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幽冥真心中,冯震已是死人,无谓与其纠缠,对长风道:“咱们走。”
不料,慕容月脚下一动,攸忽间已经站在幽冥真面前,笑着说道:“不许走,比过了再走。”
但见慕容月虽然满面笑意,目光深处却满是邪戾之气,令人望而生寒。
“这个贱人!”幽冥真心中怒骂了一声,仅两次接触,已深深感到对方性情十分乖戾,若不答应她,怕是难以脱身。
正然僵持之中,暮霜忽然对慕容月笑道:“小姐,既然要比试,自然要有赌注才有趣。”
“对呀!”慕容月满面欣然。
幽冥真一时没有对策之际,听得暮霜所言,心念一动,当下转身对冯震道:“你想怎么比?”
慕容月见幽冥真答应,眼睛一亮,退了回去,满眼期待。
冯震寻思了片刻,道:“你我交替赋诗,谁最后说不出便算输。”
只因这个世界之人极端尚武轻文,能背诵别人几首诗的人已是不太多见,这等小儿科的比试也就在这个世界看似不同寻常,人们大多充满期待。
“可以。”幽冥真道。
他前世所学的经典诗词何止数百首,心中自然信心满满。
冯震刚想说话,暮霜忽然又道:“诵读别人的诗作有何意思,不如由我们小姐出个题目,你们各自作出诗来。”
“好!”慕容月大喜叫道。
冯震的嘴张了张,颇感为难,心想凭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作不出的,但事已至此,怎能退让?当下也硬着头皮答应。
幽冥真看了看暮霜,心想:“那暮霜这么做分明又在帮我。若是当真按冯震说的比下去,说不定冯震会背的诗更多,我也未必便能取胜。但是作诗却不同,我会的诗没人听过,说是现作的也毫无问题。而且,我在这里生活这些年,还从没听说某人会作诗的,即便我也作不出,那只能算打平。”
他想着自己腹中藏诗数百,找一首与题目接近的倒也不是很难,当下答应。
冯震笑道:“好,那赌注便定为……白银一千两。”顿了顿,笑骂道:“你这个穷鬼,你拿得出一千两银子来赌么?”
他之前赌气提出比诗,冷静之后,知道自己很可能落败,故意提出白银一千两,想着幽冥真定然拿不出赌注,认输作罢。
幽冥真也是一阵为难,忽而心念电转,笑道:“我能不能拿出一千两你别管,我输了给你一千两,你若输了,给我一两。”
冯家非但势力极大,家资更是巨富,冯震堂堂冯家族长二少爷,当街被一个废物如此轻视羞辱,他登时怒叫道:“放屁,我输了便给你三万两,你输了便……便当场自尽!敢不敢?”
他虽大怒之下赌气提出要拿三万两,可心中着实没底,于是又提出让对方自尽,想着吓退幽冥真。
幽冥真故意激得冯震拿出更多的银子来赌,可听到对方提出自尽,虽然自信满满,仍难免有些紧张,可银子对自己太过重要,当下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以性命做赌注,使得人们兴趣大增,一个个探头缩脑,往前拥挤。
冯震先前听得幽冥真诵那首“满江红”,也只以为他是背诵别人的诗作,而此时却是命题作诗,他本以为幽冥真不会答应,或是犹豫不决,听得对方即便堵上性命也如此爽快应允,想着三万两着实不是个小数,不免担心起来,脸上的筋肉突突直跳。
慕容月更是兴致盎然,开始想题目,思来想去,看了看暮霜和另外一个丑丫鬟,心中有了主意,对幽冥真、冯震笑道:“为求公平,你们每人的题目不同,限时半柱香,谁先作?”
“我先来吧。”幽冥真道。
“好,你便以我这个丑丫鬟为题作上一首,不过诗句中可不许出现丑的字眼。”慕容月以为自己的题目绝妙非常,得意地笑道。
幽冥真心下一惊,此时已赌上性命,翻遍所知诗文也没找到描绘丑女的诗句,心中不禁大骂慕容月贱人,愈发焦急。
眼看限时将近,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诗句,额头鬓角不禁急出汗来。
冯震见此情形,喜笑颜开。
周荧微微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小时候的云哥哥也不是这般好斗的性情,他如今怎么变得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快些作来!”慕容月焦躁地催促道。
长风凑到幽冥真耳边低声问道:“你有把握么?没有的话,我带你离开。”
“这么多高手环伺之下,她要带我离开?”幽冥真心里想着,愈发觉得长风神秘莫测,可如此逃走,还不如自尽算了。
他看了一眼暮霜,想起她一日之间几次帮了自己,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心头忽然一动,微微一笑:“放心。”
长风点了点头。
幽冥真想到一首词中的几句,暗自大松了一口气,将原作略加修改,随即诵道:“金作牢,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他说到“心有灵犀一点通”时,一边凝望暮霜,放慢了语速,拿着腔调,似故意说给暮霜听一般。
只见暮霜二目微微一亮,嘴角隐含笑意。
慕容月回味了半晌,忽而满面欣然,一边来回走着,大声道:“金作牢,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不错,我慕容家修建得金碧辉煌,每天访客数不清,人来人往,车马盈门,但是那些下人在府里可就不那么自在了,处处要严守规矩,便如同进了金子做的牢房、美玉做的笼子一般,这两句说的极好。”
她又想了想,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哈,这句最是精妙!丫鬟丑却不说她丑,说什么像没了双翼的彩凤。一只鸟若没了双翅,光秃秃的,难看极了,秒,太秒了!哈哈哈哈……”说道最后笑得天昏地暗。
待得止住笑意,慕容月又道:“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也好得很。暮霜这丫头跟着我时候长了,现今我只需一个眼色,她便能领会,好好好,句句都好!”
她又想起那光秃秃的鸟,不禁又是大笑了一番。
这首《鹧鸪天•画毂雕鞍狭路逢》本是北宋宋祁的名作,词中原句片段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金作屋,玉为笼,车如流水马如龙。”幽冥真为了“应景”,将原句顺序调换,又将金作屋的屋改成了牢。
慕容月所解之意确与幽冥真心中所想相差无几,只是这最后一句“心有灵犀一点通”,幽冥真却另有深意。
他想着暮霜几次为自己解围,想借最后一句试探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不过却只见她脸色微有异动,想来她也可能只是对那诗句赞叹而已,难辨其心中真实所想。
这首《鹧鸪天•画毂雕鞍狭路逢》虽然出名,词中到有五句是作者从古人名作中引用而来,有些也并非原始之意。
如此说来,幽冥真于此情此景下说出那几句词来,也并非牵强附会,倒也有些秒处。
在场也有少数通晓文墨之人,他们回忆自己所学,古往今来并无一人的诗句能比得上幽冥真所作的精妙,何况那诗还是幽冥真在那般危急时刻所作,如此便更加难得。
有些人先前对幽冥真所“作”的《满江红—怒发冲冠》大为赞叹之时,也怀疑是否为幽冥真所作,经过这一番比试,这才深信幽冥真有此文才。
围观之人一个个惊奇万分,似乎眼前的幽冥真再也不是什么废物。
周荧回味那两首“诗”之际,目光也凝在幽冥真身上,满眼幽思,隐隐流露笑意。
慕容月随后让冯震作诗,题目却仍是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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