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祁盛华所要预料的还要早一些,在次日清晨,便到了。
祁盛华将云蓁送入泠国大军驻扎的地方,便未曾跟着一同前去。
毕竟虽说苌楚也泠国乃是联盟关系,他到底乃是苌楚的皇子,跟着云蓁一同进去,多少是不合礼数的,故而,他只是静静目送着云蓁头也不回的入了军帐。
他方才调转马头。
白契很快便追了上来,凑近了一些,低声在祁盛华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
祁盛华终是知晓了云蓁这两日显而易见的忧心忡忡到底是为了些什么。
祁盛华眸光闪烁,无奈的低叹一口气,哪里还会不明白,云蓁到底是忧虑些什么,旋即淡淡开口问道。
“驻守戌门关的,我记着,乃是郑通罢?”戌门关,乃是苌楚衔接程丘与陵兰边境的一个兵事要塞。
白契点了点头,当即明晓了祁盛华到底乃是个什么意思。
不由抬眸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轻凰郡主不曾开口,显然乃是不想主子搀和在其中,主子这怎么。
“给郑通递消息,让他注意些就是。”祁盛华似乎是瞧出了白契的疑惑,低哼一声。
“若是再等下去,皇兄孙儿都快生下来了。”
白契唇角微微一抽,敛眉低垂,心中自然清楚祁盛华指的到底是谁。
祁盛华在苌楚排行老三,而嫡皇子祁盛彦比祁盛华要大八岁,不过是三十几岁,长子已然十三四岁,再大一些,身侧便会有侍妾,怕当真是如祁盛华所言,怕是连孙儿都快有了。
而祁盛华之所以如此年纪尚且卓然一身,一来他弱冠不久便丧母,为母守孝耽搁下来,原本这两年便可娶妃纳妾,只是,祁盛华也不知处于什么心态,竟是生生拖了这么些年。
现下倒是急了。
怨的了谁?
不过白契心中虽说腹诽,但却是十分清楚,若是泠国之事再不完结,轻凰郡主是万不可能携妆待嫁的。
那届时,祁盛华怕当真是要孤独终老了。
因着女子不可入军营,云蓁多多少少不想破了这个规矩,换了一身衣物。
只是在军帐之中待了许久,云蓁也未曾见人来。
虽说她面上不显,但是手中的小动作,出卖了她现下的心情。
她现下仅是就此询问些消息罢了,她还需赶回泠国,不可在这耽搁,太久时间。
虽说赵沁绣乃是一名闺阁女子,但是兴许是这些波折下来,让她越发坚韧。
人生不易,竟是将一个养于深闺,理当相夫教子的恬静女子,生生给逼成了这般。
当初那个身姿婀娜温言细语的泠国第一美人儿,现下英姿飒飒,她一个娇柔女子马术不精,但是这半个月下来,从未叫过苦累,跟在云蓁身侧像是一个隐形人一般。
从来不多嘴,进退有度。
小九一直伴随在她身侧,只是,却是一直都默默的候在赵沁绣身后,并未在她面前随意乱晃过。
“主子。”眼见军帐之中迟迟未有人来,小九的眉头紧锁,总觉事情绝无如此简单。
“可要我去瞧瞧?”
云蓁略略抬手,瞧了小九一眼,摇头道。“无妨。”
她并未表明身份,自行而来,难免遭人轻慢,倒是情理之中。
云蓁斟酌了片刻,开口询问道。“南唐国都那边便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因着这半个月下来,她一路舟车劳顿,虽说消息理当早些便传了来,但是到底是因着心思还未定下,倒是并未主动开口询问过,现下既然得了空,自然是赶忙询问几句。
小九自然是清楚云蓁要知晓些什么。
他点了点头。
旋即注意到赵沁绣的目光好似也悄然定格在了自己的身上,显然是对这个消息也十分的看重,小九垂下眼帘,低声道。“在我们离京的第三日,南唐陛下便清醒了过来。”
“陈玉王便趁机将皇甫珩送到了南唐陛下身前,南唐陛下下旨不许旁人给皇甫珩救治。”
“将皇甫珩囚禁在陈景王府,任由其自生自灭。”
赵沁绣那里在皇甫珩身上刺了一刀,虽说并未命中要害,但到底赵沁绣乃是恨极了皇甫珩,那一刀下去,那柄匕首几乎整根没入了皇甫珩的小腹之中。
待到陈玉王等人赶到之时,皇甫珩已然失了不少血。
虽说陈玉王让人给皇甫珩简单的处置了一下,但到底这伤势耽搁了许久。
并未及时得到最好的救治,故而皇甫珩竟是患了伤风。
而南唐陛下想来也恨极了皇甫珩,竟是命人不许给他医治。
听到这里,云蓁登时沉默下来。
伤风可大可小,若是不好好调养,想来,皇甫珩余生都要被病痛折磨。
南唐陛下虽说并未亲手下杀手,但却亲手折断了皇甫珩的羽翼,又将他长期困锁在国都之中。
让他距离着那个梦寐以求的位置极其近,却又终其一生触碰不到。
毕竟,皇甫珩乃是当着他的面,将安瑞王当场斩杀的,南唐陛下恨极了他,又不想他这么容易便死了。
“只是南唐陛下在得知到齐景王已然无药可救,终其一生都不过乃是三岁稚童的心性后,便再度晕厥过去。”
