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刘病已

第二百零五章:大宛之战

    
    大宛王国,如今已经陷入了战争前的恐慌。
    市场上,一片混乱,城邦之间随处可见逃难的人民。
    无数人蜂拥着逃向他们的王都——坚固的亚历山大城。
    现在,这座雄城,成为了无数人最后的指望与避难所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上次亚历山大城能够挡住那可怕的汉朝军队的进攻,这一次为战神阿瑞斯庇佑的亚历山大城同样可以挡住那些穷凶极恶的野蛮人。
    但,多数逃难者,在亚历山大城下被拦住了。
    守备城市的军队,在城门口,组成了人墙。
    只有贵族或者有钱的商人、平民,才可以在缴纳了足够的入城税后被允许进入。
    其他人,一概不许进入这座雄伟的坚城之中。
    于是,数不清的难民,在城外聚集,引发无数骚乱与罪恶。
    而在城内,虽然在军队的弹压下,秩序勉强可以维持。
    但,人心已经乱了起来。
    所有人都拼命的囤积一切能囤积的物资!
    粮食、布帛、武器、水和酒、肉干、奶酪、柴禾的价格全部疯涨,即使如此,大多数商品依然有价无市!
    在王宫内,最开始曾得意不已的宛王银蔡,如今心如死灰。
    因为他刚刚得知,大宛王国企图寻求和平的最后努力已经失败了。
    派去匈奴,请求向匈奴单于朝贡的使者,带回了匈奴人的最后宣言——事到如今,大宛人唯一可以保全自己生命的办法,只有一个:在天地所立,日月所生,所有引弓之民的君王,万王之王,伟大的撑犁孤涂陛下的军队面前弃械投降,纳土臣服。不然,为天地日月与万物庇佑,战无不胜,无所不能的大匈奴的精锐军队,就会杀死所有高过车轮的大宛男人,将大宛的每一个城市都摧毁,将他们的祖先棺椁从地下拉出来,挫骨扬灰,然后还要将每一个大宛女人都卖去汉朝当妓**女!
    而另一支派去乌孙求饶的使团,则在更早的时候,带回了乌孙昆莫的答复:叛汉背主之臣,人人得而诛之!乌孙为汉盟邦,对此负有不可推辞的责任与义务!
    于是,银蔡知道,现在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死战到底!
    战争很快就爆发了!
    本始二年夏四月二十八,第一支疏勒军队于当天黄昏时分,渡过红水(克孜勒苏河),进入大宛境内。
    旋即直扑大宛东部边境最重要的战略要地——红河山口。
    在经过简单的战斗后,疏勒军队击溃了驻守当地的数百大宛军队,将此地占领。
    然后,匈奴骑兵次第渡河,到得六月二十日,作为匈奴主力的坚昆、危须、姑且三个万骑已全部从红河进入大宛境内。
    此外,疏勒、莎车、休遁、姑墨、尉头等国组成的仆从军,也随之进入大宛境内。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匈奴西征,仆从军的主力是以疏勒、莎车为核心!
    其中,疏勒王国出兵达到了空前一万三千余人!
    冠绝西域,让人侧目以对!
    可以说,疏勒人这次是倾国出动了!
    对疏勒人来说,这次匈奴西征,可谓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疏勒与大宛是邻居,也是死敌!
    两国都同处丝绸之路的南线,有着竞争关系。
    本就分赃不均,矛盾剧烈。
    当年汉伐大宛,疏勒人又给汉军提供粮草、饮水,甚至派出向导给汉军带路,让两国仇隙更上一层一楼,几乎成为不死不休的死敌!
    而大宛战争结束后,大宛臣汉,疏勒重归匈奴,在两个超级强权的压力下,疏勒与大宛的矛盾,更进一步。
    对疏勒人来说,没有比打大宛人积极性更高的事情了!
    他们甚至表现的比匈奴人还积极!
    先头部队拿下红河山口后,就马不停蹄的直插大宛腹地。
    并于六月二十一日,抵达药杀水北岸的飞鸟谷。
    直到此刻,大宛人才知晓匈奴入侵的事情,宛王银蔡慌忙下令收缩各地军队。
    命令在药杀水以北、郁成城以西的所有军队、人民,收缩至郁成城。
    命令在药杀水以南、贰师城以东的军队、人口,收缩至贰师城一带。
    同时,银蔡紧急派人去向康居、月氏求援。
    但,信使刚刚出发,噩耗再次来临。
    乌孙也进攻了!
