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和王府。
“不见了?”成和亲王坐在正位上闭目养神,底下一个男子转来转去,正是成和亲王的独子,他面露焦急之色,时不时抬眸瞧一眼座位上不动如山的成和亲王。
“父王,承欢她。”
听到那名男子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成和亲王唰的一声睁开眸子,原本理当老眼昏花的眼神,此刻却是凌厉的几乎要将人洞穿。
“急什么?”
他的声音轻柔,但是那眼神,却是算不得和睦,与平常那笑呵呵的老人形象,完全乃是两人。
成和世子年过三十,即将步入四十大关,此刻在成和亲王的目光之下,却是不敢开口说上一句话,只得怯懦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成和亲王面上显露出一丝深深的叹息与悲哀,只是那复杂的眼神,不过一瞬便已经被他强行给压了下去。
他淡淡开口道。“承欢那个性子,你也不是不知晓。”
“她性子如此胡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你急什么?”
“可是,父王。”成和世子不自觉上前一步,承欢乃是他的嫡女,承欢被宠爱成这副模样,一部分情况下,也有这他的原因,他十分看重这个闺女,否则,也不会着急成这副德行。“承欢以往虽说胡闹了些,但是到底也不曾如此彻夜未归。”
“承欢不过是个未曾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日后可如何。”
成和世子不提这茬倒好,一提这茬,成和亲王的目光陡然又凌厉了几分,成和世子险些被逼的双膝一软,跪倒在成和亲王脚下。
成和亲王瞧着这个唯一的独子,如此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由气得浑身发抖。“日后如何嫁人?”
“你要是当真思虑过日后,怎会将承欢灌养成这副德行?”成和亲王冷笑连连道。“名声?你还在乎她的名声?”
“你瞧瞧她以往做得那些荒唐事,已然将王府的脸面给丢尽了,你现下来跟我讲什么脸面?”
“好端端的一个郡主,不似寻常女子待字闺中,老老实实的做绣工,常年混迹在外头,追在这个王爷身后,那名男子身后,不安分便也就罢了。”
成和亲王提及这茬,便觉得心中慌闷的很。“她现下还能有什么名声?”
“你现下方才知晓着急?”成和亲王面露冷笑。“你不觉着丢人,我都觉着烧得慌。”
“若非是旁人还顾忌着我这张老脸,承欢怕是早早便被人丢出来了。”
“原本追在安瑞王身后,旁人至多不过是觉着她乃是年幼不知事。”眼见成和亲王胸闷气短,世子急了上前几步,不由几步上前忙给成和亲王顺气。“安瑞王到底是顾忌我这张老皮老面,不跟她计较什么。”
“我以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就罢了。”
成和亲王冷下脸,一手将世子推开。“你瞧瞧她现下越发荒唐了,这做得乃是什么事?”
“竟是借由我的名头,求了宫里头那位,竟是为了个不过见过几面的苌楚三皇子争风吃醋,非要在后宫宫闱里头作乱,掐死人家身侧的婢女。”成和亲王冷笑道。
“老朽今儿倒是要瞧瞧,她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谁都不许去寻她!”
眼见成和亲王当真动了怒,再想起房里头的闹腾的世子妃,世子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是到底不敢去触及成和亲王的眉头,只得焦急的在厅内转了几圈。
“父王。”只是到底乃是自己的亲闺女,若是不管,又着实是过意不去。
世子纠结了半晌,瞧着成和亲王发也发过火了,犹豫着上前道。“承欢到底是年幼了些,父王便不要气着自己,待到承欢回来,好生的惩罚她一顿便是。”
“惩罚?”成和亲王冷笑着抬眸瞧了自己嫡子一眼,自己这个嫡孙女到底是个什么德行他还会不清楚?
他将她从宫里头带出来前收拾了一顿,叫她闭门警醒警醒,这才过了几日?
便自行又溜了出去,要是能管得了,还会折腾从这些事情来?
“你想要如何惩治她?”
世子被成和亲王瞧的冷汗直冒,心中正琢磨着到底如何混淆过去,便只听外头传来脚步声。
他忙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是有了承欢的消息?”
成和亲王虽说上了年纪,但是耳目清明,自然是听到了,口中虽说念叨着这个孙女不争气,但到底是宠爱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当真弃之不顾?
下意识将目光挪动到了厅堂方向。
外头慌张进来的那人竟是一时不敢抬眸去瞧正堂上的两人,身子抖动的跟个筛子似得,说话一时之间也有些磕磕巴巴。“禀告王爷。”
“说。”成和亲王瞧着这人如此模样,心中不由浮出一抹不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开口问道。“何事?”
“郡主,郡主回来了。”
“回来了?”世子登时大喜,松了一口气,忙上前几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承欢现下在何处?”
走至一半,他下意识回头瞧了高位上坐着的成和亲王一眼,咳嗽了一声,准备装一装样子。“那个孽女现下在何处?还不快给我压上来,如此荒唐....”
