,其率天下先,让陈平回家种田了。
    孝武皇帝就更绝了。
    金屋藏娇,不会没有人陌生。
    但现在金屋何在?陈皇后又何在?
    可有人见过那金屋的一麟半爪?
    也是因此,被坑多了以后,贵族富商们都已经有了免疫能力。
    你讲的再好听,也得让我看到实际好处,我才会动手,一个个都变成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好在,张越早知道如此。
    于是,霍光、张安世、韩增、陈万年、赵充国、胡建……十几位九卿两
    千石等与张越关系交好或者愿意卖他面子的顶级贵族与大臣,纷纷宣布将派一个嫡子,并拿出百万至千万不等的资金,投入河湟开发。
    这下子,其他人就真的坐不住了。
    远在河西的张安世并不知道,远在长安的天子,下达的命令,张安世忧愁的看着军帐前的冰雹,最大的冰雹,差不多有石子大,砸到人畜身上,疼的厉害。
    在这种天气中,汉军迫不得已,只好在南河的河曲附近扎下营垒,等待这糟糕的天气过去。
    好消息是,斥候骑兵报告,在尉黎国发现了匈奴骑兵,而且,数量在两万以上!
    这意味着,匈奴人没有选择放弃,他们还是打算与他一战。
    对张安世来说,这就够了!
    他还是有机会的!
    可是,不知为何,张安世的心里一直有着强烈的不安。
    仿佛前路为迷雾所笼罩,充满荆棘与坎坷一般。
    这让他心情烦躁,情绪波动非常大,有些时候一点点小事,就可能大发雷霆。
    此刻,张安世更是红着眼睛,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恶狠狠的盯着一封摊在案几上的书信。
    书信写在羊皮上,一个个文字,读起来几如尖刺一般,狠狠扎在张安世的心尖上。
    若将这信放大,仔细审阅,你很快就会发现,写信的人有着一笔相当漂亮的书法*//功底,字迹散而不乱,气势磅礴,几有咄咄逼人的意思。
    其文字,更是毫不客气。
    开篇就是:匈奴坚昆王敬问汉车骑将军富平候!
    而接下来的内容,每一个字都在叩问着张安世的灵魂。
    这些文字就像符咒一般,仿佛有着特殊魔力,张安世只看了一次,就怒火中烧,想要撕碎。
    但却偏生没有力气,或者说有着抗拒撕碎的理智。
    关键是,这书信并非只送到了张安世面前。而是像天女散花一样,被人送到了全军上下。
    这对张安世而言,简直是致命一击!
    “李陵,汝这竖子!”他低声咆哮着,拿着眼睛,审视着大帐内外,看每一个人都仿佛带着些提防。
    那封信里,李陵爆了无数料。
    不止提及了他的父亲和兄长的隐秘,还提到了他本人的许多隐秘之事。
    爆料就算了,也伤不到人。
    关键是,信里面李陵不止对张安世的为人和私德进行了攻击,更将重点放在了张安世的领兵才能之上。
    特别是重点强调了‘将军不过都尉之才,奈何汉主拔苗助长为之’,又说‘今汉主拨乱反正,将军无才无德之性,尽显无疑,陵深为将军耻也’。
    一边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一边不怀好意的挑拨离间。
    若在以前,这种程度的调侃和挑衅,张安世只当看了一场小丑戏,压根不会放在心里。
    现在不同,虽然自己是军方的二号人物,仅次于丞相霍光,但是,军区制划分后,他这位车骑将军再无半点实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于是人心思动,除了少数死忠外,其他校尉都尉,都起了跳槽的心思。
    更对张安世不利的是当前的局面。
    正如李陵信里所言:胜,将军不过一卒子而已,败则死矣。
    “车骑将军……”郑吉急匆匆的赶到帐中,来到张安世身边,看着他
    的神色,便明白了这位车骑将军被打击的不轻,连忙劝道:“将军切勿动怒,以免中小人之计!”
    李陵的信,传的到处都是,郑吉自然也看过了。
    凭良心说,李陵的信写的不错,其挑拨离间之心,更是溢出纸张。
    这种等级的挑衅和激将之法,郑吉相信张安世不会看不明白。
    但……
    看明白归看明白,晏子二桃杀三士之策,流传了数百年,几乎人尽皆知,但栽在这个计策下的英雄豪杰却是数之不尽。
    为什么?做了多年执金吾的郑吉非常清楚,这就是人性!
    贪婪、自私、嫉妒包裹着的人性,为欲望、权力、权势所驱策着的人性!
    身居高位之人,哪怕自己可以理智,也无法阻止部下不理智。
    张安世嘿嘿的笑了一声,没有说话,但他眼中的怒火却已是按耐不住的沸腾起来。
    李陵的企图,他清楚。
    不就是想要激怒他,让他放弃现有的汉军战略,转而选择冒险激进的策略。
    这种简单的伎俩,岂能让他上当?
    他之所以表演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让郑吉看到而已。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对张安世来说,李陵的来信和内容,简直正中下怀!
    就像瞌睡来了,有人递上枕头一样。
    他早就不满现状了!
    他早就想要打破这个僵局了!
    没有人愿意,自己辛辛苦苦一辈子,结果却是给别人做了嫁衣,成为了衬托他人光环的配角!
    更没有人愿意,自己所努力,所奋斗的一切,最终在他人嘴中,成为了泡沫,成为另外一个人踩着上位的台阶!
    蔺相如与廉颇的故事为何那么经典?为何千百年来,引发无数文人墨客感慨、唏嘘?
    就是这个原因了!
    自古一山不容二虎!
    尤其是在中国的文化背景下,所有领域皆信奉的是菜是原罪的价值观。
    卫青横空出世,他之前闪耀历史的名将宿将,一夜之间全部成为了菜*B,韩安国也罢,程不识也好,统统只能鞠躬下台,保存体面,而不懂下台的李广,最终只能自刎谢罪,方能保存名声。
    对张安世而言,这一战就是卫青成名前的第一次出塞之战。
    关乎着他的未来前途、地位和历史评价。
    乃是绝不容有失,不可出纰漏的一战。
    在这样重要的战争中,他无法忍受自己的战略和部署,全是听从长安那位尚书令韩增的建议和献策的。
    真这样了,就算打的再好,也与他张安世无关。
    到时候,功劳、光环、荣誉都和他无关。
    史书上他的位置和笔墨,更将让到次位,史官们必定会用大篇幅来描述‘韩增’是如何运筹帷幄,准确判断的。
    这不是张安世的猜测,而是现实——就像已经结束的令居之战,所有人,哪怕是他的大军之中的部将们,私底下议论的时候,也是赞赏韩增的稳妥。
    而他和河西诸将,在其中的存在感,稀薄到几乎没有。
    这如何能忍?
    这怎么可以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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