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终死

    
    林小远站在蜈蚣怪龙的身上，远远望见一片浓重的绿色。
    “大人，你来得不凑巧，再过一段时间，葡萄就成熟了，吃着可以可甜了！”蜈蚣怪龙大概是寂寞太久，虽然刚开始有点害怕那校园，但是之后发现林小远意外的好说话，于是就解放了天性。
    “这些是伊邪那岐留下的葡萄树吗？”林小远觉得神话与现实不符，这些葡萄树未免也太多了吧。
    “怎么会，当初那个负心汉为了逃避才意外出了一个葡萄树，后来是黄泉鬼母，也就是伊邪那美，她为了改善我们黄建国的环境，专门开辟了土壤，留下了葡萄籽儿，想要多栽种。可惜那么大的黄泉国，也只有最开始的那一片儿地域可以用来栽种。”林小远没有说话，但此时他对于传说中黄泉鬼母的初印象，还算良好。
    蜈蚣怪龙的速度极快，许久后，葡萄园才彻底被甩在林小远的身后，直到隐约看到个轮廓。
    “那些桃子，还有竹笋林，也是这种情况吗？”之前感受到清新的风和鲜嫩的绿让他心情有所好转，林小远又好奇地问蜈蚣怪龙。
    “有的有的，现在都成为我们黄泉国的三大保护地了呢！只可惜同样只能在部分区域栽种，而且每年只能收割一次，僧多肉少，鬼母她又偏袒新来且善良、有用的鬼怪……”说话间林小远已经看不到了葡萄园的影子，蜈蚣怪龙依旧在絮絮叨叨的，表面上是在埋怨黄泉鬼母的偏袒，大力教育怎么听都感觉骨头语气非常骄傲。
    “真不知道黄泉鬼母是怎么想的，说什么大力发展科研创新人才，尤其是研究生物、化学、农业的，这一类鬼怪现在老吃香！特别是人类，好多都去转行学习这些了呢。唉，其实我也想，虽然说也有人类老师教，但我现在就一把老骨头，你脑子都没了，怎么去学嘛！大人你说是不是？”林小远发现越接近黄泉国的深处，凶神恶灵们的实力也更为强大，但奇怪的是，竟也存在很多弱小的鬼怪，且还未使这一种较为特殊的平衡。
    看来，高天原之上的存在，以及国津神们，对于黄泉国知之甚少吧。甚至于林小远很怀疑，他们对于黄泉国的印象，还停留在最初。
    史书是由活人记载的，虽然也有一些强大的修行者，比如阴阳师，但能安然从黄泉国回去，并有勇气为此纠正事实错误的，终究是极少数。
    “我看你现在想法挺多的，真没有脑子吗？”林小远摸了摸蜈蚣怪龙光滑的头，调侃道。
    “唉，说来惭愧呀，我今天之所以能遇到大人，就是因为我梦到自己啃着甜桃呢，结果被大人释放的气味勾引，香醒了。”林小远忍俊不禁，笑出了声。
    “哎呀，大人你不要笑我，我本来就笨，你都不知道我以前当河神的时候，看到有人在岸上钓鱼，但那时候他们都穷了，穿的衣服都有破洞，就连鱼钩都秀不拉叽的，我之后就求他们可怜，随手拽过几条鱼儿安了上去。”
    “结果慢慢的慢慢的，越来越多的人来我这条河里钓鱼，穿得一个比一个破烂，但是我河里的鱼都没有了呀，那些还小的鱼苗我不忍心放上去，但我又害怕自己之后又上了人类的当，就委托别处的河神把他们带走了。到最后整条河里就只剩我。”
    “失去了人们的供奉，我就特别饿。每当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去呼呼大睡。随着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等到我再次醒来，发现我的那条河已经被填平了。”
    “再后来，本应该走投无路，最终化为乌有的我，听别处的兄弟说黄全国正在招兵买马呢！我一听立马兴奋了，打仗，这我熟啊！我都在梦里跟馋虫厮杀过好多次了！”林小远发现蜈蚣怪龙的心态是真的好，将自己过去的悲惨遭遇轻描淡写，反而将自己的贪吃和嗜睡，形容得特别生动。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来到这之后才发现被骗了！他们招兵买马不是为了干架！还是想发展黄泉国，说什么七步走计划，还要扩大农产品生产，实现自给自足。甚至还想搞畜牧养殖业，但是吧，想养猪，肯定要靠技术！黄泉鬼母连《母猪的产后护理》都打印好了，结果这时候……”蜈蚣怪龙说到这就停住了，仿佛在等着林小远主动开口去问。
    林小远听到这些也很好奇，虽然他之前两次见证了世界的创生与毁灭，也看见了太多的人类思想慧光与污浊，但那些红尘杂念，早就与当初的那具肉身化成了灰烬。
