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勇恭敬的躬了躬身子,对着云蓁开口道。“既然郡主心中已然有了个大抵的数字,想必是对现下的境地十分清楚,那么,郡主不妨开门见山,来见末将到底有何高见。”
“将军言重。”眼见付勇如此开口,云蓁没有半分欣喜之色,她的眸光微微一转,落在了付勇的身上。“云蓁算不得什么高见。”
“虽说情势本郡主能够大抵估算清楚,但因本郡主在南唐待了一段时间,特此赶来,也着实是受到了皇上的诏令,赶来匆匆,也不知现下情势到底是危及何种境地。”
云蓁眸光微微一转,沉声道。“以防将军有所疑惑,当然,本郡主此番也可交个底。”
“泠国半年前内斗,乃是摄政王李景瑞的手笔,皇上怀疑,其中乃是有南唐的手笔。”
“而本郡主便领了皇命,伴随使团一同入的南唐国都,至于为何回转的如此晚,不过是因为需要观察南唐现下处境罢了。”云蓁微微一笑,眸光闪烁,声音略略压低了一些。“南唐内乱,南唐陛下现下以药石续命,大皇子齐景王因受刺激神智失常,二皇子安瑞王与内斗之中不幸殒命,而三皇子皇甫珩被南唐陛下囚禁,现下剩下的成年皇子,唯有四皇子与五皇子。”
“现下南唐陛下岌岌可危,晕厥不醒,四皇子与五皇子为了那个位置,怕还要争斗一番,在此之际,我们必须把握机会。”
“将军可懂我的意思?”
其实云蓁这几句话中,也略有些隐瞒,毕竟这事情解释起来,着实太过亢长,还不如将一切都推到云修的身上。
毕竟一来可让付勇这个老牌将军在某种程度之上,觉着华云修心思敏锐,二来,如此解释,也可不必让付勇多加怀疑些什么。
付勇听到此番,瞳孔不自觉微微瞪大了一些,而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他其实倒不是怀疑云蓁此话的真假,毕竟云蓁乃是从南唐境内回来的,这等消息是万万不可能哄骗他的,毕竟,云蓁也着实没有什么立场去哄骗自己。
只是,正如云蓁所料,在听闻云蓁开口说装作重伤潜入南唐之中,乃是云修的手笔。
付勇不由对这个新晋的陛下多添了几分折服,毕竟,华云修方才十八稚龄,便能敏感的察觉出内斗之中的不简单,能让华云蓁,自己最为信赖的嫡亲姐姐,潜入南唐之中,只为了去探查自己的猜测,着实是不简单。
虽说付勇常年远在钟云渡,但是华云修能够揭开废太子华子敬的假面,再从自己父亲的手中夺下皇位,必定不是个简单之人。
而华云蓁怎么想也不过乃是一名闺阁女子,能够让华云修兵行险着,轻信自己这位嫡姐,派遣她潜入南唐,承接如此繁重的包裹。
现下的年轻人,也着实胆大心细。
付勇越想越是觉着自叹不如,毕竟,若是换做他,是万万不可能下这么一步棋子的。
现下从局面上来瞧,怕是被初登基的皇上给猜中了,南唐果真是对泠国有着不轨之心,否则,是万万不可能,对泠国使臣下手的。
只是可惜了许文晖那个孩子。
许老太爷年老失孙,怕是悲痛不已。
云蓁从付勇的神色之中,已然能够大抵分辨从付勇信却了自己的话。
这着实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付勇到底也带兵如此多年,自然是十分敏锐,她说的那些话,再加上现下的局势,略略一想,便可想通。
她今日跟付勇交底这些话,只是希望,这个节骨眼上,这位老将莫要蒙在鼓中,继而坏了事。
“郡主的意思,末将大抵明白了。”付勇斟酌着用句道。“现下我国与苌楚联手压境,南唐就算是要内斗,也理当掂量掂量。”
是了,云蓁先前也想过这个,虽说南唐陛下在处置自己几个儿子的事情上头糊涂了一些,但是到底相对的,在外敌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头,他是定然会将南唐国都内的情景给完全的压制下来。
而后,迅速的在两个儿子之间做抉择,封一个太子,或者直接点,直接传位。
在孤立无援的四皇子与母族繁盛的五皇子之间,若是和平时期,南唐陛下必定不会去扶持母族繁盛的五皇子,毕竟,五皇子年幼,若是外戚干政,便无可奈何。
