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宁和朝露就这么尴尬的回到了府。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远处有一个焦急的背影来回踱步。
那人的深色衣服快要隐没在黑暗之中,只是散发出的急切一下子就抓住了人的眼球。
朝露小声叫了一句,“晟王殿下?”
身后的小厮们早已经不知去向。
锦宁的步伐也慢了下来,心里还是和刚刚一样不自在。
李重晟快步走了过来。
朝露行了个礼就退到了一边。
“晟王殿下~”锦宁不知道自己现在对李重晟现在怀着什么情绪。
只是走进之后,看他眼睛通红,眉宇微蹙,双颊微微凹陷,看起来最近疲惫了不少。
酸软疲倦的眼神在看到锦宁的那一刻终于有了点点亮光。
这个时候,锦宁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李重晟,有了几分愧疚心疼之意。
“你去哪里了?”
虽带着责问的语气,但透露出来的却是关心和在意。
李重晟的声音哑哑的,听的出来他这段时间很是辛劳,就连喉咙也发出了抗议,变得干涩起来。
锦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跟踪偷听去了?自然不能说出口,只是呆呆地对上了李重晟的眼睛。
看着锦宁怀疑探究的眼神,李重晟败下阵来,语气更多了几分祈求,“别再出去了。”
看着李重晟逃避的眼神,锦宁道,“出事了。”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李重晟没有回话,连着几天的不眠不休让他的头疼得厉害,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睛也酸痛的很,看东西都要多看一眼才能确定。反应有些迟钝。
他的身体很疲惫,可是他却连闭眼都不敢,整个人紧绷着,像是明明力尽却不得不准备上战场的将士。
李重晟揉了一下额头,他的额头很烫,但是手指却很冷。
锦宁的话并没有引起他多大的感情波澜。
显然,她已经做好了知道的准备。
李重晟深深地看了一眼锦宁,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层层乌云才能见到美丽的曙光一样,艰难而又坚定,他动了动嘴唇,低沉的声音道,“呆在府里,我的人会护着你的。”
这一次皇帝动作来的十分突然,像是睡梦中的猛地一下重击,要不是他在影卫中有几个耳目,怕是到现在再蒙在鼓里。所以他应对起来很是棘手。
李重晟看着完好无损出现在她眼前的锦宁,虽然身心俱疲,但却很安心。
锦宁的眼睛垂了下来。
这一天还是来了。
可是,这是她从出生在这个世上就必须面对的事情,是她的使命和路程,她不想拖累旁人。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依靠别人,她根本没有办法应对。
心里的自责、愧疚、压力、紧迫像是一座重重的山压在她的身上。
李重晟以为锦宁是在害怕,压着嗓子安慰道,“别怕,我在。”
每一个字都打在了锦宁心上。
生死存亡的时候,有个愿意陪在你身边的人,就像是黑暗之中一点星光。
虽然很小但足够照亮整片星空了。
李重晟想去握锦宁的手,可手抬起来的那一刻,他退却了。
不是害羞,而是他不屑于这样做。总觉得这样有一种乘火打劫的感觉。
李重晟停顿了一下,紧了紧手,强打着精神,动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锦宁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去哪?”
她的眼睛里有五分担忧,四分恳切,还有一分害怕。
李重晟眼圈红了,从胸前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放在锦宁手上,语气里带着壮士断腕的决绝,“这匕首你带好,要……要是我赶不过来,你……你好防身。”
锦宁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崩溃了,质问道,“什么赶不过来?你要去干什么?”
