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甚大,周云久不出来,道路已有些生疏,直走了多时才来到一座门前,随后进入十分宽阔的广场里面。
飞云殿便坐落在广场当中,十分宏大,可容数千人,乃是周家族会、宴客之处。
但见殿外张红挂彩,各处灯火通明,十分喜气。
一会儿就要见族长,周云想起以往的经历和猜测,心中又恨又有些忐忑。
但见大殿之前站着十几个下人,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狠狠打了一名婢女的耳光,骂道:“狗奴才,我的话你也敢不听了?人手本就不够,你还敢偷懒,怠慢了贵客,砍了你双手!说!刚才干什么去了?”
周云见被打的婢女正是一直给自己送饭的秀兰,心中竟起了一丝解气之情,一边往前走着,听着她们说话。
秀兰瘦弱的身子被吓得哆哆嗦嗦,颤声哭道:“回总管的话,奴婢……奴婢是给……给十五少爷送饭去了。都这般时候了,奴婢……奴婢是怕少爷饿着,这才……”
“放屁!那个废物饿一顿会死么?府中的吃食便是喂猪喂狗,养肥了还能吃肉,养着那个废物有什么用?”梅姑大喝道。
“再……再怎么说,他……他也是少爷呀,总管哪能这么说……”秀兰虽然惊恐不已,语气中竟流露一丝不服。
“哎呀!狗奴才,你还敢顶嘴了!”梅姑厉声之中,秀兰另一侧脸颊又狠狠挨了一记耳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周云心头一翻:“秀兰竟冒着受重罚的危险给我送饭……难道我以往错怪她了?”
梅姑愈发恼怒,抡起巴掌,没头没脑地朝秀兰打去,打一下便喝道:“不许叫!”
秀兰强忍着不敢发声,又不敢躲避也不敢格挡,低着头,任由对方打骂,发髻也被打散开来。
“住手!”周云喝了一声,快步朝梅姑等人走去。
待得临近,梅姑没好气地上下打量周云,却也不认得,直到秀兰给周云施礼,她才恍然,却也不如何惊慌,趾高气昂,斜眼瞪着周云,一脸的轻蔑。
除了梅姑,其余下人也不敢太过放肆,纷纷施礼,不过皆是轻描淡写,敷衍了事。
周云知道梅姑是平民出身,周府的总管,向来飞扬跋扈,朝她走近数步,问道:“认得我么?”
梅姑撇了撇嘴,阴阳怪气地大声笑着说道:“认得,怎么不认得?紫云镇谁不认得您云少爷呀!”言中之意再明显不过,说周云乃是名震紫云镇的废物。
“啪!”
梅姑正自得意,脸上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
她啊的一声大叫,忽然面目狰狞,竟然抬手想要还击,终因身份有别,未敢太过放肆,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周云,嘴唇刚然一动,想要还嘴,另一侧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你!”梅姑捂着脸,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周云也不搭理她,看了看秀兰,见她满面红肿,口角流血,道:“你去打她几个耳光。”
先前周云每打梅姑一巴掌,秀兰便一哆嗦,如同打到自己脸上一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可她给周云送了近十年的饭,还是第一次听到周云和她说话,一时竟忘了惊慌,不禁怔在当地。
其余下人见梅姑气急败坏的模样,想着以往的经历,知道她回头定会拿手下出气,一个个吓得周身颤抖,惊慌不已。
梅姑气得呼呼直喘,却又无可奈何,忽对众手下叫道:“走!”自己先怒冲冲地离去。
众奴婢慌忙跟随梅姑身后,秀兰忙给周云施了一礼,也快步跟随众人而去。
“你敢拿秀兰出气,我剥了你的皮!”周云担心梅姑对秀兰不利,冷声警告。
周云站了片刻,继续前行,上了台阶,来到殿门之前,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他刚想推门而入,手行半途又撤了回来,听得殿中一个年轻人大笑道:“堂兄,我在惊雷城时就听说了,你那婶娘一定是和野人苟合,要不然,怎会生出一个连圣光气都练不成的废物?”
