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陵十三卫

黄三手

    
    浦东警署闸口分署,接到一宗案件,埔江上昨日深夜里开来了一艘鬼船,还闹了人命。
    沐正阳正坐在办公室,听了报告了后心中气怒难捺,自南京条约以后,来的鬼船还少吗?放眼这滚滚黄埔江面上,美国、德国,英国,法国,商船横冲直撞,军舰耀武扬威,甚至就连那弹丸之地的小小倭国也敢张牙舞爪,掠我国土,戮我血胞。
    鬼船?无非就是多来了一个压榨奴役中国人的强盗吸血鬼罢了。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英租界巡捕房,打算将案件移交过去,因为事发油轮属大英帝国,中国警署是无权处理的。但当他见到一个人后,随又改变了主意,并立即下令封锁整个浦江,任何人不得靠近,如有违令,就地正法。
    天刚蒙蒙亮,黄三手还在茅房里出恭,连屁股都来不及擦就被巡捕房请去了,说是沐探长急着召他。黄三手被几名军警强行架上了警车,这是他第一次坐洋车,车子一发动,吓得他就要跳,愣是被军警又给强摁了回去。
    他心里不禁嘀咕满满,这位三十岁的年轻探长,日理万机,就连民国总统都没他忙,好端端的召他这老乞丐做甚子?虽说自己座下掌管着十万丐帮会,但自古老话讲,百无一用是书生,人神共弃臭乞丐。
    黄三手趴在车窗上,心里想着,沐正阳好歹是上海滩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请个人也犯不着绑架撒。他这裤裆里还别着臭烘烘的屎粑粑呢,他这老乞丐臭巴了一辈子倒也没啥子事,熏着了那些当官的,事情可大着咧。
    一路上,他看到的都是端着枪的士兵和军警,卡口处,甚至还驾起了机关枪,街道上空落落的望不见一个老百姓,黄三手一怔,隐隐觉着事情诡异得很。
    车子开到了浦江边,整个浦江已被戒严,警戒线都拉到了滨河路,江边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和军警,沐正阳甚至还通过关系借调来了上海城防警备团,这阵仗不禁让黄三手一怕,还以为上海要打仗了。
    车刚停稳,捕头六子就跑了上来,他是探长的左右手,也是结义兄弟,黄三手下了车,六子的话比较急仍算恭敬。“黄帮主,你咋才来,探长和老烟枪都等着你呢。”
    “老烟枪?这啥情况?他不是搁浦江里头网鱼吗,网个鱼还能闹这大动静?”
    黄三手嘴头虽是埋怨,心里却明镜似的,这老烟枪面上是个网鱼的,暗地里来头厉害着,这事恐怕另有文章。
    六子从军警手里要了件棉风衣件给裹上,“大哥说了,这事着急,知道您最近伤了风寒闹了痢疾,大夫也都备着,港头风大,咱尽快完事早些送您回去。”
    六子领着他往里走,那边是一道道关卡,五十步一卡,五十步一卡,几乎全部架上了机关枪。
    码港那边,围满了戒严的士兵,商货都被封了,一些洋商正和城防警备团长赵卫国交涉抗议,吵吵嚷嚷的,租界巡捕房也来了不少端枪的洋毛子,甚至也开来了军队,两边剑拔弩张,甚至还走了火。
    黄三手看在眼里,这事恐怕比打仗还吓人,猴急问道。“六子,探长找我到底啥子事?”
    六子指了指前边,黄三手一抬眼,脚下一软,一把拽住了六子。
    他看到一艘锈铁斑斑的油轮,几乎完全被水藻和沙土覆盖,那轮船就像是从寒海深渊里捞出来的般,活像那种深埋地渊被从冲出来的老棺材。
    只这一眼,他就知道祸难来了。“要死咧,要死咧,这是阴府里开出来的鬼船呀!”