只是,现下,内忧外患之下,南唐陛下却只唯有,去选择五皇子。
毕竟五皇子的母族,可稳定国本,解决现下的燃眉之急,至于如何废除外戚,那便是五皇子日后的事了。
南唐陛下在那个位置上,必定会如此选择五皇子,然后将五皇子托孤给成和亲王。
但是,现下偏生便坏在,本是一向保持中立状态的成和亲王,理应被托孤的成和亲王,提前的站在了陈玉王的身后。
现下虽说五皇子有母族支持,可,陈玉王却也不是孤立无援了。
至于,成和亲王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听云蓁的话,去站在陈玉王的身后。
自然不是因为成和亲王欠下云蓁的那一个人情,那一个人情,还犯不着让成和亲王与南唐陛下撕破脸皮对立着干。
南唐陛下性子多疑,当年为了登上位置将所有亲兄弟都斩在刀下,对成和亲王一个外姓如何如此器重?南唐陛下心狠手辣的紧,为防成和亲王位置太高威胁到自己的位置。
竟是对成和亲王一脉下了手,导致成和亲王一脉血脉单薄,最后竟是只剩下了承欢郡主一名女子。
而为防止成和亲王起疑,再加上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态,南唐陛下这些年方才容忍承欢郡主在自己眼皮底下胡搅蛮缠。
成和亲王在知晓了这一点后,如何不会生出几分恨意?
多年信赖的君臣,竟是险些让自己一脉断子绝孙,叫成和亲王如何还会顺应南唐陛下的愿?
再者说,就是因为陈玉王孤立无援,成和亲王若是扶持陈玉王,那日后,陈玉王登基,成和亲王便必定坐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无人可动摇,而他若是接受南唐陛下的安排,扶持五皇子,五皇子有自己的母族,日后外戚干政,成和亲王还是要顺应着五皇子的势力。
跟五皇子的母族一番斗争。
如此选择,一来可让南唐陛下临终前心气不顺,二来,还稳定了自己日后的地位。
不论是于公于私,成和亲王都一定会稳稳立在陈玉王之后。
因着成和亲王一脉乃是南唐陛下为自己下一辈选择的托孤人选,这些年来,导致成和王府日渐坐大。
成和亲王只要站在陈玉王身后,陈玉王必定乃是立于不败之地。
“将军不必忧怀。”云蓁也并未多加解释什么,仅仅是意味深长的一笑道。“自古皇权之争,哪有这般容易决出胜负?”
付勇知晓云蓁此话倒是不错,抬眸瞧了云蓁一眼,也未曾硬是要云蓁解释什么,仅仅是略略点了点头道。“末将明白了。”
“皇上前些日子传令,确实乃是从钟云渡的守军里头抽调了大抵十万之数,若是末将不曾猜错,怕是在别处守军也四处抽调了。”付勇眉头微微一蹙。“而镇南王带领的镇南军,怕是已然过了五十万之数。”
“原先程丘借由兵事演练,调遣了三十万军队至边境,而镇南王在所有军队还未正式收拢之前,便率领了镇南军,打了程丘个措手不及,将其三十万分化吞噬一小部分,而后剩下的十几万便退至了铜城之中,便在镇南王携着镇南军一路追袭,从岭南调过去的赤水军便已然赶至,正好一鼓作气的将程丘边境第一大城,铜城拿下了。”
“程丘全国兵力六十万至七十万之间,调至边境的三十万已然被镇南王攻破收割其下。”
“若是再给镇南王一段时日,怕是会一路攻进程丘皇城。”付勇仔细思忖道。“若是如郡主先前所言,现下南唐自身难保,自然是没有可能再与程丘联手,针对我泠国。”
“即是如此,那么且让镇南王攻破挑衅泠国的程丘也并无大碍才是。”
付勇在这话之时,眸底刹那之间绽放而出的流光溢彩未曾掩饰。
毕竟,身为武将,征战沙场,怎不会想要开疆扩土?虽说并非是他亲自带兵,但是想起司空傲带兵为泠国征战下了几座城池,他难免燃起几分激情。
确实正如付勇所言,现下南唐局势已乱,怕是分不出神来与程丘联合,就算是程丘送信来給南唐,南唐也无法理会,因为与其结盟的南唐陛下已然要死不活,留下的四皇子与五皇子乃是个分不清楚情势的。
成和亲王虽说必然是清楚其中关节,可年岁毕竟大了,如何还会有年轻人的豪情万千?
