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儿,我……你能不能不走啊?”见陈继可护着陈千芹和两个孩子,周氏则爽快地带着人去了屋子里。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进去按手印交银子什么的。
闻言,陈千芹这才想起还有一个秦万明来。一时间,心里也是十分矛盾的。毕竟,虽然这个胡氏一家不是人,但秦万明对她还算是说的过去。
至少,是没有打过她和俩个孩子的。
“万明,我不回去不行啊。我刚刚找着爹娘,再说了,这俩孩子……我们不走的话,哎……”
虽未明说,秦万明却是清楚陈千芹的意思。
若是她不走,不过是挨打挨骂罢了,但是孩子却一定是保不住的。谁都知道胡氏有多想为二儿子娶个媳妇,加上今天周氏两口子让他们这样丢脸,肯定会迁怒于孩子的。
闻言,陈继可便道:“不是我说你,自己的婆娘娃儿在家里遭罪,你却不闻不问的,就冲这个,我女儿外孙女跟着我们回去怎么了?你配当个男人。依我说,那俩卵蛋也算是白长了的……”
“爹……”
“哎,好了,我不说了,你身上还疼不,头还晕不?不怕啊,我们一会儿就能回去了,到时候爹给你找个大夫看看,保管没事。”
不管心里再不满,陈继可到底是顾着女儿的面子,没有继续骂秦万明。
至于女儿是不是会成为寡妇,他就更不在意了。且不说家里现在的条件,要养活陈千芹母女三人容易得很,单单是陈家村现在的状况他就不怕。
这几年,村子里渐渐富了起来,成为了天下人向往的地方。因此,那些有女儿的家庭也渐渐硬气了起来。要是俩口子过得去的,婆家自然是会支持的,不但想办法补贴银子,还创造各种机会拉过来上工。
至于那些喜欢打女人的甚至有家暴的,在征求了女儿意见后,直接做主逼着和离了,带着女儿和外孙外孙女回来自己养。
谁的孩子谁心疼。既然对方不知道珍惜,就知道糟践人,那么他们也不会手软。
就这样的案例,村里已经有五六个了。
另一边,已经参加了一年多识字扫盲班的周氏也是个聪明的,先是给了一两银子的巨款托人去拉了石头堡的村长来,又抛出二两银子给村长当辛苦费,这才自己动手起草了一张协议出来。
为了寻找孩子,也防着传单关键时刻不够用,这些笔墨纸砚什么的,周氏都是随时带着的。现在看来,倒是派上了用场了。
见周氏能说会道,还会写字,一群人都惊呆了。心道陈家村果然不同凡响,连个普通的妇人都能识文断字的,就更别提人家那些年轻后生了。
村长更是惊讶,又觉得周氏这人会做人。人家不但拿了银子给他当跑路费,说话也中听。末了,居然还识字,又会自己写协议的。
当众念了一遍,大意就是说从今天开始,周氏一家不追求胡氏一家当年买孩子的违法行为,但相应的,要带走陈千芹以及俩个外孙女,并且一次性支付胡氏一家二十两银子的养育费。
听了这事先商议好的条款,胡氏一赌气,爽快地按了手印。见状,周氏拿了这协议吹了吹,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屋子。末了,还吐了一口口水。
叶枫可是说过的,这样的协议其实是无效的。
就拿胡氏一是买了被拐婴孩二是虐待陈千芹来说,签了这种协议也是没有用的。哪一天周氏一家反悔了,要去告他们一样是可以的。
至于孩子,还未成年,按照太阳朝今年新修订的律法,是可以自己选择跟着秦万明过还是跟着陈千芹过的。
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要去陈家村生活一段时间,大丫和二丫会选择跟着谁过。
哼,一家子智障!
“二丫,来,姥姥抱。哎哟,别哭了,来吃这个糕,香不香啊……”
二丫刚刚受了惊吓,嘴唇发紫。不过现在得了陈继可和周氏的哄诱,已经开始眉开眼笑地吃糕了。
见状,周氏便道:“走了,还愣着干什么,上车!”
说着自顾自抱着二丫上了马车,又把大丫拉了上去。见状,陈千芹再不舍,为了孩子,也是忍痛跟着上了车。
马车一起步,秦万明这才反应过来,跟着追了出去。只是,慢慢地,便追不上了。
胡氏一家正喜滋滋地拿着那二十两银票乐呢。有了这银子,花上十一二两去给秦万水定个亲,剩下的留着当家用,也可以用两三年了。
至于秦万明,反正这个大儿一向与他们离心,而且晾那陈千芹没脸皮提出和离的事。这样一来,过一段时间,他们厚着脸皮上门去认亲就是了。
不喜欢他们可以,难道还能拒绝秦万明不成?