    六子道。“大哥的话,请您来可不是来看鬼船的,您老可是上海滩出了名的三只手,找您来是想着解个东西。”
    黄三手在上海滩名头响亮,人称三只手,据说能左手开阳,右手锁阴,至于第三只手,便是不可说,黄家历来的规矩,阳世的锁可开,阴冥的锁能锁,还有一种锁,那是万万碰不得的,至于缘由,他自己也讲不清。逻辑很简单,总而言之碰不得,据说是祖上前几代遭上奇诡诞事后,定下的铁规矩。
    到底什么东西呢,比鬼船来头还大?黄三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跟着六子经过了最后一道关卡,卫兵检查了一下六子的通行证,又搜了几遍黄三手的身。
    这场面确实够大的,黄三手小腿有点虚。“我说六子,探长这是跟洋鬼子干上了,还是同阴鬼杠上呢,闹这大,可别诈胡咧。”
    黄三手嘴上讲着,心里是明白的,探长是个雷厉风行、律几严苛的人,和洋人对仗可是见非同小可的事情,搞不好可是会引起两国战争,这架势,根本不是冲洋人来的,恐怕是大事件,探长料定这事估莫比洋鬼子还可怖吧。
    他越发觉得惊诡,又看了一眼鬼船,急得大叫起来。“要死咧,要死咧,这鬼船是来拉人的啊,好吓人,这是‘亡灵引渡’呐,我走了,我走了。”
    “走,往哪走,找你来是解东西来的,解不开,谁也走不了。”码港传来了沐正阳的声音,又朝六子道。“六子,老叫花要是敢踏出码港一步,就地正法。”
    他一招手,两名军警便抬上来一个沉甸甸的大黑铁箱子,这铁箱看着十分鬼怪,怪就怪在它并没有上锁。
    六子看了黄三手一眼,黄三手也看他,六子又挤了挤眼色,黄三手没读懂,六子又道。“别了,堂堂丐帮帮主,暴尸江边,可寒颤咧。”
    黄三手一抬眼,那里正躺着几具洋鬼子的尸体,应是一些趾高气昂的洋鬼子作死和探长杠上了,被就地正法了。
    他怯怯的退了回来,望了眼黑铁箱,脸难看得能拧出水来,箱子上的图纹看着隐隐认得些,好像和一种法图有关。
    老烟枪蹲在那边啅了口旱烟。“我昨日试着掰了两下,像是里头锁着。”
    黄三手脸一白。“阴阳生死锁?”
    老烟枪点了点额头。“估摸着像,不知里头装着的是啥家伙。”
    黄三手大叫道。“探长,你晓得老叫花的规矩,这东西碰不得,可是碰不得,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沐正阳看了两人一眼。“什么意思?你也打不开?”他从警卫手里拿过来一把枪,枪栓一拉。
    黄三手急得大叫,“不要!”倒把沐正阳吓了一跳,怒眼看着他。“我希望是个合适的理由,不然这子弹穿过的就不是这铁匣子,而是你脑袋。”
    黄三手擦了擦额上冷汗。“这箱子可开不得,阴阳生死锁是有来头的,这是锁尸定魂之法。”
    黄三手讲道,他们黄家祖上,古时候锁尸棺,开阴锁,扣阳间乾坤,锁阴世幽冥,历代帮人锁尸封穴,盖棺封墓,这一派,最具讲究的便是’阴阳生死锁’,据说,此锁只能阴人从内打开,阳人强开凶祸难料。又说,这一派,门规森严,据说因窥得太多天机,故本派门人要避世锁口,更决计不许破穴摸金坏了规矩,以免折了宗脉传承,其中就有一条门规,黄家传人锁棺封穴之时,身边都会带着一个铁箱,但凡遭遇凶险之事,事主都会在求生无路之际将自身活扣于阴阳正反锁箱内,以求后世子孙知晓自己死于何事何因。
    黄三手讲,他也只是跟二叔学了些皮毛,道行浅着,这‘阴阳生死锁’,二叔临终前迷迷糊糊跟讲过几句隐晦暗难懂的话语,他也是头一回见,倒也拎不清真假。
    上海滩‘皇陵十三卫’中,所谓,‘乞丐酒鬼老烟枪,探长镖客妙花旦,秀才屠夫冷阿俏,黑白无常龙虎豹’。黄三手虽是嘴上谦虚,却能列居十三卫第一位,可见能力见识不凡,祖上学识道行更是深不可测。“如果我没猜错,箱内之人,怕是我黄家宗祖,因坏了规矩,才有了这劫。”
    沐正阳听完,看了看脚边的大铁箱。“你家老祖宗这下有点作大咧,锁了一辈子尸棺,倒头自己活活锁死在箱里头。”
    六子在边上听得咋舌,暗竖了个大拇指,意思你家老祖够怪,够狠。
    黄三手嘴上不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这箱子里锁着的既是黄家祖人,也不知是爷爷辈的,还是曾祖辈的?一想到先人死于非命,黄三手心里还是隐隐难受,但心里也不禁觉着诡异和好奇,也不知这先人为何将自己活活锁死在铁箱内,锁进阴阳生死锁里的人,又遇到了什么事?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极重要的事情来,“这箱子从何处来的?”
    沐正阳看了一眼老烟枪,老烟枪将昨夜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说罢道。“锚是挂在铁箱上的,应该是有人算好距离从地底下抛上来的,铁链离地面只有五六米,绕过了一处暗石,计算得很精确。”
    黄三手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油轮,心中一凛。“从地底下抛上来的?你是说鬼船上头有人?”
    老烟枪敲了敲烟杆,站起来身子。“有没有人,我就不晓得咧,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
    六子问道。“什么意思?”
    老烟枪道。“那铁旮瘩总不会自己从地里冒出来,总得有人开咧。”他拿着手里的烟枪敲了敲黑铁箱,
    沐正阳几人瞬间明白了意思。“你是说箱子里的人?”
    六子脸一白。“这么讲,还真是你家祖人作妖呢?”
    沐正阳指着铁箱上的符文。“黄帮主,你可识得这些符文?”
    黄三手认真看了几眼,摇了摇头,他刚见时隐隐还识别几个,这下却有些拎不清。“看着像鬼文,应该失传了很久,但上边几个怪癖字好像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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