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各族战士山崩地裂般的欢呼声在长安城四面十三门此起彼伏的回荡。从陇右道陷城拔寨而来的各族大军在锦绣公主的带领下,终于在千古帝都长安城的城门之下,和由二王子锋杰率领,从雁门,马邑和五原一路杀将过来的各族雄兵汇合在一处。两路兵马合共三十五万大军将长安古都团团围住,连营直达百里之外,数十万大军人头攒动,旌旗飘舞。各族战士兴奋得一排排地将头顶的战盔,毡帽纷纷掷到空中,仿佛长风吹荡下的怒海狂潮,令人心摇神旌,不能自已。
「神狼佑我,突厥必胜!」的狂呼声,在方圆数百里内高声回荡,数十万柄钢刀在空中疯狂挥动,春末的阳光照射在这片刀海之上,狰狞而森寒的刀光龙鳞般闪闪烁烁,仿佛一只巨型的怪兽在这数十万大军之中涌动挣扎,只要一声令下,就要破茧而出,毁灭一切。
长安城头之上,在数万皇宫御林军,天策府宿卫,和黑甲秦王卫队拱卫中的李世民高踞在雄伟高耸的长安城头之上,静静地观看着城下蚁集的数十万大军,在他的左右围绕着以程知节,秦叔宝为首的大唐各路勇将。几乎每一个人都被漫山遍野直到天边的胡人大军的气势震慑住了,城头上鸦雀无声,一股阴郁而消沉的气氛在空中蔓延。看着城下的胡人兵马纷纷仰头观看的样子,李世民眉梢一挑,转过头,看了看身处其上的长安城蓝灰色的高耸城墙。
东西长二十里,南北长十七里,周长八十里,方圆数百里,城高池深,城墙如铁的长安城,即使在这数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下,仍然没有失去牠特有的沉静优雅,并以这种独特方式,朝牠的侵略者们表示着轻蔑。看着仿佛高山峻岭般的蓝灰城墙,和城头造型典雅优美的楼台,李世民的眼中露出一丝近乎迷醉的笑意。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笑道:「虽然很多,但还是不够。」
在他周围的众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接口。李世民笑了笑,伸手一指城下数十万仰头观看的胡族战士,道:「你们看那些仰头观看我们的胡人,有什么感觉?」
程知节和秦叔宝对望一眼,趋前几步,扶住城墙垛,探头看了一眼,都费解地摇了摇头,秦叔宝沉声道:「臣等愚鲁,还请陛下解惑。」
李世民挺了挺胸,望着远处漫空飘动的各族战旗,淡然道:「无论多少兵马,无论多么精良的装备,无论多么如虹的士气,无论统帅是何人,来到我长安城下,他只会感到自己的渺小。他只会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活着看到长安城破。你们看那些蝼蚁般的士兵,在我们的眼中,他们何尝不是一群去日无多的烟尘。无论如何铜筋铁骨,注定要在长安城墙上撞得头破血流。」虽然他的语气平淡,但是一股气吞河岳的王者之气却深深地感染周围原本神沮气丧的大唐众将。
秦叔宝,程知节激动地双双单膝跪地,洪声道:「臣等定当同心协力,誓保长安。」
李世民微微一笑,一抬手让二人站起身,道:「朕当与众卿共同努力。」
在他身后的大唐众将一齐拔刀在手,高举空中,同声高喝道:「吾皇万岁,天佑大唐。」在他们身后,数万兵将响应着大唐君臣的号令,爆发出山岚般震耳欲聋的呐喊,人人气势高涨,城下数十万雄兵在他们眼中再也没有任何可惧之处。
长安城下,锦绣公主和锋杰率领着各自麾下的将领在长安北门会师。二人并肩策马,立在城墙之下,听着城头唐人的呐喊和本阵战士欢呼,相视而笑。
「三十万人想要在一个月内攻下长安城,也许不可能。」锋杰眯着眼睛,观看着长安城防,喃喃地说。
「不是也许,是一定不可能。」锦绣公主小声地纠正着锋杰的判断,「长安天下坚城,只有集中我们所有人马,再加上三王子曼陀从渤海带来的攻城工具,才有力拔的希望。」
锋杰点了点头,道:「看着长安城头的将士士气仍然很足。」
锦绣公主笑了笑,道:「等到三王子殿下的大军到来,将会在士气上给他们最沉重的打击。到时候,凭借渤海巧匠的攻城工具再加上我们各路大军缴获的装备,全军一鼓作气,长安城将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锋杰摸了摸鼻子,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
锦绣公主苦笑一声:「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首先要环城挖掘战壕,防止敌人突袭营寨,设置高台箭楼,射住全营阵脚。还有就是派遣探马打探河北路的情况。从马邑,雁门夺下的渤海牛羊数目不错,但是马匹却少了很多,所有粮草全都不见了,幸好我们从大唐各州截获不少存粮,否则恐怕很难坚持半个月的攻势。」
