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终死

    
    可是紧接着，林小远就发现了不对劲。眼睛越来越沉，脑海中的哭声越来越大，心中的愤怒和戾气暴增。
    林小远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杀戮欲望，哪怕是他曾经在梦端中，也只是昂扬的战意，对于生命还是有一些敬畏的。
    可是现在，如果此时有人站在他面前，无论那个人是男女老少，恐怕自己绝对会一拳把他砸死。
    要怪就怪那个人倒霉，不该出现在这里。杀杀杀！脑海中不再是只有哭声，更是有很多惨叫。
    在听到哭声的时候，林小远只觉得心中烦躁。而听到那些死前的惨叫和悲鸣时，他竟然发自内心地觉得，十分舒爽。
    满足杀戮的欲望，听生者们的哀嚎悲鸣，甚至让他产生了欲仙欲死的快感。
    不对！眼看着事情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如果这匹马再不拉住，恐怕自己的灵魂，真的要坠入无底深渊了。
    好不容易被林掌柜等叔叔叔叔婶子们、林忍冬、林涛、林北光、还有长谷川、项杨他们，春风化雨掰正过来的正常心性，若是自己真的堕落，哪怕将来成功回去现世，又该以何脸面去面对他们？
    想到了这一层后，清静经又起。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
    “真常之道，悟者自得，得悟道者，常清静矣。”仅仅念过一遍，便有朦胧的金光闪烁覆体。
    形神俱妙，与道合真。脑海中的那些关于撺掇着林小远尽情杀戮的声音消失。
    只剩下那些悲伤的哭声。那些哭声实在是太过于遥远，有时如同虎啸猿啼近在身前，震耳欲聋。
    可有的时候又相隔天涯，只隐约听得见细如蚊子苍蝇的叫唤。这一切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
    以至于当林小远正正地看着胸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被打回了石像。
    原来，前不久，卡蜜拉化成的黑天之凶兽，释放出比之前的光箭密集数倍且压缩于一道的蓝色能量集束，碾压了自己的哉佩利敖光线，余下的威力将林小远神魂与迪迦肉身的联系崩碎。
    而此时，林小远的神魂被困在了一处密闭空间。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他曾在枯枝里挣扎过许久，如今林小远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神魂就在迪迦石像内。
    由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时的一根枯枝，变成了迪迦巨人的石像，境遇相同。
    但是林小远并不打算放弃，事实上，他依旧能感知到身边以及体外的事物变化。
    凭借自己这极为浑厚强大的神魂，林小远就站在迪迦石像体内，吟诵《度人经》。
    “元始洞玄，灵宝本章。上品妙首，十回度人。”……
    “渺渺劫仞，若亡若存。三华离便，大有妙庭。”
    “金阙玉｜房，森罗净霐。大行梵炁，周回十方。”…………随着林小远的默念，沉寂了很久了的古战场，竟然有点滴星光亮起。
    这一切的发生，正在林小远的预料之内。早前他来到这处遗址时，在看到这片战场的那一刻，就感受到了许多极其微弱的能量。
    那些能量并不能仅仅简单地用光属性来形容，在林小远极为浑厚的神魂目光中，那些金色的能量，是残魂，也是一些执念。
    不同于幽怜的残魂，这处战场之下的更为脆弱，而且极为隐晦。若不是林小远三花聚顶，神魂在混沌世界那一道开天辟地的光所洗礼过，恐怕也很难发现这些光辉。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林小远会让那三个巨人的神魂不要躲藏。一切，都袒露无遗。
    “哗啦啦——”随着古战场上的那一些星火逐渐的点亮，那些坍圮了的城墙建筑物，和巨人们石化了的躯体，又一次开始了崩塌。
    而随后，林小远神魂盘坐在迪迦石像内，将那些星辉一一接引。此时的度人经并不是简单的渡人了，在这种情况下，这一功法甚至被林小远强行转化为了度己。
    林小远是人，他自然也是一个终将死去的凡人。但是他不甘心，于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在那些先辈们残留的意志一一接纳，而后，冲破了无形的束缚，重新与迪迦的石像建立连接，内外世界互通。
    此时的林小远，他的肉身是金色的。继黑暗迪迦、空中型迪迦、强力型迪迦和复合型迪迦之后，林小远再次收获了一个更为强大的形态。
    闪耀迪迦。闪耀迪迦为何而闪耀？那是因为此时，被古战场上那些战士亡魂们的意志所点亮的林小远，已然化成了光。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这一刻，林小远只觉得天下大公，原来自己也可以是圣人。
    虽然说只有片刻，但是林小远只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与黑暗的本身不同，哪怕是光明和黑暗是共生关系，但是在这里，闪耀迪迦，是无敌的存在。
    “你究竟是谁？！把我的迪迦还回来！”高空中，本来还在为自己杀死迪迦肉身而哀伤的卡蜜拉，在看到林小远竟然奇迹般复活，并且实力更上一层楼之后，更为愤怒了。
    已经不能够称之为秀发的黑色条状物，此时向上竖起，卡蜜拉的眼睛更加猩红，狰狞的面容，此时更是已经看不出原本的五官。
    她的身下，是数条黑暗触手，以及长着两只橙赤色眼睛的硬壳。在硬壳之下又长出森盟的白骨獠牙。
    原本的那些触手在尖端部位更是生出了白色尖爪。又是数万道光箭，两侧同时有数个触手埋伏。
    但此时的林小远，已经有了准备。浑身沐浴着金光的他，将一切的光弹反弹出去。
    而与此同时，那些黑雾化成的触角在刚接近林萧远的身外三丈，就直接溃散。
    光明与黑暗虽然是一体两面。但是往往，只需要一点光明就可以驱散大片黑暗。
    林小远心中猜测，大概这就是黑暗迪迦会选择光明的原因。
    “我还清了。”林小远说，在密集光箭中漫步，但他的声音却通过四处的爆炸声禁止传到高空中化身为黑天怪兽的卡蜜拉耳中。
    “你还不清！”卡蜜拉更加暴怒，本来漫天的黑雾，此时又化成无数根触手，哪怕在接近林小远的片刻就会溃散，但是一种接一种，一根接一根，以极为惨烈的方式靠近着那一道光明。
    终于，林小远还是被触手所束缚。那些尖锐的爪牙，在林小远的近身防护罩之外，啃出无数裂痕。
    而后，将林小远与防护罩一同吞进了黑暗中。曾经，林小远曾经看过一个故事。
    大致意思是，一个老和尚，给三个徒弟各五文钱，让他们将一处空房子填满。
    大徒弟买了好多堆稻草，因为便宜，但是等到钱花完之后才勉强填满小半个房间。
    二徒弟则耍起了小心思，把那笔钱买了一些水果，并把吃剩了的种子带回来跟师傅说，若干年后，这些种子会长满整个房间。
    最小的徒弟只是带了一根蜡烛。等到天黑，获胜的人自然是小徒弟。而此时，被吞入黑暗中的林小远，远比那一根蜡烛明亮。
    这一刻，他比太阳还要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