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千古情

第三十三章 破杀之夜

    
    暗夜如幕,朗月微星。
    实在不能肯定晏七行会买我的帐,所以作好了被人放鸽子的准备。
    但是……
    晏七行双手倒负,站在绣衣署正堂门前,黯淡的灯光下,他的神情冷峻,身体笔直如同标枪,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步步走近。这个人的气势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不论武功还是精神,永不屈服。
    面对他,老实说我不太有信心。上一次那根本就不叫过招而是无赖打架,就算是无赖打架,老实说输的一方也是我。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三四米远,我们两个直视着对方,灯光昏暗,他的目光如刀。
    我走上前去,觉得在他面前耍手段玩心机并非明智,倒不如痛痛快快直接说明来意:“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老实说我也不喜欢你。但刘丹自幼嗜武如命,来到大汉后从来未逢敌手,日前与晏大人屡次遭遇,却不分高下,今晚乘月色而来,就是想跟晏大人再切磋一下武艺。”
    晏七行冷冷地看着我……我觉得浑身不自在,要搁现代,他天生就是个当警察的料,眼睛一瞪,犯罪分子一准乖乖全招。唉,总之这个人,真是不招人喜欢!
    “只是切磋?”他终于开口说话。
    我摸摸鼻子讷讷一笑说:“你赢了,我为你做三件事,我赢了,你带我去匈奴。”
    “我不会跟你动手。”晏七行淡淡地说,然后穿过我身边,向绣衣署外走去。我只好跟上,叫道:“为什么?怕输吗?”
    晏七行冷哼一声说:“如果想去匈奴,请另寻他法。”
    望着他的身影,我大声道:“只要你睁只眼闭只眼让我暗中跟着就行,我答应回来后,除了替你做三件事外,另有重谢!”
    晏七行头也不回,径直向外走。
    我急了,大叫道:“晏七行,究竟怎么样你才肯答应?”
    晏七行冷冷道:“刘大人不必多费唇舌,本官只听陛下诏令。”
    我一呆,这个人果然是块石头,软硬不吃,水火不进,这种无可奈何的下下之策,果真是幼稚之极。
    愣了半晌,我还是不死心,正欲追上前去再作计较,正在这时,凌空一阵异响,竟不知从哪飞来一支箭向着晏七行射过去,我看得清楚,正想出声,却见他眼疾手快,劈手将来箭接住,从箭上拆下来一件东西,借道绣衣署内庭两侧的灯火匆匆看了几眼,便向大门外疾速奔去。
    我心生好奇,不知出了什么事,立刻打起精神紧紧跟上晏七行。想着如果有事发生,正可以借机讨好晏七行,于是一路穿街绕巷奔跑如飞,来到城东大片的树林里。
    如果做坏事的话,树林应当是不错的选择,适于藏身,适于暗算,适于杀人埋尸。
    我躲在一人粗的树后,借着透过树枝缝隙射下来的月光,看着不远处的晏七行,昂首站立,手上拿着寒光闪闪的长剑,有夜雾渐渐上腾,伴着杀气弥漫在林间。傻子也能感觉到,此间必有埋伏。
    “晏大哥救我。”一声女子的呼救陡然打破了杀机重重的死寂,突来的声音惊飞林中鸟,乱鸣不已。
    我撇撇嘴,又是老戏码,这招某人也常用,无非就是绑架要胁。令我好奇的是这个女子的身份,晏七行的妻子还是情人?
    我悄悄地探头竭力张望,虽有月光,在枝桠遮蔽、夜雾升腾的树林里,夜视距离也不会超过五米远,自然找不见那女子身在何处,至于其人的模样,就更无从得知了。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这被当成筹码的可怜女子是谁了。
    “辛宓姑娘,他们可曾对你无礼?”说话的自然是晏七行。
    我吃了一惊,辛宓?不就是差点嫁了给我的韩嫣的那位表妹?他二位几时勾搭到一起的?哎呀,不管怎么说,跟辛宓也算相识一场,不如……偷偷找过去将辛宓救下来,既满足正义感,又卖晏七行一个人情,借此挟恩图报。
    主意打定,立刻行动。
    只听辛宓说道:“我没事,晏大哥你……”话未说完便没了下文,显然是被捂住了嘴。
    晏七行沉声道:“你们想怎样?”
