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去坤仪宫陪母亲用饭,大哥走了,他得尽双份的孝道,只是父皇许久不来后宫了,他陪了母亲又陪不了父亲,前阵子姑母和朝阳在,日日会陪着父皇用膳,但姑母自家也有许多事情,如今她们回家去了,父皇每日便一个人用膳,其他弟妹都怵父皇几分,去了也是干瞪眼,父皇又不愿来母后宫里,他一个人实在分身乏术。
从大哥走后,父皇便很少进后宫了,一直独宿在乾元殿,他甚至没和母后说过几句话,宫里隐隐有流言,说母后母凭子贵,大哥走了,她这个没有太子的皇后还有几分脸。
他知道不是这样的,父皇不来和母后做伴,是不想让这份伤痛变成双份,两个人做伴或许可以互相舔舐伤口,但他们会一起回想到大哥小时候的事情,他们的伤痛会产生共鸣,母后也没说过要见父皇,大概也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吧。
荣王陪母后用过晚膳后又去了乾元殿一趟,看看父皇睡了没有,乾元殿里灯火还未熄,但宫人说父皇准备安置了,让他早些回去,大晚上的大风大雪的,在外头跑什么。
荣王让宫人带个好,又冒着风雪回去了,墨茗望着荣王的背影狠叹了口气,太子走后陛下独居乾元殿,不见皇后不见荣王不见小皇孙,这些和太子关系密切的人,他一见便加倍的伤心,荣王生的和太子一般相貌,陛下一见了他便想起另一个儿子,小皇孙的降生伴随着太子的离世,他该如何面对这个孙子。
墨茗回内室回话,荣王已经走了。
皇帝还坐在御案前处理政事,临近年关,过几日就封朝了,他有许多事情要料理好,儿子已经离开三个月了,他的心情平复了些,再痛的伤口都会结痂,只要不刻意去碰它,还是很安慰的。
墨茗等了一会儿,陛下没说话,他也不敢吭声了,心中感叹太子离世对这一家子造成的冲击,陛下额边添了几缕白发,眼下两团浮肿乌青损了许多风采,皇后更是憔悴的不成样子。荣王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以前便是成了家也还是孩子气,王妃怀孕他都没什么波动,似乎是别人的孩子一般,如今真是长大了,近日忙里忙外的,有几分兄长的风采了。
荣王回青云殿时王妃已睡下了,他褪下斗篷烤暖了身子进内室看看,王妃面向门帘侧躺着,一只手搭在肚子上。她以前睡相很好,是标准的淑女佳人睡姿,如今大着肚子不能再平躺着了,这样侧一晚上手都要压麻了,而她又不能随心所欲的翻身,需要宫人帮助,这么一番折腾,睡意都被扰了干净。
王妃进门不久便有了身孕,有了身孕夫妻俩便分房睡了,荣王和她同床共枕的时候也就那么月余,但这些小细节他却记得。他并非不爱重妻子,只是近来太多事情,王妃怀着身孕也苦,但她有宫人服侍着就行,父皇母后的感情缺失部分却是非他来补不可啊。
荣王坐在床边看了许久,想伸手去摸摸王妃的肚子,又怕吵醒了她,大概是孩子感应到了父亲,踢了踢母亲的肚子,把母亲叫醒,别睡了,爹来了。
王妃睡梦中吃痛蹙眉,艰难地睁开眼睛,宫人已经上前问候了,荣王也一脸关怀,不知该怎么处理,让了个位置让宫人来,王妃睁开眼睛来,看到丈夫站在床边,眼中便染上了喜意,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孩子在踢她。
荣王惊奇问道:“这么晚了他还不睡,在干什么?”
王妃笑得温柔:“大概是知道父亲来了,想和你打个招呼,他已经几天没见你了,可能有些想念。”
荣王有些为难道:“近日实在太忙了些,等父皇封朝了,外头没什么事情,我也能多陪陪你们。”
王妃说她都明白,捉着丈夫的手抚上她的肚腹,让他和孩子接触一下,荣王满心欢喜激动,却等了半日也没等到孩子的动静,说小家伙大概是睡着了,又兴致勃勃和王妃说起小侄儿,以后他们的孩子出生,可以和怀恩做个伴,他们一定会像他和哥哥小时候一样相亲相爱的。
王妃笑笑,说会的,荣王看她有些困倦了,便不缠她说话,让她快闭眼睡觉,王妃说她手臂压麻了,想换个方向睡觉,荣王便抱着她换了一边,给她掖了掖被角,让宫人把玄关处的灯都熄了,一片黑暗才好眠嘛。
听到黑暗中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王妃两行清泪滑进了发间枕际,这就是她的丈夫,永远把她和孩子排在最后,一家人个个都安慰过了,才想到来看看她。或许这于许多女子来说还是个幸事了,毕竟荣王洁身自好又顾家,成婚一年多,她肚子也大了,他却没沾染过别的女人,日日忙完了外头的事情便回家陪伴家人,这是多好的男子。
可这对她来说远远不够啊,她的父母是京中的模范夫妻,她从小见到的是父亲凡事把母亲放在第一位,连她和哥哥都要次之,而她的丈夫,却把父母哥哥侄儿都排在她前面,对她只有这么一丝丝少的可怜的陪伴和关怀。
孕妇嗜睡,她夜里睡得早,丈夫还未回来她便睡下了,晚上要起夜几回,睡得不安稳,早上她还未醒他已经走了,她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今晚若不是碰巧孩子踢醒了她,她又见不到他。
太子死了也这么久了,他们的日子何时才能回归正常,难道日后她都要面临这样的境况,只要她和他的家人有了什么冲突,他便要说,父皇母后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他要代替兄长多尽一份孝道,怀恩没了父亲,他要把怀恩当亲儿子疼,那她们母子怎么办?
父亲为了母亲甘愿放下文人的傲骨上门孝顺祖父祖母,她原本以为自己才貌双全温柔体贴,定能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结果他们婚后不久便出了许多事情,太子病逝后丈夫忙里忙外,又要哄父母又要照顾侄儿,就是看不到自己的妻儿,若他一直是这个样子,日后难道要拱卫那个奶娃娃上储位吗?那她和孩子怎么办?她一开始就是奔着储妃位去的,皇后却选了柳扶风,把她定给了荣王,她觉着自己还是有机会的,这可不就老天都帮她,太子竟然病死了,那这个储位除了她的丈夫还有谁能坐,可如今看丈夫这个做派,若他不争不抢要为侄儿做嫁衣,她再努力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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