    几乎就在匈奴人渡过红河差不多的时候,八千乌孙骑兵,自火湖盆地倾斜而下,直扑大宛的西南边境。
    几乎没有费什么劲,乌孙骑兵便突破了大宛西南边境重镇黑城,然后沿着药杀水的支流,突入了大宛富庶的西南草原地区。
    短短两天内,就有十余个邬堡失陷,数千大宛军民被杀被掳。
    更麻烦的是,大宛在当地没有坚城可以防御。
    他们只能向后撤退至郁成城,或者跋涉千里,撤回贵山城。
    听闻此事,哪怕现在是盛夏酷暑,但银蔡依然如堕冰窟,遍体生寒。
    而贵山城内,大宛贵族们,也陷入了慌乱与绝望之中。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亡国灭种的危机!
    上次汉军来伐时,他们也未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因为那时候他们知道,汉人只是来报仇,而不是来灭国的。
    但现在……
    乌孙、匈奴,都是来灭亡他们的!
    于是,针对国王银蔡的怨言与不满,日益强烈。
    “都怪银蔡,要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触怒汉朝人?以至引来匈奴、乌孙?”无数人都这样议论着,
    在城中散播着对银蔡不满的言论。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些人终于想起了曾经在汉朝庇护下的幸福与安逸。
    “我早就说了,汉是大国,是强国……不要得罪他们……”一个大宛的高阶贵族与他的朋友说道:“可那些人偏不听,偏要得罪,现在好了吧……没有汉的保护,我们什么都不是!”
    这种言论,若在从前,只要有人敢说出来,等着他的必然是群嘲。
    但在现在,在这贵族身旁的许多人,都是赞同的道:“您说的对,雅典娜在上,怎么就不能将她的智慧赐一些给银蔡呢?!”
    “从前,我们只需要向汉定期派出使者,送些汗血马、黄金等财物,就可以安享和平……有汉的庇护,不管是多么凶恶的野蛮人,都不敢侵犯我们的领地与利益……”
    “就连月氏人,也要与我们交好!”
    “我们每年都可以通过丝绸贸易,赚上无数金币!”
    “现在好了……一切都完蛋了……”
    “那银蔡就是个废物!”
    “大家说的都对啊……”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就算我们现在杀了银蔡,也来不及挽回汉朝了!”
    无数人扼腕叹息,悔恨不已。
    而在这时,一个消息传来——银蔡居然召回了他曾派去汉朝纳贡的使团,只是为了区区五万金币!?
    顿时,全城的贵族都暴躁了起来。
    要不是现在,匈奴、乌孙大军压境,而且,他们也需要银蔡继续留在王位上吸引火力,当一个替罪羊,恐怕如今,他们能立刻发动政变,杀死银蔡!
    而银蔡,自也发觉了自己的处境似乎很不妙。
    于是,躲在王宫中,蜷缩在自己的寝殿里,连门都不敢出。
    国家大事,全数委托给了他的王后以及副王柯折。
    …………………………
    万里之外,汉塞阳关。
    张安世亲自率领骑兵,一路将乌孙小昆莫护送至此,然后目送着他走出城塞。
    嘴角不由得溢出丝丝笑容,“匈奴和乌孙,应该已经打入大宛境内了吧?”张安世扭头问向来阳关向他汇报的常惠。
    常惠如今,被郑吉加任命为护龟兹校尉,负责着西域都护府对西域诸国的渗透与收买。
    做这种事情,常惠自是非常拿手的。
    而且,他还有着一个别人不具备的优势——乌孙如今的左夫人,汉家嫁去的解忧公主与他是故旧,甚至有传言,当年两人有过一段暧昧。
    如今,常惠与解忧公主重新搭上线。
    借助这位公主殿下在西域与乌孙多年的经营,常惠在西域诸国之中的情报网络经营的有声有色。
    可以这么说,匈奴人也好,乌孙人也罢,他们的想法、战略与虚实,现在都已经暴露在了汉家面前。
    “回禀将军,根据情报,匈奴、乌孙应该都已经打进大宛了!”常惠道:“下官来此,就是来向将军汇报匈奴、乌孙的兵力部署情况的……”
    说着,常惠便将一份文书递给张安世。
    张安世拿在手里,看了一遍,就笑了起来:“西域诸国殴打小朋友到还是很上心的嘛!”