李重晟垂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拳头。
见李重晟不回答,锦宁冷笑一声,脸上带着悲凉,眼含热泪,“皇帝不会也对父亲那边下手了吧,还有以前的族人,你赶着去保护他们,所以……”
说到后面她再说不下去了,早已经泪流满面。
李重晟抬起头看着锦宁,为她拭去脸上早已决堤的泪水,真切地对锦宁说,“他们是你的亲人,我得亲自去。”
只有我亲自去,你才能放心。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哄的意思,冰凉的手指碰到滚烫的泪水。两个人的心第一次贴的这么近。
锦宁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带着浓烈的哭腔,最后出来的声音变得尖锐和撕碎,“对不起……”
连累了你。
除了说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了。
她不想拖累他,可是除了他,她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此时白术也已经带着一队人马赶了过来,院子里立马乌压压的站了一大片人。
白术看到朝露立在一边,松了一口气。可脸上的表情还是紧绷着,不敢有一丝懈怠。
李重晟握住锦宁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浓浓的眷意和不舍,一个堂堂七尺男儿面对刀剑都不曾皱一下眉头,此刻却红了眼眶,脸上却带着笑,千言万语到嘴边只留下“放心。”二字。
便松开锦宁,大步走到白术面前道,“交给你了。”
托付了余生的光与亮。
白术面部的肌肉紧紧绷在一起,拱了拱手,一字一句郑重道,“是,属下必拼死相护。”
接着李重晟跨上马,大喊一声“架”身后的将士也跟着一起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看着李重晟远去的背影,被朝露强撑着才勉强站直的锦宁留下了一滴眼泪。
今日一事,自己真的欠李重晟太多了。
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父亲和族人的事,李重晟不说,锦宁也知道。
是他费尽心思地把父亲调到外地,又一路护送二十多个族人避难。
只是皇帝的手比他们想象的要长要黑的多。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就是这位皇帝的行事作风和指导准则。
狠辣的出手加上超乎寻常的控制力,让人防不胜防。
朝露关切地道,“小姐~”
锦宁收回目光,咬着牙问道,“府里的学生还有多少,”
朝露道,“都提前让晟王谴走了,除了……除了江公子。”
锦宁来不及感叹李重晟的细心周到,“好,”当务之急是怎么把伤害降到最少。
站在院子里,外面士兵的调动声越来越近。近到可以清晰的听到他们紧张的呼吸声和弯腰行进的脚步声。
只有大约十步之隔了。
白术井然有序地调度道,“你们这些人,分五组,每组十个人,分别埋伏在各个院子里,小心行事。剩下的人全部跟随我保护黎小姐退到内院。”
锦宁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声音还是有些有气无力,“江离那里再多派些人吧,我想……云珠大概也在那里。”
白术从刚刚那一群人里面拨了几个,“好,你们几个到听水阁。”
白术握紧了腰间的剑,压低了声音道,“黎小姐,请随我退后。”
尽管没什么意义,锦宁还是说了,“麻烦了。”
“应该的。”白术看了一眼朝露,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她的前面。
人在危险的时候总喜欢靠着光站。
一群人迈着细细碎碎的步伐退到了锦宁的索云居内。
紧接着白术轻轻关上了院门和屋门。
大家都秉着一口气窝在墙角,也不敢点灯,静静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锦宁和朝露被他们保护着,藏在了内室里,也换上了和他们和他们差不多的衣服。
就连尺寸都十分合适,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
锦宁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朝露看着自家小姐闭着眼睛的时候眉宇间还有着化不开的愁绪,知道这个时候她心里的迷茫痛苦。
白术从队伍的开头退了过来,看了朝露一眼,小声在她耳边说道,“相信我,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嗯。”朝露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可是已经足够了。
月光下,朝露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虽然紧张却不慌乱。
而白术则捏了捏胸口的那枚还没送出去的珠花。
看了一眼朝露,握着剑把的手又紧了紧,喉咙滚了滚,心道:若是活着出去了,必亲手为你簪上。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们穿过围墙,脚尖轻轻点地,像是黑暗之中行进的夜蝙蝠,透着杀气。
随着锦宁皱起的眉头,外面传来了打斗声。
紧接着就是一剑封喉、应声倒地的声音。
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好受,一院之隔就是修罗场,却只能呆在原地,听着刀剑相撞、一个又一个倒下的声音。
锦宁的双手已经轻微地抖动了起来,她紧闭着眼睛,以为这样就可以减少一点内心的煎熬。
可事实是她内心像油煎一样难受,外面那些人都是因为她在厮杀在流血,甚至丢了性命。
此时的她和亲手杀人有什么区别,内心痛苦愧疚到了极点,压迫紧张、愤懑忧愁、哀伤自责,几乎所有不好的情绪都笼罩着她。
可偏偏她得保持镇定,不能让这些消极的情绪干扰她。
看着锦宁咬着嘴唇拼命隐忍的样子,朝露的嗓子有些哽咽,心疼地喊了一声,“小姐~”
锦宁强忍着吐下了一口浊气,抿了抿嘴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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