    一个暗哑的声音,应该是为首的头儿,说道:“一命换一命。”
    晏七行冷笑道:“谁的命?”
    “你!”为首者说话痛快。
    切,我当什么法子,居然这么烂?这个人若能受你摆布,就不叫晏七行。
    果然,晏七行嘿嘿一笑,语带嘲弄说:“本官自掌绣衣署,缉案无数,巨盗逆党,剑客异人,甚样人没见过,却从未见过如尔等这般愚蠢无知之鼠辈。竟以为一个小小女子,就可令本官束手待毙?”
    一边在心里可怜那些黑衣人,一边乘着他们问答之际,小心地向前潜行,不管为了什么都好,无论如何都要将辛宓救出来。
    夜雾越发浓厚起来,虽然没办法立刻找到辛宓,但同时对方也无法准确判断我的动向。所谓利弊各半。耳边只听对方首领说道:“既然晏大人惜命不肯自裁……弟兄们,送他一程!”最后一声断喝,突然晏七行所在之处灯火大盛,立刻一阵弓弦骤响,显然是埋伏在暗中的弓箭手向晏七行发动了攻势。
    不知道晏七行会不会变刺猬?
    我幸灾乐祸地想着,顺着敌方首领声音的方向蹑手蹑脚地摸过去,如果推测不错的话,辛宓应该就在他左近。果然,很快我就发现了辛宓,她被绑在一棵树上,身边有三个人,其中两个一胖一瘦,另外一个身材伟岸,相信应该是那个首领。
    通常晚上做坏事的人都喜欢穿黑衣,不过这些人似乎并不按这个套路来,每个人穿的衣服颜色不同,辩认起来就较容易了。(这个事实证明,电视剧中夜晚出动的侠客巨盗等等都身穿夜行衣,那是极明智的选择。)
    因为想跟晏七行动武,所以带了长剑,以一敌三倒也没什么,不过在我“不杀”的原则之下,很难在无声无息之间解决掉三个大男人。如果惊动了他们拿辛宓反制我,到时投鼠忌器非出洋相不可。
    用枪?舍不得,枪里只剩下有限的几颗子弹,去匈奴时只怕少不得遇上什么凶险,没准用得上,不能再浪费了。唉,怪只怪从前太不懂得珍惜这现代武器了,滥用无数,今天干瞪眼了不是?这正犯着愁,那边已打得如火如荼,虽然看不清状况,但时时传来或高或低的痛呼声,证明晏七行不但活着而且还龙精虎猛,对方那些家伙一定吃了他不少苦头,心下略安。
    忽觉脚边有异动,借着林间缝隙投射下来的惨淡月光一看,呀!吓一跳,一条长长的浑身发着绿光的家伙,正试图从我脚上爬过去,我眼睛一亮,这丑东西倒可以帮我一忙。
    管它是不是毒蛇,捏住它七寸提了起来,首尾打个结抡成圆圈向着对方头儿丢了过去,那个准哪,整个套到他的脖子上,立马儿响起凄厉的惨叫,唉,一个大男人,居然怕蛇。
    我拿出最快的速度,“刷”地跑到他们面前,乘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刀狠狠砍到一人脖子上,一剑,不是,是剑柄砸在另一人头上,两人立刻晕了,还剩一个正在跟蛇搏斗。
    挥剑利落地斩断绳索,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辛宓有点发懵,旋即又惊又喜地轻叫道:“刘大人是你?”忽尔神情一变惊叫一声。
    我立刻反手剑出,挡住背后偷袭的利剑。原来是我的手刀不够劲,那家伙只是一晕随即就醒来,这一剑若是被他刺到,绝对不会死,但肯定会多个透明窟窿在我身上。
    “甭傻站着啦。”我吼了一声,辛宓多机灵,钻进林中就躲了起来。我没有了顾忌,回头迎战。
    为首的头儿刚把那条蛇弄死,恼羞成怒提剑向着我就来,我以一敌二,尚可应付,但想取胜,却并非一时半刻功夫可以了得。那个头儿有相当的实力,尤其再被条蛇弄得丑态百出之后,心中痛恨,更是招招狠辣,存心想要我的命。
    不过我也不含糊,估计再过个二三十分,这两人必败于我手。想得倒美,人家不给我时间,这边一动手,立刻吸引来那边的几个同党,这下局势大变,以一敌……一、二、三、四、五,很快我就落在了下风。