    当他骑龙而出的时候，林小远仙台明镜，那些细枝末节的琐事全都被斩去。
    于是，林小远好奇，便遂了蜈蚣怪龙的意思，问道：“之后呢？可是这里生存足够艰难，怎么养猪？”蜈蚣怪龙百足齐动，速度极快，在翻过第三座大山的时候，才道：“怎么养猪我不知道，毕竟我没看到养猪秘籍，那都是有脑子的人该想的事情。咱们接着刚才的说，就在黄泉鬼母想要宣传普及如何养猪的时候，打外头又来了一个豪猪魔君。这个豪猪魔君非常了得，竟然鼓动无数神鬼妖魔，更是在殿前嚎啕大哭，讲述它们生前不得好死，尸骨无存，死后还要继续重复生前厄运，为什么这么对待他们啥的……”林小远笑了，这个问题他还真没考虑过，又问道：“那之后呢？你们的鬼母，曾经繁育众神的母神伊邪那美，最后选择了什么？”蜈蚣怪龙哼了一声，道：“那还能咋，屈服呗！哎呀，呸呸呸！不是不是，鬼母是被豪猪的泪水和话语感动了，所以就同意了。”得到这个答案，林小远有些意外。
    食物链上的存在，捕猎底层的存在，本就是天理，但是到这里却有些不同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种族存续的根本。被高天原鄙夷，为世人畏惧的恶鬼居所，黄泉之国，竟然有这般崇高的理想？
    可是，这样真的算是崇高吗？未免太过于天真了。林小远把这个问题暂时放在一边，只有拳头足够硬，才能有更高的话语权。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穷，先管好自己。曾有人告诫过林小远，绝不做顾头不顾腚的事。
    此时，林小远打算先看看，能力所及的话，再考虑其他。蜈蚣怪龙叹息，有些怨气，小声跟林小远倾诉：“没办法呀，在黄泉国无论是人还是猪，只要有了智慧，那都是平等。之后想养牛，又来了一个牛妖圣。唉，你说这事儿搞的，最后到家就只能吃素了呀！可是关键，又冒出来了，好几个树妖！所以大家最后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放在了葡萄、竹笋还有桃子上。”突然，蜈蚣怪龙结束了那个沉重的话题，道：“后来，黄泉国到处招安，凡间混不下去的妖、鬼、神、佛、魔、精怪等，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主动到黄泉国来，这样就不用整天担惊受怕，因为没交保护费被神佛杀了，或者因为别人夸大传谣，被路过的阴阳师斩了……”
    “等等，反正你们只要不是魂飞魄散，那么死后，一般都会到黄泉国，所以你们都自杀了？”林小远有些好奇，他很肯定，身下的蜈蚣怪龙是死物。
    蜈蚣怪龙沉默，道：“大人，不是所有死去的神、佛、魔、鬼、精、妖乃至人等等等等，都会到黄泉国的，要看契机。凡间那些地缚灵还少吗？我生前就死了，困在了河里，后来被路过的河童告诉我，黄泉国更大更好，所有我才想着，与其在小地方苦熬，还不如换个大笼子。可我真没想到，这里可真大啊，虽然没啥吃的，但我高兴，真心的，你知道直着身子睡觉，腿随便放，能有多爽吗？！”林小远叹息，蹲下身子，轻轻抚了抚蜈蚣怪龙的额头。
    “其实，黄泉国是可以真身进入的，我现在就是死身与亡魂合一，要不然实力也不会那么强大的。那些生前活着的存在，到了这里，虽然肉身也会慢慢腐朽，但只要不被吞噬，那么灵魂也算是永生了。”蜈蚣怪龙的情绪转得极快，刚才还在失落，此时又兴奋起来，道：“大人，你猜我最后干什么了？”林小远笑个不停，觉得蜈蚣怪龙的形容实在是太逗了，脑子都没怎么转，道：“你现在就好比就是凡间的火车，肯定是用来拉货的了！”
    “啊！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蜈蚣怪龙非常兴奋，连连称赞林小远的智慧。
    “哎呀，虽然说奔跑各地运送水果很累，但是每次黄泉鬼母身边的会计姐姐，都会给我一些好吃的，说是工资。而且有的时候还会有辛苦费和加班费！我现在一想到几个月后又能拿到那些工资，有时候兴奋得睡不着觉！”林小远轻轻摸了摸蜈蚣怪龙的头，运转《小千五行》，将空气中狂躁的能量进行转化，而后注入祂的神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