国政不稳,按照成和亲王只求安稳的性子,是万不会搀和进程丘与泠国争斗之中的。
“只是。”付勇略作沉吟。“苌楚....”
现下苌楚虽说与泠国联手,泠国内政空虚,若是苌楚乘虚而入,届时,方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蓁略作沉吟道。“将军怕是还忽略了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
眼见付勇的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自己的身上,云蓁一字一句道。“今日将军是从本郡主口中得知,南唐自身难保,无法出兵,可镇南王却是不知晓的。”
付勇瞳孔微微一缩,面色愕然,终于是知晓云蓁今日前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
镇南王在不知晓南唐到底会不会出兵跟程丘联手的情况下,虽说他大可攻下程丘数座城池,可,若是被南唐瞅准机会,趁着泠国兵力空虚,拿下泠国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镇南王在不顾泠国危局的情况下,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将泠国摆在一个什么方位?
“郡主的意思是?”
云蓁微微叹息一声。“本郡主现下思虑的,乃是镇南王一意孤行,不顾国内兵力空虚,给旁人可趁之机。”
“国内兵力空虚,还可掩饰一阵,毕竟,正如将军思虑那番也实属正常,毕竟本郡主也无法保证若是被苌楚知晓了,苌楚陛下会不会动了心思。”
“再者,将军以为,程丘虽说已然失了三十万兵力,便会束手就擒?”云蓁眉梢微微一扬,淡淡道。“将军莫要忘了,程丘边上可还有陵兰。”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将军想必心中有数,程丘既然已然被镇南王逼得岌岌可危,那么,陵兰如何不会前来分一杯羹?”相对于南唐,兵力与国力都比不得南唐的程丘,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若是陵兰也搀和进了其中,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程丘,不会反扑么?”
“程丘是会对一路奔袭下来,对程丘锲而不舍,方才导致程丘遭遇如此境地的泠国恨之入骨,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陵兰?”
付勇在听云蓁说到此番,面上已然隐隐有汗珠浮出,他竟是发觉自己完全无法否认云蓁的推断,而先前他支持着镇南王开疆扩土的谋划,着实是显得太过莽撞,毕竟,于情于理,若是程丘被逼急了,狠狠咬下镇南王一口,也着实情有可原。
若是镇南王带领的那五十大军,在程丘之中被狠咬了一口,泠国当真会成为众矢之的。
倒是着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下最为重要的点,那便是镇南王了。
付勇当即面色冷凝下来,目光盯着云蓁沉声问道。“郡主现下的意思,乃是让末将带人撤回钟云渡?”
云蓁缓缓摇了摇头道。“不,本郡主今日将这些事情,告知给将军,只是希望将军明白现下泠国局势,无论如何钟云渡乃是保卫泠国的最为至关重要的一道防线,将军要清楚的知晓。”
“若是钟云渡失守,泠国便再无抵抗之力。”
“虽说本郡主知晓南唐那边的处境,十有八九,乃是会派人求和,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将军,要小心谨慎些,必要之时,强势上一些,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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