    其实想摆脱这种不利的局面非常容易,杀人就行了。但是,我不想破坏原则。只好且战且退,退到了晏七行那边的战团里。
    晏七行正在被三名高手围攻,外面还有一些人在观战,瞧架势是想逮着机会暗算他一家伙。那三人可比我这边的人、包括那蛇口余生的头领厉害太多了,晏七行整个人都被剑影寒光笼罩着,瞧那三人身形利落出手狠辣,不求防守,只求制敌,招招不离他的要害,看来是拼了命也要置他于死地。不过,晏七行也不是吃素的,一把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尤其是速度,跟我有得一比……实话说比我快多了。
    迎面又有两个刺客挺长剑从不同方位向我进攻,我抡圆了手中剑,依旧本着绝不杀人的原则,专刺敌人大腿,伤了两人之后,传来一阵冷笑声:“果然是妇人之仁。”
    讽刺我的没别人,正是晏七行。
    一剑挑飞敌人手中剑,我恼火地骂开了粗话叫道:“你懂个屁,这叫原则!”
    刺客们显然没我这个原则,转来围攻我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剑剑刺向我致命之处。我愤愤地边打边骂他们:“你们这帮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东西,在家娶娶老婆,生生孩子,种种田发发财多好,什么不好干偏偏来干刺客这个毫无前途的行业?今日你杀人,他日人必杀你,知不知道凡动刀的必死在刀下的道理?一群蠢蛋混帐!”
    骂人间,不小心被一剑刺中手臂,当下痛得“哎哟”叫出声来,恼怒之下,一招“横扫千军”将众刺客逼退,叫道:“再给脸不要脸的话,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伤人大腿威力太小,伤了腿的刺客们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伤,仍旧“奋不顾身”拼杀,不肯谢幕退场,所以我决定将杀伤力提升。
    可是刺哪儿好呢?肚子?里面内容太丰富,又肠子又肚子的,刺破了流出来可不太好?胸膛?太危险,万一失手刺中心脏岂不死定了?
    激斗之间瞄着刺客们身体,将上上下下各部位瞧了个遍,最后决定选―――-眼睛!
    虽然残忍点,但一来流血少,二来不害命,三来,给他们留一只眼睛,对于今后的生活也没什么大碍。唉,这种处处为对方着想的敌人,世上哪儿找去?
    当下抖动长剑,剑尖微颤,如电之疾如光之快,专刺刺客左眼,只听数声惨叫,几名刺客变成了“独眼龙”。看他们捂眼惨叫的样子,我这个始作俑者实在于心不忍,叫道:“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最好速速离开,否则,就算我放过你们,晏大人剑下也绝不会留活口。”
    那边厢,晏七行挥剑刺中一名高手小腹,那人惨呼倒地,鲜血迸流立死,他冷哼一声说:“如此敌我不分,立场不明,心慈手软,滥充好人,纵有英名,究竟难脱妇人本色。”
    我给他骂得一呆,这失神的当口,一名刺客乘机当胸向我刺来,匆忙挺剑相迎,两剑相交,火花四溅!却听得身后轻微的长剑破空之声,下意识地疾速侧身,反手将剑向后刺了出去。被我刺中的人连叫都没来得及,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我跃出几步细看,那人已经死了,刚才那一剑,正中他的心脏。
    呆呆地瞪着那具尸体,手脚一片冰凉……
    我杀了人!
    耳边忽听得“砰”的一声,接着惨叫声起,我被一把推开,恍惚之间,晏七行的脸出现在面前,对着我大吼道:“你想死吗?”
