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怎么管,难道整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吗?”惠妈没好气的瞪了眼惠爸,让他安静不要插话,随即又补充说明道:“惠敏,你也不小了,是到了可以谈恋爱的时候了,只要不胡来,妈妈不反对,毕竟这些早晚你都要经历。
不过,结婚成家可不像谈恋爱,单凭互相喜欢就够了,那是两个家庭的结合,需要做好充分的准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们现在只适合恋爱,明白我的意思吗?”
惠妈握住惠敏的手,以女性的思维模式、以母亲的疼爱方式,以妻子的身份,以过来人的经验,向丈夫、女儿阐述着她历经沧桑岁月后,明悟且通透的婚姻观念。
“嗯,明白了。”老妈的意思惠敏晓得了,冷水浇头,兴致怎么也提不起来,趴在老妈肩上寻求片刻温存,也不清楚他们未来将会走向何方。
医院不远处的长街,灯光清冷,不少店铺都已经打烊收工,唯有零星的几家饭馆,还在开门迎客,算是没有让柯笑落空。
挑了家看上去档次不错的推门进去,取下眼镜擦了擦,就着菜单审视片刻,揣摩着惠敏家人的口味,冷热荤素搭配选了几道菜打包,提溜着匆匆赶回去,自己都没顾得上吃。
“咚咚”到了门前,担心留下不好的印象,很有规矩的敲了敲门,提着饭菜站在门外等候。
“开门去!”挂了输液瓶,活泼好动的惠敏被禁锢在病床上,差点憋坏了,黏着惠妈不撒手,不知在嘀咕些什么。听到敲门声,惠妈抬头看了眼惠爸,示意他过去开门。
“真是麻烦!”惠爸不满的嘟囔道,“谁呀?不是刚挂了水,还要干吗?”他有理由发泄。
现在的医院真不能进,诊断书龙飞凤舞,堆砌开药不说,还少不了各项检查,屁大点问题,只要到了这里,没个千二八百的,别想轻易离开。要是如此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还不能问,美其名曰为患者健康着想,实则不过是增加消费项目而已。
以为又是医务人员的惠爸,不耐烦的打开门,看到是柯笑后,脸色霎时间变得更差。冲他冷哼一声,转身回到病床边,眼不见为净。
“叔叔、阿姨,对不起啊!时间有些晚了,很多店铺都关门了,所以跑得有点远,让你们久等了!”长辈发脾气,柯笑又不能说什么,硬着头皮吞下这颗苦果,提着打包的餐食走了进来,满脸歉意的说道。
“刚才走的匆忙,忘了问您喜欢吃什么了,所以就揣摩着都买了些,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口味!”柯笑将桌子腾空,把餐盒逐个摆上去,尽是讨好的自言自语,却又没对着任何人说,也并不期待能得到赞赏或者什么。
“好了,你们先吃,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随时招呼,我就在外面的走廊里。”柯笑心知肚明,若他在,先不说惠爸惠妈肯不肯给面子,食用他带回来的餐食,单凭惠爸的暴脾气,恐怕在那样尴尬的氛围里,一言不合、拍案而起的可能,也会大大增加,弄不好掀桌子揍他,那也不是不可能。
故此,还是明智的退场比较好。
“你不用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吧,也省的她爸看你不顺眼!”惠妈见柯笑识趣,不顾惠敏哀求的眼神,端着架子给他了条忠告。
“呃...中。”柯笑脚步顿住,踌躇片刻笑着应了下来,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哼,算他还有点儿眼里见!”惠爸揭开餐盒,夹了块猪头肉塞进嘴里,吃着还不忘评价柯笑。
“哎呀,爸——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苛刻!”惠敏全程目睹柯笑是怎样委屈求全,却又被爸妈冷落出局的,心里非常的不是滋味。她不清楚别人的男朋友,初次见家长会有怎样的表现,但她觉得,即使换作旁人处在柯笑的情景,也未必会比他坐的更好。
虽然清楚老爸为何看不惯柯笑,可是他觉得即使不接受,初次见面也没必要这么严厉,毕竟他已经做的够好了。
“砰”惠爸拍案而起,怒发冲冠,暴吼道,“什么叫我不要那么苛刻!”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惠敏,仿佛再确认这到底还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否则为何要向着外人说话。
“你疯了!闺女不就是这么随口说了句,至于这样吹胡子瞪眼的吗?赶紧坐下吃饭!”惠妈刚给惠敏盛碗汤端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吓得不轻,没好气的挡住他怒视惠敏的眼神,蹙眉教训起来。
“哼,怪不得人说女大不中留,这才几天,就向着那小子说话了。要不是为了她好,我闲的没事了,大冬天在医院里给人甩脸子!”惠爸坐下,拿着筷子扒拉几下,一想到自家白菜,被别人家的猪给拱走了,嘴里的肉愈发不香了。
“什么为了我好,摆明了就是故意为难他!”惠敏算是豁出去了,为了柯笑都跟老爸杠起来了。
“你再说一遍!”惠爸怒不可遏地摔了筷子,绕开惠妈直面惠敏,望向她的眼神煞气逼人,“我就是要让那小子知道,要娶我闺女,门儿都没有,除非我死了,否则别想我同意!”