锋杰叹了口气,道:「那些粮草对我军至关重要,牠们的下落一定要查清楚,我立刻着人打探。锦绣妳也不必太过忧虑。这次计划本来就有很大风险,决不会一帆风顺,有些波折也情有可原。」
锦绣公主摇了摇头,虚弱地笑了笑:「我们这一次本来就是孤注一掷的垂死挣扎,多一分差错,就会让我们的胜机减少一分。如今只好听天由命了。」
恒州城的深夜一片寂静无声,彭无望木立在飞虎镖局在恒州暂居的迎宾客栈庭院之内,看着面前的十数名飞虎镖众,不知如何开口。
「总镖头,我们都知道你的苦衷,你想要让我们早一步离开,无非是不想让我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枉送性命。」侯在春憨厚地笑道,「但是我们和总镖头一样,都是大唐的子民,如果眼看着恒州沦陷,任凭胡人兵马直达长安洛阳,我们这一辈子都不会安乐。总镖头是英雄人物,莫非你麾下的镖师们却都变成了孬种。」
「侯阿大说的有理,」左连山奋然道,「总镖头,莫不是你看不起我们三兄弟曾经落草为寇,不当我们是大唐人了吧?」
「哼!」吕无忧和厉啸天同时哼了一声,显得甚是不快。
「哪里。」彭无望连忙说,「令兄弟三人乃是世间豪杰,彭某绝无半分轻视之意。」
「那就让我们留下来。否则便是看不起人了。」厉啸天冷然道。
「这......」彭无望心中焦虑万分,转头看着目不转睛注视着自己的贾扁鹊和红思雪,苦叹一口气,求助似地看了一眼默然低头站立的方梦菁。
「彭大哥,不必再说了,突厥人到处都是,路上处处都是凶险,如今所有镖师都想要留下来守城,你让贾妹妹,雪妹和我贸然出城逃亡,结果只能更惨。」方梦菁低头掩饰着眼中的笑意,低声说。
「这便如何是好,这一番我自问保不住你们之中的任何人。」彭无望仰天长叹一声,惨然道。
「彭大哥,生死由命,你可以多番出生入死,难道却认为我们没有这个本事?」方梦菁肃然道。
彭无望默默地看着她,很久之后才缓缓呼出一口气,道:「你们要想清楚,突围的时机只得一晚。过了今夜,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机会离开了。」
没有人接他的话,死一般的沉寂在院落中冉冉升起,久久不散。
就在这时,彭无惧嘹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哥,你看是谁来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朝着门口望去,只见:魏师傅和司徒婉儿在彭无惧的引领下,有说有笑的走进门来。
「开什么玩笑?」彭无望大惊失色,连忙快步走上前去,急道,「司徒姑娘,魏师傅,如今恒州风云际会,形势之凶险前所未见,你们两个还在这里滞留做什么?」
魏师傅呵呵大笑,道:「这一番,老夫可真的有些佩服这位司徒姑娘了。她为了演奏出真正撼动人心的琵琶乐曲,竟然决定留在这里,感受一下真正沙场作战的气氛,以求得一丝灵感的启发,真乃是世间少见的痴人。」
彭无望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勉强对司徒婉儿拱了拱手,颤声道:「原来如此,彭某佩服。」司徒婉儿噗嗤一笑,朝他微微万福,以示回礼。
彭无望快走几步,来到魏师傅身边,小声道:「司徒姑娘乃是乐痴,此事情有可原。可是,魏师傅,你乃老成持重之人,为何要和她一起发疯?」
魏师傅仰天大笑,道:「总镖头,我比你痴长几岁而已,何时变成老成持重之辈?说到胸中热血,我这老儿比你这半大小子也少不了一分。我留在此地,乃是为了替守城将士铸打兵刃。想那些小老虎般的雄兵猛将,手里拿着老夫铸打兵刃,可谓如虎添翼。还不将那些突厥狗种杀得落花流水。」这番话说得在场的所有飞虎镖众一阵欢呼叫好。
彭无望苦笑一声,低声道:「魏师傅,该不会是你撺掇着司徒姑娘和你一起留下来的吧?」
魏师傅失笑道:「嘿嘿,话要这么说,却也没错。」话音刚落,他就开始伸长了脑袋,左右搜寻,嘴里喃喃地说:「李读先生现在何处,我现在可要和他好好聊聊,那一日他和我谈起机关连珠弩的制造技巧,令我茅塞顿开。如今大敌当前,正是我们两个老头子发威的时候,机不可失啊。」
他这一说,所有人都想起了几日以来愁眉不展,从不说一句话的李读李先生来了。
「啊,你说李先生,」彭无望随手一指一间客房,道,「李先生就在那里落脚。自从幽州逃往至此,他老人家落落寡欢,对人对事俱不关心,情形很是奇怪。你和他既是知交,就由你去看看他,那是最好。」
「哈哈,这个老小子,莫不是被突厥狗儿吓破了胆吧。」魏师傅打了个哈哈,快步向着李读的房间走去。
看着他快速远去的背影,彭无望苦笑一声,转过头望向彭无惧,道:「既然这样,四弟,给司徒姑娘安排一个房间,照顾周到些。」彭无惧点头称是,引领着司徒婉儿朝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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