    这才才惊觉原来在我发呆之际,刺客乘机偷袭,幸亏晏七行及时出手相救,否则……
    唉,也没什么否则了,切,忘记我现在几乎就是不死之身了。苦笑一声强打精神应敌,虽然死不了,挨一剑也会痛。何况如果真的给人一刀吹断了脖子,我就不信能有孙悟空那样的本事,从颈腔里再长出一颗脑袋来。或者,把掉了的脑袋再黏起来,我还能起死复活?
    也许是刚刚杀了人的缘故,底线已被攻破,心情恶劣之下,再打起来就无所顾忌,管它什么四肢肚腹,耳朵眼睛,指哪打哪,意到剑到,转眼将众刺客杀手人杀了个片甲不留。只是,到底还是没敢再杀人。
    晏七行更厉害,独自一人应战刺客中的三大高手,杀一个,重创两个,这时,“啪”的一声,好象是长鞭甩响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了来,众刺客不约面同变了脸色,为首者打个呼哨,活着的刺客迅速撤退,原来,竟是绣衣使者们赶到了。
    想跑的刺客们跟迟来的绣衣使者们怎样进行新一轮的恶战,我没有兴趣观看,只提着滴血的长剑呆呆发愣,听见周围有人惊呼,转头看去,原来那些受重伤的刺客,见无法逃走,居然悉数自杀。他们自杀的方式也极恐怖,就像日本武士一样,切腹自尽,鲜红的人血流了满地,伴着浓重的腥味四散,见者触目惊心。
    我闭上眼睛,胃里一阵翻搅,蹲到地上吐了出来,我不晕血,但我晕尸,尤其是流血的尸体。
    一双脚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是晏七行,我冷冷地说:“我心情不好,不想吵架。”
    一块手帕出现在我鼻子底下,我不客气地拿过来胡乱地擦擦嘴。觉得这样蹲着气势上矮他一截,强忍着不适站起来。
    “刘大人,晏大人?”怯怯的声音响起,抬头看,是辛宓,被一个刺客用剑横在脖子上挟持着,到底脱不出俗套桥段。
    “想她活命,放我们走。”刺客邪恶得很干脆。
    “好。”我答应他!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寒芒自晏七行衣袖中飞出,射中刺客喉咙。
    我呆了,辛宓吓哭了……
    一名绣衣使者走了过来,报告道:“两人逃脱,一人被擒,其余逆贼尽歼。”
    所有的一切只结束在一句报告中,我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残酷。
    离开满是尸体和鲜血的树林,我跟辛宓在晏七行的后面并肩而行,刚刚经过死亡与鲜血,刚刚把杀人的剑挂在腰上,我没有心情再去想挟恩图报,甚至连去匈奴拿回和田玉一事都兴趣索然。辛宓跟说了许多的话,我一句都没听进去。
    忽然想起一件事,追上前方的晏七行道:“晏大人,刚才那些刺客不是赵敏的人。”
    我因赵敏下狱,此事朝中人尽皆知,连带赵敏的名字也响亮起来,身为直指绣衣使的晏七行了解她只怕比我还多。
    记得上元节武帝遇刺时,赵敏的手下一旦受伤,就立即撤退离开,而这一次的刺客,伤者为避免被擒全部自尽,连自尽的方法都仿佛经过训练一样,又狠又辣,跟赵敏那批人完全不同。
    我确信,除了赵敏所在的秘密组织之外,还有一个与朝廷敌对的势力!
    “我知道。”晏七行淡淡地说。
    “你知道?”我惊奇了。
    晏七行冷笑(他好像除了冷笑就不会笑):“本官与丹心墀周旋多年,对其行事作风早已了如指掌。是不是丹心墀的人,本官一望即知。”
    丹心墀?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蛮好听的,是赵敏所在组织的名称。
    “那,他们是谁?”我问。
    晏七行摇摇头:“是一股比丹心墀更加隐密的反朝廷势力,本官正在追查,目前尚无线索,他们行事一向不留余地。”
    刘彻这个皇帝当得还真辛苦,怎么到处都有想反他的人。
    辛宓跟了上来,看着晏七行忽然叫起来:“晏大人,你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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