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浪漫主义

第九十四章:不要再欺负我了

    
    月光洒在奔涌不息的江面上,泛起细碎的银辉。
    凌江畔寂静无声,夜空仿若和江水连成一片。
    因为是奔着喝酒来的,南辰没开车。
    出租车停在江堤步道边,她推门下去,朝着下方瞭望。
    不远处的江边沙石滩上停着一辆黑色跑车。
    她踩着碎石朝那边走去,冰凉刺骨的江风裹着潮气直往脖子里钻。她缩缩脖颈,把围巾系紧了些。
    琥珀川告诉她见面地点时,她还有些诧异。
    但当此刻真的身临其境时,却又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这里果然是对月独酌的好地方。
    南辰走到近前,俯视着席地而坐,背靠车门的男子。
    他的长发随风轻扬着,发梢旖旎在地面。
    身边放着一箱进口黑啤,空瓶横七竖八的散落着。
    「坐。」琥珀川拍拍身侧,往防潮垫那边挪了挪。
    他一条腿弯起,另一腿伸直,一只胳膊搭在蜷起的膝头,手里握着半瓶酒。
    南辰一屁股坐下,琥珀川拎起一瓶酒,用牙一咬,砰地启开递给她。
    西北风兑啤酒,还真是上天了。
    琥珀川今天穿的很随意,一件长款卡其色羊绒大衣,浅灰v领针织衫,牛仔裤有点脏兮兮的,有几处染着颜料,系带的休闲鞋,看起来像是在山中漫步。
    南辰反倒觉得,这样的装扮更适合他的气质,减了几分妖娆,多了几分文艺范。
    「你受什么刺激了。」南辰点起根烟问。
    琥珀川蓦然侧头望向她,修长眼眸里倒映着江波,盈盈若水。
    「为师很难过。」
    「刚才不是说有点难过么。」
    「现在是很。」
    「把你的不开心说出来,让我开心下。」
    琥珀川一笑,难掩妖娆,他望向江水。
    「如果某天你发现你最恨的人,像个傻瓜似的爱着你,你会怎样。」
    「如果某天你发现你最爱的人,像骗傻瓜一样骗你,你会怎样。」
    「我会离开他。」
    「就这些?」
    琥珀川没说话,似是陷入沉思。他今天心情糟透了,正因为低落,仿佛削减了那锋锐如刀的恨意。复仇究竟能带来什么呢?忘却?释然?恐怕都不是,只能更加难以释怀。
    那日在咖啡馆听了南辰的话后,他就一直很烦躁,在这几近癫狂的暴躁中,他跟踪了司空言。就在三个小时前,他看到了云上会馆,这个名字呀,那个蠢货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名字!
    「或许对于今天的我而言,就这些吧。」琥珀川说。
    南辰凝思的侧头看他,感觉他今天十分不一样。
    「我被他耍了。」南辰目视前方,两腿平伸,懒散靠着车,「他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幽会,还骗我说去谈生意。」
    琥珀川没表态,自顾自的饮酒。
    「再来一瓶。」南辰朝他伸手。
    琥珀川又咬开一瓶,递给她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会不再恨她。」她说。
    「默默的爱一个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那是比一个人的孤独还要孤独上千百倍的感受。」南辰笑笑,「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琥珀川沉默了片刻,忽然问,「在这种地方和我单独约会,你不怕么。」
    「约会?别说的这么煞有介事,我们不过是两个落魄的人凑在一起买醉。」
    「你就不怕我把你打晕,扔进后备箱里?」
    说这话时,琥珀川转头看向她,眼底盈着浅浅
    醉意,眸光朦胧。
    南辰摇摇头,「我现在无所谓了。」
    「因为失恋,所以无所畏惧了?」
    「你就是把我扔进后备箱里能怎样?说到底就是带回家玩弄一番。」
    琥珀川一勾唇角,没再言语。
    她和密室中的小女生还真是颇有神似呢。
    如果画两朵在黑暗中颤抖的花朵,会不会更有趣?不过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南辰太难对付。他觉得自己有必要用江水洗把脸,清醒一下,再如此下去,不知要胡言乱语些什么了。
    他站起身,微微摇晃着,朝水边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南辰腾下跳起来,猛地一把扯住琥珀川的衣袖,险些给他拽个踉跄,琥珀川停下脚步,缓缓眨动眼睛看她,风将他的长发拂在脸上,遮挡住他的面容。
    然后,他轻轻笑了声,拨开南辰的手,蹲到江水旁掬起一捧,扬在脸上。
    南辰摸摸额头,才两瓶就飘了么。
    琥珀川甩着手上的水走回来,发梢湿漉漉的贴在衣服上,「为师看起来就那么脆?」他重新坐下道。
    南辰自己咬开一瓶酒,差点没把牙崩掉了,「师父是因为放不下那个女人,才说对女人没兴趣的吧。」
    放不下?这种程度的词怎么能用来描述他心底的伤疤。