那人却不敢抬头接话,磕磕巴巴半晌,好似不知如何开口一般。
成和亲王自然是察觉出了不对之处,冷喝一声,苍老的声音威赫十足。“说。”
“启禀王爷。”那人抖索着身子,似乎生怕牵扯上自己,不由瑟瑟发抖道。“郡主倒是回来了。”
“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世子心中也略有不安之色,只是到底心中不敢再加揣测,上前一步,揪住了那人的衣领。“你说,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那人深知怕是避不过去了,闭了闭眼,一咬牙开口道。“世子。”
“郡主她不是一人回来的。”
“不是一人回来?”世子微微一怔,下意识回眸瞧向成和亲王,却发觉成和亲王已然苍白了一张面色,心中的不安隐隐落了实处,世子不由退了一步。
“你,你这话,乃是几个意思?”
“属下不敢多嘴,郡主已然送回了院子。”那人怯懦了片刻,突然嘭嘭叩起头来。“属下当真什么都不知。”
世子心中已然隐有揣度,不由面色大变,抬起便是一脚,将那人一脚踹翻。“你若是再瞎说,信不信本世子让人拔了你的舌头。”
那人大惊失色,当即给世子扣首道。“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属下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知。”
“另外一人呢?”再抬眸,成和亲王已然神色恢复如常,若非是那已然攥的死紧的手指表露了他现下的心情,怕是旁人都会被他骗过去。
“在...在外头。”
“压上来。”
说话之间,那人抖抖索索的从袖间掏出了一封信件,被那世子伸手夺了过去。
世子正想要拆开瞧上一眼,却是被成和亲王陡然喝住。“拿过来。”
信件已然被拆开,那世子犹豫了片刻之后,不甘不愿的上前将手中的信件交付给了稳坐如山的成和亲王。
信件上的几行字迹十分简单,成和亲王在瞧见后,已然枯竭青筋暴起的巴掌,重重的拍在桌案上,额角不住的抽动,眸底闪耀着凶狠迫人的眸光,他口中颠三倒四的叨念着四个字。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便在此刻,一名男子已然被人从下头压了上来,那男子身上仅仅裹着一层单薄的衣裳,能够清楚的瞧见那轻薄的里衣底下,留下的青紫类似于女子抓痕痕迹。
那世子面色大变,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原先的揣测已然落在了实处,由不得他不去相信。
等到那人压到了近前,成和亲王已然面部沉寂了下来,他眼神不太好,双眸眯了眯,招了招手,让人将那名男子压到近前,伸手扒开他大敞着的衣襟。
在瞧清楚底下的痕迹之后,成和亲王颓唐中背脊都躬了些。
凑近了些,成和亲王能够清晰的嗅到淡淡的血腥味道,他双眸微微一眯,向前拨弄了片刻,方才瞧见这名男子后颈处有着一道血痕。
一瞧便应当是被烛台之类的物件砸出来的。
此刻已然凝成了血块,这名男子现下昏迷不醒,理当有几分这个缘由。
世子咬着牙上前,一把揪住男子的头发,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名男子的长相,发觉瞧来不过乃是个长相普通的寻常汉子,又觉得有几分眼生,好似并未见过。
也不顾这人并未清醒过来,他抬脚就是一踹。“畜生,将这人给本世子拖出去杖毙了!”
“慢着。”却不妨成和亲王却是陡然开口制止。
“父王!”
世子原本暴怒的神色在触及到成和亲王的眼神后,登时蔫了,讪讪的退后了一些,却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将这人关入柴房,日后再议。”成和亲王下了令,也无旁人胆敢开口阻拦。
世子便唯有眼睁睁的瞧着那人被拖走了,愤愤不平的开口道。“父王。”
“住嘴!”成和亲王面色终于是有了片刻的扭曲,死死掐着手中那张单薄的宣纸,开口道。“你以为我便不觉心痛?”
“承欢落到如此下场,她自己便没有半分错?”
“若非是她不听教导,非得偷溜出府,如何会被人利用成这番?”
“父王,你说什么?”世子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的瞧向了那几乎被成和亲王捏碎着的信纸上头。
成和亲王却懒得与这不成器的再多说些什么,面色冷凝的开口道。“去。”
“待到承欢醒了,便随便寻个庙里,去给我祈福求安。”
“父王。”世子面色大变,万万不曾想到成和亲王竟是如此简单一句,便定下了承欢日后的路。
“父王,若是将承欢送入了庙里。”
成和亲王眸光一厉。“你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父王,承欢到底不过是个孩子,这样做。”
“孩子?”成和亲王重重一拍桌子。“若是再任由她折腾下去,这王府,怕是都会被她折腾散了。”
“我现下的话,是不顶用了是么?”
“父王。”眼见成和亲王乃是当真下了决定,世子也不敢再说些什么。
成和亲王瞧着世子那慌里慌张的背影,如何会不知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到底又去寻谁了。
他闭了闭眼,老态尽显。
“欺人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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