而陈家只要从牙缝里抠出一点点银子来,也够他们过了。想到这里,一家子都很高兴,越发显得秦万明是个多余的。
“爹,娘,二弟,你们就这样高兴?”
见几人笑得嘴都歪了,秦万明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说到底,今天的事是他们不对。这倒也罢了,他也不好帮着外人指责自己的家人。
可是,他这样痛苦,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高兴?
“为什么不高兴!”胡氏瞥了秦万明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走了俩个赔钱货,家里吃饭的人就少了,一年下来,可不是能省下不少口粮。至于千芹那个死婆娘,晾她也不敢提出和离。再过上一段时间,你去陈家村找她就是了,还不是一样过。”
“就是就是,大哥你傻了不成!娘啊,快把这银票给我瞧瞧,说起来我还未见过呢。”
他最多见过铜钱,连细碎银子都未见过。
“你们……分家吧!”
“老大,你说啥?”
“我说分家!”
又是一番哭闹,最后,秦万明答应净身出户,胡氏二老这才答应了分家的事。
到了村长家,秦万明红着脸说了刚刚发生的事,又跟村长借了五两银子,这才朝陈家村走去。既然家里人这样嫌弃他,打他的主意,还不如去陈家村找自己的婆娘和孩子。
而村长之所以这样爽快借了钱,也是因为他知道这账根本坏不了。以周氏那样的性子,想来是会接纳秦万明的。到时候,只怕多的银子都会还给他的。
到了陈家村,陈千芹母女三人到底是安置了下来。按照相关规定,陈继发还承认了三人有权分红。这可把陈千芹给高兴的。这样一来,她们母女三人一年哪怕是什么都不做,也有一笔银子了。
陈千芹一回来,一家人便把铺子开了起来,做的是吃食买卖。为了体现自己不是白吃白住,陈千芹做事分外用心。白天做事,晚上就睡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里。
至于她那俩个嫂子,自然知道陈千芹在陈继可心里的位置,根本不敢去招惹。且她们住自己的大别墅,大丫二丫又只是丫头,根本碍不着什么。
就这样,陈千芹倒是一心一意地开始过日子。以前她总觉得女人离了男人活不下去,现在看看,倒是没那么痛苦。自己努力努力,为俩个女儿多攒些银钱。
至于自己,还是不考虑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秦万明痴心不改,和家里分了家,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今日,王老太太起了个大早,在丫鬟将头发梳好后,又抹了些头油。这头油是陈家村的作坊出品的,据说是用村子里那些美艳的杏花萃取的,反正好用极了,又有股子别的花没有的香味。
张氏俩口子更是被她早早地就催了起来。
无他,今日是靳明的刑期结束之日。
等一家子都打扮的光鲜亮丽了,这才带着一堆东西出了门。张氏更是打扮得跟只孔雀一般,看得老太太直皱眉头。
不过她心里高兴,也不去计较。
说起来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了,张氏已经彻底爱上了这里。严格说起来,比老家还舒服。特别是那个陈家村里面,简直什么都有,时不时的便有新戏推出,每次都是精品。
单单是这一样,哪怕是京城都比不上的。
反正每个月的分红她都如期拿到了,所以,已经悄悄在青竹村修建的三期别墅里定了一套。到时候,如果是情况允许,她是不想回去了。
大不了把自己的爹娘接过来就是了。
到了大牢,办过手续,王老太太一脸激动,死死盯着牢房的大门,等着她的儿子出来。
到了门边,靳明本能地用手遮了遮,挡住这些太过刺眼的强光。闻着这新鲜的空气,他真的忘了,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灿烂的阳光了。
还没来得及放下手,就被王老太太一把抱住了:“我的儿,我的儿啊,你受苦了。来,让娘好好看看。”
母子俩在那里又是哭又是笑的,惹得几个小厮唏嘘不已。无论什么时候,对孩子最无私的,还是爹娘。
至于其他人,呵呵,张氏夫妻俩那个样子,实在是讨人嫌。不过是陪着王老太太来当人肉背景,又不要他俩做什么,却还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好在王老太太在兴头上,便没有注意到这些。到了之前置办的宅子里,王老太太吩咐下人带着靳明去一顿洗,末了,又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
这样一来,看着倒是变了个人似的。
“嗯,这样才像话嘛!好!”