“你爱同意不同意,我就是要嫁给他!”惠敏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气的瞪着老爸。
“你说了不算!”
“你说了也不算!”
“户口薄在我这儿!”
“那我就跟他私奔!”
“啪”耳光清脆而响亮,不仅吓坏了惠妈,更是打在她脸上,疼在惠爸的心里。眼中的不忍与心疼转瞬即逝,固执地父亲依旧不肯低头,“如果你敢,我就打断你的腿,省的你到处丢人现眼!”
“有本事你打呀!”叛逆的女儿也不肯低头,指印清晰的小脸上全是倔强,“你凭什么管我?我喜欢谁那是我自己的选择,用不着你瞎操心。”惠敏双眼嗪泪,深感委屈却还不懂父爱如山。
“就凭我是你爹!”视女儿为心头肉的惠爸,自责、愧疚以及失望、怀疑,夹杂在愤而怒视的眼神中,凝结在牢不可破的借口中,却又是那么脆弱与无奈。
“那你也管不着!”他越是声嘶竭力的想要阻止,惠敏就愈发的认为他不可理喻,犹如飞蛾扑火似的义无反顾,便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你......”惠爸气急败坏,宽厚的手掌下意识再次举起来,惠敏丝毫无惧,仰着脸就那么与他对视,如出一辙的固执,让他不禁更加颓然而富有苍老感,“唉——算了,随你吧!”说完,扭头出了房间。
“你看看,吃个饭都不得安生,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吗?”惠妈忍不住絮叨起来,“你干吗去,不吃了啊?”见惠爸拉开门要走,她急忙追问道。
“不吃了。”惠爸摇了摇头,头也不回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你说说你啊,干啥非要跟你爸吵呢?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好!”房间内只剩母女二人,惠妈给她盛了点儿菜,见她还有胃口大吃特吃,没好气的埋怨起来。
“哎呀,妈,能不能别说了!”翻来覆去就这几句,不是为你好,就是为谁好,好像不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天就会塌下来似的。从小听到大,耳朵都磨出茧子了,惠敏可没耐心再听一遍。
没心没肺地往嘴里扒拉几口,很不耐烦饿的冲着老妈嘟囔起来,“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中,中,我不说了,你赶紧吃,不够我再给你添!”惠妈终究还是心疼女儿,也不在乎她是否听话,替她把黏到嘴角的头发丝挽到耳后,尽是宠溺的说道。
医院楼下,惠爸站在避风角,眼神沧桑而深邃,成四十五度角遥望远方,灯光依稀层叠,隐匿于黑暗,看向未知的远方。
然后,掏出烟盒,撕开外包装,颠倒过来轻轻磕了几下,抽出一支放进了嘴里。“吧嗒”点火,烟丝燃烧,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疲惫不堪的模样。夹在指缝间猛嘬几口,继而缓缓吐出,霎时间烟雾缭绕,模糊了他的眼睛。
“咳咳”许久未抽,不复年轻时的从容,免不了被呛。手指轻点,抖落烟灰,回忆如潮水般翻涌。
记得惠敏还小的时候,有次放学接她回家,刚抱起来准备亲她,她说啥都不肯。到了家里还跟妈妈告状,说爸爸不是好孩子,吸了烟嘴巴臭,牙齿黄,不要他亲自己。
他在厨房里做饭,听见宝贝闺女告状,除了苦笑不得,还有就是深深的歉疚。为了跟女儿更亲昵些,自那以后他便戒了烟,再也没有抽过。
“呵呵,我又成坏孩子了。”时间如刀,刀刀催人老。不知不觉他已两鬓斑白,而女儿也羽翼丰满,迫不及待的想要展翅飞翔,哪怕他仍有余力保驾护航,在她看来也不过是拖后腿罢了。惠爸感慨万千,苦笑着掐灭了烟,用脚轻轻踩了踩。
收好烟盒跟火机,塞进口袋里。嘴里的苦涩尚未褪去,心里的苦涩更加无人可说。
今日不知为何,当惠敏与他争辩时,那种兵临城下的紧迫感、力不从心的失控感以及人去楼空的失落感,让他分外抓狂,竟一时冲动打了她,这实在有违他本意。
要知道,他疼爱她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她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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