“这一晕便又是五日,南唐陛下一直用药吊着性命。”
听到此番,云蓁闭了闭眼,接下来的,她大抵能够猜出了。
陈玉王在她的提示之下,已然成功将成和亲王拉拢到其下,故而虽说五皇子母族强势。
两人相斗,当真不知鹿死谁手。
至于南唐陛下,已然被皇甫珩算计的掏空了身子,南唐陛下这般情况下头,大喜大怒,怕是就算是能够活下去,也只能用药石吊着了。
眼见导致泠国沦落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都落到如此生不如死的下场。
长期压抑在云蓁心口的那口浊气,终于是吐出来了。
云蓁闭了闭眼。
现下外患已除,最重要的,便是内忧了。
只要将此事解决,也算是解了她心头的那份心病。
眼见云蓁陷入沉思,小九的身形不自觉的便退后了一步,躲到了两人身后,默默的将自己的身形给隐藏了起来。
便在云蓁低头思索之际,军帐外头终于是有了动静。
来人大阔步掀起帐帘,抬步闯了进来,走了两步,他在原地站定。
目光疑惑的在云蓁三人的身上来回轮转,面上有着难掩的疑惑之色。“你们乃是何人的家属?”
云蓁以往与云修有过几次身份互换,穿起男装来,倒是有模有样,只是瞧来略略单薄了一些。
可赵沁绣却是不同,她多年教养深刻入骨,就算是现下这种处境,也是更改不去,她端端正正的坐着,那畏手畏脚的模样,一瞧便知晓乃是一名女子。
而云蓁坐在上位,赵沁绣坐在下手,另外一名男子则是静静立在两人身后,一瞧便知晓乃是一名侍卫。
故而进来的那人目光在三人的身上轮转了一圈后,便下意识得落在了云蓁的面上。
知晓这人怕是这三人的领头。
“家属?”云蓁的手指在桌案上微微一点,在那人打量自己的同时,她也在抬眸瞧着那人,眼见那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蹙了蹙眉。
来人这句话一出口,也知晓这话不妥,毕竟就算是将军的家属前来,也不该让他一个副将前来迎接才是。
这人虽说穿着朴素,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那气度神韵,一瞧便知不是个简单之人。
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强的气势,像是长期处于上位,而修炼而出的。
倒是颇有几分压迫之感,这种感觉他都不曾在将军的身上感觉到过。
这人到底是谁?
听闻乃是苌楚那边的人亲自送过来的,身份倒是不曾说明,开口闭口就说要见最高将领。
听着口气这般嚣张,他心中自然觉着不满,便觉着先将人晾一晾,毕竟这人既然入了他们泠国的军营,自然是要守他们泠国的规矩,就算是盟军,也不可如此无礼才是。
万万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么个小白脸,但是听着口气,却又不似苌楚那边的口音。
反倒像是泠国京都里头出来的那些公子小姐。
这京都里头的人,怎么会从南唐方向而来?
南唐使团早在半个月前,便已然回京了才是啊。
莫不是遗留在南唐国都的使者?
也不对啊,若是如此,这人不可能慢了这么多方才赶来。
便在来人仔细琢磨着云蓁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之时,云蓁率先开口问道。“你乃是何人?”
这人瞧着甚是眼生,高头大汉的站在那里气势十足,但确是缺少一种沉稳气度,不像是执掌大军般的人物,再加上这人进来后,在不知晓自己身份之时,便肆意打量自己。
也不仔细问询自己身份,如此马虎之人,云蓁揣测,大抵只是个副将或者校尉。
陈铨听到云蓁开口询问,下意识躬身行礼道。“末将陈铨,乃是赤血军副将。”陈铨被自己的话一噎,微微一怔。
觉着自己可能是见了鬼,竟是云蓁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眼见这人还算是识相,云蓁略略点了点头。
赤血军?云蓁略略沉吟了片刻,而后终于回忆起了赤血军的统军乃是何人,她点头问道。
“付勇人在何处?为何不来见我?”
眼见云蓁张口就直喊将军名讳,陈铨面色古怪,不由上下打量了云蓁一番。
他这番打量着实太过刻意,让云蓁想要忽略都办不到。
在云蓁蹙眉之时,陈铨挑眉问道。“敢问阁下所谓何人?竟敢直呼将军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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