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王老太太便张罗着回家的事。哪知,靳明却十分犹豫,半响才道:“娘啊,我不想回去了。我……我就待在这里过下去,好不好?”
“为什么啊?”
说完,自己倒是后悔了,这话却是不该问的。一来那里有许多的伤心事,回去了只会触景生情。二嘛,他这样的身份,回去也是抬不起头的。
而且,让人误会他是回去争夺家产什么的就不好了。
大半生已过,他只想找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清清静静地过完算了。
这段时间以来,青山县大牢搞了个什么“特色服务”。专门针对他们这些坐牢的人。有志愿者会定期进来给他们宣讲一些政策,并做些什么心理辅导。
总之,靳明觉得很是有用。
更重要的是,经过宣讲,他得知自己也有机会加入这个组织,成为打拐志愿者的一员。
见王老太太还在犹豫,靳明便道:“娘,你也看见了,我吃了不少苦头,而且也这个年纪了,所以不想去争什么。现在啊,我只想去陈家村当一名志愿者,为打拐事业做出一点贡献。”
闻言,王老太太心里一阵难受。她的宝贝儿子啊,靳家最有希望的接班人,最终却成了这样,都是那该死的花子造成的!
不过,儿子难得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想了想,王老太太便道:“好,娘支持你。只是,我们需要回去一趟,认认亲,末了你再过来吧。”
就这样,王老太太先是拿出银子给靳明在青竹村买了一栋别墅,又找关系高价买了一个铺子,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靳明和张氏俩口子回去了。
见状,张氏乐得合不拢嘴。
这下,她有理由再次回来了。如果说先前只是一半的机会的话,那么现在,王老太太是不会反对的。
她要留下来照顾靳明。
回到老家后,王老太太带着靳明到处认门,末了,又把这些年攒下了的银子拿了出来,把这边的铺子也卖了,套了现银。
既然靳明喜欢青山县,那就在青山县置办家业好了。
做完这些,又正式把家业交到了老二一家手上,明确了几个孩子的分红比例,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靳明回青山县去了。
当然,张氏夫妻俩也是跟着的。
对此,老二一房十分高兴。王老太太一走,他们这一房就是这一代的家主了。以后啊,说一不二,再也没有人敢质疑了。
至于张氏一家,也是兴奋得不行,他们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且张氏还把她父母也接上了,说是带着他们去陈家村游玩一番。
而靳明凭着自己曾经的经历和这段时间的感悟,顺利地当上了打拐志愿者,天天忙得不亦说乎。
回宫后,白嬷嬷便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其实,这是她故意做给太后看的。
对此,太后自然是察觉了她的异常,这日便直接问了。
“你这几天是怎么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是不是又想吃那大西瓜了?可惜啊,这里是京城,想吃也吃不着。不过,那葡萄倒是长得好。等熟了,哀家赏你一串就是了。”
带回宫的那几大盆葡萄在园艺师的精心伺候下,长得非常好,这不,已经挂果了。
“请太后恕罪,老奴是……”
“哎,你这老货,有什么就说。只要哀家能帮忙的就行。”
白嬷嬷等的就是这句话。以太后今时今日的地位,以及皇上的孝顺程度,除了政事,她都能帮上忙。
“太后,老奴年轻的时候曾经嫁过人……”
“啊?你说的是真的?”
要知道,白嬷嬷是以宫女的身份进宫的,她也观察了许久,才把她从宫女里选出了伺候自己的,为的就是她这份细心和大胆。
闻言,白嬷嬷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为何愿意说了?”太后板着脸问道。
宫女入宫,除了奶嬷嬷,必须是清白之身。理由有很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难保被皇上看上。若是得了宠幸,像白嬷嬷这样的,岂不是乱了血统,是必须处死的大罪。
瞒了几十年了,她不说的话,是没有人会知道的。这老货现在却说了,想来事情不简单。想到这里,太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但愿,但愿这事简简单单的。
这种事,说大不大,但是真要追加起来,却也不是小事。
“太后恕罪,太后恕罪啊。老奴现在说,是因为……老奴进宫前生过一个孩子。可是我那……却不是个好人,老奴是怕他卖了那孩子……”
好吧,连孩子都生了,哎。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不用问也知道,大约是想把孩子找回来吧!