    恨都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南辰的手机叮咚了一声,她瞄了眼,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司空言:在哪
    南辰真想回一句,搂着大美人喝酒呢。
    南辰:我今晚不回去了,和周瑄在我家住了
    停顿片刻,又咬着后槽牙,输入「大坏蛋不用担心小奶豆,乖乖睡觉」,发送。
    司空言:(/害羞/月亮/月亮)
    南辰狠狠的将手机塞回衣兜,周了一大口酒。
    琥珀川忽然娆娆的来了句,「骗人可不是好孩子哦。」
    「用你管。」
    南辰目露凶光,好像要杀人放火。
    「他和那个女人睡了?」
    南辰怒瞪他一眼,「不知道!」
    「没睡就没什么大不了,至少人还是你的,这年头还要什么自行车。」
    「我上哪知道去?我就要他的自行车!」
    琥珀川又丢开一个空酒瓶,还真有点高了,洗了脸也不顶事。
    「为师困了,想要睡了。」
    他说着,身体往下滑了滑,头偏向一边,闭上了眼睛。
    「你不能睡!会死的!」
    南辰一拳砸在他头顶,疼得琥珀川差点跳起来。只觉天灵盖嗡嗡的。
    他揉着头,瞪大眼睛死盯着南辰。
    「干嘛,想打架啊。」
    南辰双手撑地,往后蹭开一小段,警惕的瞪着琥珀川,一手默默握住酒瓶子。
    琥珀川盯了她片刻,扭过头去。明明怕得要死,还嘴硬。那噤若寒蝉的炸毛德行,如果他有下一步动作,怕是要吓得尿裤子了吧。这个死女人!
    见他眼眸深处的锋利怒火渐渐熄灭,南辰丢开‘武器"。
    睡吧睡吧,冻死你。她恶狠狠的想,起身冷冷道,「我回去了。」
    琥珀川又恢复了方才睡意朦胧的姿势,似有若无的嗯了声。
    南辰朝江堤上走去,她头有些晕,一切光影都被放大了般,斑斓模糊。她用力眨眨眼,聚焦的瞬间,朵朵光斑重新清明起来,转瞬又朦胧了。
    对呢,她和司空言说不回去了,看来只有睡宾馆了。
    迈上江岸步道后,她朝下面望
    了望。江水映着粼粼月色流淌向远方。天地间只有空灵的流水之音。
    这家伙不会真睡着了吧,他要是死在这…怎么想都有点可怕。.
    南辰懊恼的叹口气,又走了回去。
    果不其然,琥珀川已经歪倒在防潮垫上,睡得呼呼的。
    他蜷缩着身子,长发散了一地。
    「给我起来!——」
    南辰吼道,使劲踢了他一脚。
    砰地一声闷响,掩盖了江水之声。
    琥珀川痛得登时睁大眼睛,只觉整条胳膊都抽筋了…
    「我说了不许睡!你这脑残!」南辰蹲在旁边,两手揪住他的头发,把他脑袋瓜拎起来用力的来回摇晃。
    脑浆子都浑江了…琥珀川眼冒金星,一阵阵恶心。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现在浑身都没力气,被南辰像撕扯一个破布娃娃般,摇来晃去,尽情蹂躏。
    然后,琥珀川总算挣开她的魔爪,爬到一边,吐了…
    南辰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刘海都翘起来了。
    琥珀川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吐了好一阵,又可怜兮兮的爬到江水边,捧起江水漱口洗脸,知名大画家的风范一秒扫地。
    吐完后他感觉清醒了不少,一股股冷意浸透骨髓,他不禁瑟瑟发抖起来。
    「你还趴在那干嘛,要变异啊。」
    南辰走到近前,用脚尖踢了他小腿一下。
    「你不被甩掉才怪。」
    因为冷,他的声音都在发颤,「我要是他,就直接带女人回家。」
    下一秒,他只觉脑袋瓜一沉,脸就埋进了冰冷江水中。
    两个人像两只疯狗,在江边扭打起来。
    琥珀川喝得太多了,身体又单薄,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倒是长发被南辰扯下好几缕。
    他简直要活活气吐血,更觉匪夷所思,司空言怎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就在他走神之际,又一缕头发不幸被捕,南辰半跪在地上,裤腿都湿了,她浑然不在意,死死揪着他的长发,叫道「道歉!马上跟我道歉!否则我就把你揪成秃驴!」
    琥珀川颓然的瘫坐在地,整张头皮都像在往外冒血。
    不行了他,要死了。
    「小向日葵,不要再欺负我了。」
    他蓦然悲戚的道,声色楚楚可怜的。
    南辰一怔,这不该是打架的惯用台词啊。他不该骂两句脏话,吼一句‘看我不弄死你"之类的么。
    她的手背也磨破皮了,热辣辣的感觉,她松开了琥珀川的头发。
    琥珀川抬手揉按着发根,望着粼粼江面发呆。
    「喂。」南辰拾起一块小石头丢在他身上。
    「还欺负我…」
    南辰嘴角抽了抽,一时竟有种自己是条恶棍的错觉。
    「为什么总是我?被欺负的那个总是我…总是我!」
    琥珀川突然失控般的大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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