    根据常惠在文书中汇总的情报,西域三十六国,这次派兵参与匈奴西征的足有二十余国。
    剩下的,也都派了民夫、奴隶,出了物资、粮食支持。
    像是莎车、疏勒、尉头这样过去在汉匈战争里,以磨洋工著称的王国,此番更是几乎倾巢而出。
    特别是疏勒,居然出兵一万三千余人,让张安世都有些刮目相看——这西域的韭菜,匈奴人割的不彻底啊!
    若他们割的狠一点,那疏勒那里还能一口气拉出上万大军?
    不过……
    这疏勒人恐怕也要自作自受了。
    这次他们出兵一万三千余,现在匈奴人没有说什么,但将来可就未必了!
    即使匈奴人大度,不计较这个事情。
    张安世也会想办法让匈奴人来计较这个事情的。
    不然岂不是白瞎了战国纵横家们的教育?
    “将军,都护命我前来请示您——大宛,我们就真的坐视不管了?”常惠试探着问道。
    “怎么可能呢?”张安世笑了起来:“自古以来,王者伐无道,拯溺民,从来久矣!”
    “仁,王之德,天子之道也!”
    “吾受天子诏,为陛下守边,自当秉天子之德,播中国之政于远方!”
    张安世说到这里,嘴角微微翘起来,脸上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圣人模样,感慨着道:“今宛王虽无道,失其信义,背主谋叛,其罪大焉!然其民何辜?”
    “吾实不忍,大宛之民,受刀兵之戮,被水火之灾也!”
    “续将军……”张安世看向黄霸,对其道:“传本将命令,立刻遣使告匈奴主、乌孙昆莫,曰:中国素尚君子仁义之风,所谓君子,谓之有仁心哉!故孟子曰:君子之于禽兽,见其生而不忍见其死,今贵国将兵欲伐大宛,吾国不愿干涉,然则,兵戈之间,难免伤及妇孺,水火之中,不免殃及无辜,吾国独念生民之艰,百姓之苦,乃告贵国:万请持之以君子之风,行之以先贤之道,以仁义之师而自省,以不重伤、不擒二毛为要!”
    黄霸听着,眼睛都瞪了起来,不免疑虑着道:“将军,他们会听您的吗?”
    “照做就是了……”张安世轻轻笑着:“至于他们听不听,那是他们的事情……”
    一个真正的帝*国*主*义者,自然要学会双重标准,还得又当又立,宛如白莲花。
    更重要的是——得学会强行将自己的规则、标准,强加给其他人遵
    守!
    你不遵守就打你!
    而且是冠冕堂皇,大义凛然的打你!
    未来史书上,谁见这一段,不得赞一句大汉王者之风,仁义之师呢?
    黄霸只好将自己的话咽回喉咙里,诺了一声,便去执行。
    数日后,张安世的这道文书,就被使者送到了匈奴统帅李陵手里。
    此刻,这位左大将,已经率部,抵达了郁成城的外围。
    大宛军队,已经放弃了在野外与匈奴军队开战——过去数日,他们曾尝试过,在原野之中,与匈奴骑兵列阵而战,但结果却是一败涂地,除了丢下一千多具尸体外,没有任何作用。
    于是,他们只好龟缩进郁成城坚固的城市里,妄图依靠坚城要塞,阻挡匈奴军队前进的脚步。
    但李陵岂会让他们如愿?
    一方面,他命令仆从军,砍伐郁成城附近的森林,以制作攻城器械,另一方面他派出他麾下最精锐的坚昆骑兵,绕过郁成城,截断其与贰师城、贵山城之间的联系。
    同时,他还下达命令给各仆从军——郁成城陷后,三日不封刀,各部可自由活动,各取所需。
    《仙木奇缘》
    顿时,就将士气提振到最高点。
    他麾下的匈奴骑兵就不说,西域诸国的仆从军们,简直跟疯了一样,对他的命令的执行度更是达到了百分百的程度。
    近乎可以称得上是如臂指使!