“太后,老奴就是想找找那孩子。若是她过得好,对此毫不知情的话,老奴也就不去认她了。若是她过得不好……”
“若是过得不好,你想怎样?”
“老奴想……老奴当年也是被他打得受不了了,这才逃出来的。恰逢朝廷招宫女,老奴便顶替了一户人家的空缺……”
原来是这样。
一是家暴,一是那户人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吃苦,想办法找人顶替。
而白嬷嬷虽然没有说,但她却是明白了,她想寻亲。
想到白嬷嬷平日里的忠心耿耿,太后到底是心软了一下,迅速做出了决定,“你先起来吧,我知道了。不过,这事不宜声张,得悄悄的。”
“谢太后恩德,谢太后……”
闻言,白嬷嬷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第二日,白知县便接到了这样一个任务,寻亲,但必须秘密地,不让任何人知道。当然,对外说的,只说这女子是白嬷嬷的远房侄女。
白嬷嬷是十六岁那年生下的女儿,今年她已经五十了。也就说,她的亲生女儿如果还活着,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哪怕是找到了,肯定是已经成亲了的。说不定,自己都已经当外婆了。
这样的,最是难找。
一来跨度太大。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事情都变了,变得物是人非的,根本无处可寻。
二则这样年纪的人,一般是不愿意寻亲的。他们怕给自己的儿女摸黑,更害怕自己根本找不到家。到底是上了年纪,反正一辈子都这样了,临老了,更没必要了。
与其这样,让自己失望,倒不如不找。
而他们不主动去登记,做父母这一方无论如何努力都是很难找到的。
接到这个特殊的任务,白知县心里既紧张又兴奋。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为太后办事。若是办好了,肯定会加分的。若是办不好……
没有如果。
现在,在叶枫的帮助下,太阳朝的打拐系统已经非常完善了。只要肯努力,只要双方都想找,那就没有找不到的人。
只是,这事派下来的时候,那嬷嬷说的神神秘秘的,白知县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涉及到什么宫廷密辛。真要是这样,那就很难办。
好在他不过是过于小心了,根本没什么密辛,只需认认真真地找人就是了。
就这样,在陈家村忙得脚不沾地的叶枫光荣地接到了这个艰巨的任务。
叶枫原本不想接的,但白知县这样谨慎,又这样隆重,叶枫便觉得事情肯定不小。既然对方不愿意走官方的途径,那说明不想让人知道。
好在有知县大人帮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白嬷嬷记得那男人的名字,所以锁定目标倒是挺容易的。不过,那男人果然是个混蛋,白嬷嬷进宫的第二年,他便在一次赌输了之后把孩子卖了。
现在,也是老光棍一个,整日的喝酒,精神都有些不正常了。面对威逼利诱,特别是志愿者承诺,如果找到当年被卖的孩子,便能得到一百两银子的时候,他的大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忙上忙下的,一心一意开始找线索。真不知道是看在钱的份上,还是真的想孩子了。
最终,通过大量的走访,综合收集到的十一条线索,官府终于锁定了易县下面的一个村子。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官府到底是聪明了一回,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周围的人。可以肯定的是,这户人家孤儿寡母的,只有一个孩子陪着。
至于年龄什么的,都对的上。
在确认了这些东西后,这日,趁着这女子回家吃饭的间隙,官府便派了一个女志愿者上门去了。
女人之间,想来说话更加没有防备,也容易沟通一些。
“婶子,婶子,开开门……”
面对外面的敲门声,陈琼花有些吃惊。有多久了,这个家没有人来敲门。再说了,要敲也是晚上,毕竟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最是招惹是非……
“来了,谁啊?”一见外面是个陌生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陈琼花多少放了下些戒备,这才说道:“姑娘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自问是不认识这个女子的。
打小她便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的爹卖了的,因为长得不讨喜,脸上又有伤痕,于是被辗转卖了好几次。
至于娘,更是她心里的最恨。据第三买主说,她曾亲口听见第二个买主说,当年,她娘贪慕荣华富贵,丢下她们父女俩自己跑了的。
所以,她不可能有任何亲戚的。
像她们这种从小先是被亲人卖了、后来又被辗转卖了几次的孩子,也“不配”有亲戚。
她们是被老天遗忘了的那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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