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如锦打开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上面写着“霓裳成衣坊”,字迹清秀,落落大方,笔锋柔和中隐约透着含蓄的威势。特别是“霓裳”二字,写的人有意写成了鸟形,看着像是两只凤凰在翩然起舞。
这笔迹一看就是女子所写。
落款小小的三个字,写着“三笑先生”。很普通的落款,甚至只有一枚私人印鉴。
盛如锦却郑重合上木盒,对前来的人恭声道:“多谢,多谢。”
来人尖声尖气道:“我家主子说了,这事不宜声张。看得懂的人呢自然看得懂,看不懂的人便罢了。我家主子是极力欣赏自强自立的女子,盛家的姑娘与杨家的姑娘想要做的事,虽小打小闹,但看着分外有趣。”
盛如锦躬身听着,神情十分恭敬。因为她知道,来人是在复述那人的话。
来人继续道:“不过既然做事就要做好。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成衣坊开得喜气,虽是玩乐之举,但愿能做出点利民之事,为更多的女子起表率之用。”
盛如锦肃然,跪下道:“如锦谨遵懿旨。”
来人闪了闪,并不受她的礼:“我家主子说了,此事是私人之举。盛家大小姐不用行如此大礼。”
盛如锦道:“话虽如此,但如锦心中感佩,自然要跪下来谢恩。”
来人赞许点了点头,转身如刚来时悄悄走了。
盛如锦恭送了他们离开这才返回屋中。青岚悄悄前来,就算她不明白什么事,现在也明白了一星半点。
她咋舌:“大小姐,这之……”
盛如锦小心翼翼将木盒放入一个带锁的箱子。这才起身道:“题字的人是皇后娘娘。”
青岚惊得张大了嘴巴。
盛如锦笑了笑:“明日你与我亲自送这字去裱好。”
青岚连连点头。
盛如锦心满意足上了床。这件事很简单,她拉了杨紫菁入股成衣坊,杨紫菁是皇后的养女,找陈皇后提个牌匾那是轻而易举。
不过陈皇后从不对外题字,于是用了她极少用过的号,盖了私人印鉴。这样基本上谁人都认不出来,能认出来的,除非是很熟悉皇家之事的皇亲贵胄。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不显山露水,二来,真的遇到大麻烦,也有挡箭牌,护身符。
盛如锦很满意自己灵机一动想出的办法。思来想去,唯有这个是最好的。
相信将来就算是父亲盛玉明要发难,都得退避三舍。大夫人周氏更是要靠边站。
将来要问,就推脱了杨紫菁身上,说她拉着自己做了个成衣坊,还有皇后娘娘的默许。
盛如锦越想越是激动,原本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今夜反而一点睡意也没。
她干脆披衣起身,拿出陈皇后的字再次仔细欣赏。不得不说,她对这前世只见过寥寥几面的贤后十分感兴趣。
前世她只是三皇子萧宁御的侧妃,进宫的次数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而且都是远远看几眼,就被带下去候着了。
真正能见到陈皇后,还能说几句话的唯有正妃李婉儿。
她前世见过陈皇后几面,虽然容貌看得不是太仔细,但觉得她气度雍容,气质高绝。虽然满头花白头发,但难掩风华。
如今看她的字,当真是字如其人,令人心生神往。特别是霓裳两字写得颇有些女子的灵巧趣味,宛若画画般。
可想而知,陈皇后定是满腹才华的奇女子。
盛如锦手指凌空描摹了她的笔迹好一会儿这才收起。忽的,她的目光盯在了坊这个字上。
坊,旁边是方,方上面一点,不过这一点却有点不一样。正常一点是往下斜斜一点,但陈皇后写的这个点却斜下一点却转而向右挑了一点点……
这个是写字这人写时的习惯性特有动作。
盛如锦只定定看着,半天都不动弹。等她微微晃神的时候,背上已经被汗水湿透。
这个笔迹……
这个笔迹是陈皇后的字啊!
盛如锦只觉得浑身都在冒汗。她丢了陈皇后的字,在屋中疾步走来走去,面色难看。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越来越浓,几乎令她无法安稳下来。
前世……前世……
她为什么摆脱不了前世的噩梦?为什么?难道她的重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去揪出前世一个又一个大小的谜团吗?
前世,前世最大的疑团不是别的,就是皇家那诡异莫测的换储风波。
太子在温泉行宫离奇去世。
皇上重病驾崩。
陈皇后独自一人支撑大局,呼声最高的五皇子萧宁诚没有在遗诏之中,遗诏中定了三皇子萧宁御为新帝。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陈皇后是被挟持而改了圣旨,不然不可能立三皇子萧宁御为新帝。
可是还没等他们反对,萧宁御就已强势入宫,尊生母德妃为西太后,陈皇后为东太后。
而后陈皇后不到一年内薨逝。
针对遗诏的真假,朝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认为是陈皇后所拟,另一派则坚称,诏书是假的,根本不是陈皇后平日的笔迹,而且诏书向来皇家中有备份一份,以验证真伪。
那一份备份的不翼而飞。这诏书就成了无头公案。
前世盛如锦是当上了太后之后才拿到了这份决定萧宁御命运的诏书。
她拿到后比对了陈皇后平日的笔迹,发现不像是素日陈皇后所写,特别是诏书上几个字的点,都是如刚才写的那样,微微向下右挑上一点点。
这在陈皇后所有的笔迹中,她都没有发现。于是她也认定这份遗诏十有八九是假的。
可是现在看来,陈皇后当年不但亲笔写了诏书,改封三皇子萧宁御为新帝,而且很有可能,她是以一人之私,改了圣旨。
因为陈皇后写那份诏书时,心情一定不是被胁迫的。因为只有心情轻松愉悦,才会流露她真实的笔迹特点。不然陈皇后留在宫中的批改笔墨都很方方正正,从没有如此活泼。
也就是说,是陈皇后篡改圣旨,所以才没那一份备份的诏书!
也就是说,被胁迫,只是猜测,并不是真实情况?!
盛如锦有点凌乱。
她隐约觉得自己窥探了一桩悬案。一桩悬了几十年的无头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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