    比起曾经与汉朝作战,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但……
    就在这个紧要时候,那位车骑将军的文书,不期而至。
    作为汉降将,李陵自是可以无障碍的阅读、理解和认识到这些文字里传递出来的东西。
    “这位车骑将军,是读《春秋》读傻了?还是看《论语》看傻了?”他抿抿嘴唇,忍不住吐槽起来:“居然连这种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来?!”
    自古两国交兵,谁讲过仁义道德?
    还不是无所不用其极?
    便是那位车骑将军自己,不也在其著作里大肆宣扬:在战争这样危险的事情里,由仁慈产生的错误思想是最为有害的,不惜一切,不惜流血的使用暴力的一方,在对方不同样做的同时,必然取得优势!
    现在,那位车骑将军却要拿着宋襄公的标准来要求他和他的军队?!
    李陵真的很想回一句——我夷狄也!
    可惜,他不敢!更不能!
    他很清楚,他若是这么回复,等于给了那位车骑将军干涉的口实。
    那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了想,李陵就提笔写了回复。
    在回复书里,他自是诅咒发誓,绝不滥杀无辜,绝不加害无辜百姓,特别是妇孺,同时表达了对于车骑将军高尚情操与完美道德的仰慕与向往。
    在李陵看来,大约是那位车骑将军想找自己艹什么道德人设,要立什么圣人形象。
    他自是索性给了对方他想要的东西。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给那位车骑将军面子罢了。
    但他根本想不到,当他的这封回信,被送到张安世手中的时候,张安世立刻扬天大笑,并当即下令:“传我命令,命河西军即刻集结待命,随时听我号令!”
    现在,匈奴人已落入他瓮中。
    手中的回信就是借口,也是凭证——当然,其实有没有都没有关系,帝*国*主*义者想要干涉别国,从来不需要证据与借口——洗衣粉都能当成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何况这种真凭实据的回信?
    四月的郁成城,烈阳高照,炙热的阳光,将城市的城墙炙烤的发烫。
    在箭楼与女墙之后,无数瑟瑟发抖的大宛新兵,紧张的看着城墙之外的原野上,密密麻麻的匈奴军队。
    匈奴人的旗帜,像海洋的波浪一样壮观,他们的骑兵,如同繁星一样数都数不清。
    大量的步兵,列阵在一座座高大的器械之旁。
    这些木制的器械,高高翘起,旁边堆放着大量被打磨好的石头。
    “该死!”郁成城的总督元葛看着这个场景,忍不住骂道:“这些野蛮人怎么会制造野驴?”
    在差不多两百年前,托勒密的克特西比乌斯将希腊人的投石机进行了改良,发展出了全新的扭力抛石机,其后,安条克大帝东征期间,将这种可怕的武器,带到了东方战场。
    这种可怕的武器,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了其所有敌人。
    因其发射石子,犹如野驴撅蹄,故而被人称为野驴。
    十余年前,汉伐大宛,自是动用了大量的投石机。
    大宛人不明所以,便将自己母国的扭力投石机之名来形容汉家砲车。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匈奴人居然也掌握了扭力投石机的制造技术,并将之用于对自己的进攻之中!
    好在,郁成城足够坚固!
    上次,汉朝大军围攻足足半年,动用无数手段,都无法撼动郁成城墙分毫。
    最后,还是不得不靠着断水,才将郁成城攻陷。
    而如今,郁成城已经吸取了上次陷落的教训,在城中凿井数十口,哪怕匈奴人断水,也能坚持下去。
    想到这里,元葛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举起手臂,鼓舞着他的士兵:“我的勇士!战神阿瑞斯之子们,不要惧怕你们的敌人,因他们只是一群野兽,只要我们团结如一,他们就不可能攻陷伟大的郁成城,这被战神阿瑞斯所保佑和庇护的城市!”
    士兵们听着元葛的鼓舞,终于振奋了一下士气,紧紧的拿着手里的弓与剑,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向他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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