“震儿,不可乱说。”一个中年男子对那年轻人训道,只是语气温和,全然没有训教之意。
“姨夫,我二表哥说的又没错,这事儿在紫云镇早就传开了。”另一年轻人大笑附和着。
周云听得出来,那个叫“震儿”的以及“训教”他的人乃是来访的宾客,那帮腔之人则是族长的二儿子周青。
他忽想起之前在自己院外羞辱母亲之人也是那震儿,心头怒火奔腾咆哮。
最可气的是,母亲怎么说也是周家之人,周家族人竟然无一人不满,反而同喜同乐,他心头怒火陡然升起三千丈,咣的一声,抬脚将殿门猛地踹开。
如此变故,大殿中数千人多以为有仇家来袭,顿时脸色大变,纷纷跳起身,全神戒备地朝殿门望去。
众人见门外站着一个少年,破衣烂衫,一头蓬松的浓发垂至腰间,双眉似龙欲腾,目光如冰,神色阴冷。
周云的这身装扮,使得人们渐渐放松下来,谈论之声渐盛。
只因周云那衣衫原本十分短小,此时多有拼接之处,且尽是一些大小不一的碎布所拼,一些年轻后辈见到这等装扮,不禁笑将起来。
周家族人众多,很多人从来没见过周云,或有些人十年间不见他,早已忘记他的容貌,听得有人提起,这才知道门外那少年便是昔日那个武学天才。
一时间,众人探头缩脑,如观赏什么珍奇异兽一般,满眼新奇。
“这便是那个武学奇才么?”
“什么奇才呀,那是当年。听说他早就成了废物,真气还没修炼圆满,要不然怎能穿得这么破烂,下人穿的衣裳也比他好上百倍。”
“可惜呀,这般的男子气当真少见……就算成了废物,也不该这般虐待他呀,真是!”
“废物也要受到重视?”
“你们若不勤奋修炼,将来也会像他一样成为废物,被人嘲笑。”
一些十岁上下的孩童谈论着,受到父母的警告。
周云迈步进了大殿。
但见正位二人并排而坐,右面一人四十岁上下,面容枯瘦,正是周家族长周耀庭。
周耀庭下首依次坐着周家长辈。
第二排里有一个少女,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瓜子脸,肌肤胜雪,双颊蕴霞,容色照人,周云认得她便是族长的长女周荧。
周云想起往事,心中微起波澜,目光也只是在她脸上微一停留便移开。
周荧身后的一个少女故意对她戏谑道:“荧姐姐,那‘天才’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他刚刚看你来着!”
她这一言出口,引得周遭少男少女哈哈大笑。
周荧满面怒气,对周围众人大喝:“你们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那些人见周荧动了怒,笑意顿敛。
周荧气愤之余,见周云并未多留意自己,不知出于何种心境,小嘴儿微微一噘。
挨着周耀庭而坐的一人与他年岁相当,身形肥胖,满身华服,佩饰讲究,十分贵气,周云认出那人叫冯昆,是族长的妹夫。
那肥胖老者下首坐着一女子,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脸型浑圆,两道粗眉,身形极胖,估摸三四百斤上下。
周云对她印象颇深,知道她叫冯珍,自己当年还被她打过。
冯珍双臂搭在扶手之上,倚靠而坐,举态颇有威严,也不理会众人议论,目不转睛地盯看着周云。
冯珍的下首是一个十分俊秀的年轻男子,二十岁上下,一身紫色锦袍,银带束腰,手拿折扇,面上始终带着笑意,举态十分潇洒,周云也认得他叫冯逸尘,是冯昆长子。
周云只略略看了看众人,忽道:“我又不是什么贵客,怎敢劳驾各位起身相迎,请坐。”
其时,那些起身之人或认出或得知周云的身份,正准备重新入座,双膝半弯之际,听得周云说“请坐”二字,他们一时不知该坐还是该站,竟僵在那里不动,情形十分怪异。
那般滑稽的模样惹得一些后辈笑出声来,几人一笑,登时又引得百余人哄然大笑,使得那些“半蹲”之人尴尬之极。
周耀庭脸色微沉,向周云训斥道:“云儿,这是什么地方,怎可如此莽撞,为何踢门而入?”
见族长面色阴沉,周云心中还真有些忌惮,也不回答,环视之下,问道:“不知谁是震儿?”
能称呼“震儿”的,只能是长辈,冯逸尘左手边的一个少年听了,登时满面怒气,拍案而起,手指着周云叫骂道:“小杂种,你叫谁震儿?”
周云见冯震脸颊棱角分明,一双眼睛透着阴毒,从心底里厌恶,也不理会他,对族长道:“族长,那个震儿刚刚侮辱我母亲,我在门外听到咱们周家族人对此毫不在乎,还有人与震儿同喜同乐,我作为儿子,自然要猛踢殿门,发发怒气,族长以为有何不妥?”他心中有气,对族长虽然忌惮,说话也不那么恭敬,语带讥讽。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可听着又有些古里古怪,殿中有几人噗呲笑出声来。
周耀庭嘴动了动,微微有些张口结舌,没说出什么来。
那些先前与冯震“同喜”的周家之人不禁面现惭色,默然低头。
冯震见周云再次称自己为震儿,气得脸色铁青,叫骂声中,几欲动手。
“坐下!”冯珍肃然道。
冯震如此大怒,听得大姐说话,登时不敢造次,乖乖坐下,气得胸口一起一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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