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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7月3日8时 平阳市防汛指挥部

    
    和集团军李军长及镜湖市委书记白艾尼通过电话,把围堰乡撤离事宜一一落实好以后,高长河松了一口气,抓起桌上的干面包啃了起来,边啃边对孙亚东说:“多亏了超林同志的提醒呀,不是他提醒,我可真想不到从围堰乡撤人!”
    孙亚东感叹说:“在这一点上谁不服都不行,姜超林抓工作就是细!文春明比起姜超林可就差远了!姜超林批评文春明糊涂,我看文春明也是糊涂,这种大水压境的时候,怎么就相信围堰乡能守住呢?一旦守不住,麻烦就大了!”
    高长河道:“这也不好怪春明,第一,围堰乡确实顶住了第一次洪峰,第二,谁也没想到昨天会普降大暴雨,情况会这么快急剧恶化……”
    正说着,刘意如赶到防汛指挥部来了,请示说:“高书记,今天的工作怎么安排?事还不少呢!上午有两个会,一个是大型国企深化改革研讨会,国家经贸委一位领导同志参加,昨天已到了平阳;还有个会是市计生委主持召开的计划生育先进集体和个人表彰大会。下午……”
    高长河满脑子都是抗洪,没等刘意如再说下去,便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刘主任,你别说了,现在抗洪形势十分严峻,这两个会我都不能参加了,请亚东同志代表我去好了!”当即对孙亚东交代说,“亚东,这两个会,请你代表我和市委去,讲话稿在刘主任这里,这几天凡是会议呀,杂事呀,你就费心多管管。我和春明实在分不开身。”
    刘意如冲着孙亚东笑笑,又把脸转向高长河,定定地看着高长河说:“高书记,孙书记代表您开别的会行,这大型国企的研讨会,您不去好么?国家经贸委来了一个正部级副主任,从接待规格上说,您必须出面,就算不去参加会议的开幕式,也得去露一下面,所以……”
    高长河知道刘意如说得对,可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就是不高兴,不高兴又没法说,只得点头道:“好,好,这个会我去参加一下,和副主任见个面就走!”
    刘意如又提醒说:“高书记,会议的开幕式是九点整。”
    高长河看看表:“还有四十五分钟嘛,刘主任,半个小时后你再来接我!”
    刘意如走后,孙亚东不无讥讽地说:“刘主任可是真负责任呀!”
    高长河自嘲道:“这你别说,刘主任还就是永远正确哩!”
    孙亚东笑了:“所以,领导的工作就总是由秘书安排!”
    高长河不悦地看了孙亚东一眼:“话也不能这么说嘛,刘主任只是提醒一下!”
    孙亚东不说了,话题一转道:“哦,高书记,还有两件事顺便向你汇报一下:一件事你知道的,就是梁兵收耿子敬的那台空调,我们已经去人要回来了,经办此事的同志说,梁兵的态度还不错,你就不要再责怪梁兵了,免得伤了和气。”
    高长河一听这话就来气了,说得好听,还别伤了和气!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孙书记,这种事你们自己处理就是了,根本不必和我说。”
    孙亚东笑道:“总是你家大舅子,不通个气总不好嘛。”
    高长河心里的火更大:派人到省城追空调你不通气,现在倒通气了!
    孙亚东又说:“还有个事是:平轧厂长何卓孝的老母亲昨天下午去世了,也是巧,我正好到医院拿药,他们院长就向我汇报了,说人是你送来的,何卓孝又不在家,问我怎么办?”
    高长河看了孙亚东一眼:“你打算怎么办?”
    孙亚东道:“我这不是向你请示么?”
    高长河问:“何卓孝的家,我要你去看看,你去看了没有?”
    孙亚东叹了口气说:“看过了,也把情况全弄清楚了,这个同志确实是为了自己母亲才走到这一步的,想想真是让人痛心!说实在的,当了这么多年纪检干部,我还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心里真不是滋味!”
    高长河意味深长地道:“我们下面的干部不容易呀!”
    孙亚东感慨说:“是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所以,高书记,我建议对何卓孝的问题从宽处理!一定要从宽处理!”
    高长河眼睛一亮:“哦?说说你的意见。”
    孙亚东认真地想了想:“高书记,你看是不是这样?可以以诈骗罪立案,涉及三万九千多元,不立案恐怕是不行的,那就无法可言了。但是,进入法律程序后,我们市委一定要有个态度,我的意见可以考虑判处缓刑。你看呢?”
    高长河十分失望,苦笑着叹了口气:“再商量吧!”
    这时,文春明从滨海市昌江江堤上打了个电话过来,询问围堰乡的情况,高长河大体说了一下,道是集团军出动了,一切撤离工作都落实了,要文春明放心。文春明在电话里也把滨海这边的情况顺便向高长河通报了一下,把滨海市委书记王少波大大表扬了一番,说是王少波这些天可没闲着,指挥十万人日夜固堤,现在看来滨海不会有大问题。
    这边电话刚放下,姜超林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说是集团军的几千官兵开上来了,围堰乡的撤离工作已经开始,要高长河转告省委,不必再为围堰乡的事分心了。
    高长河连声向姜超林问好,一再要姜超林注意身体。
    姜超林嘶哑着嗓门说:“长河,你放心,我身体好着哩!”
    高长河又要田立业听电话,嘱咐田立业,一定要保护好老书记。
    田立业在电话里连连应着,要高长河放心。
    孙亚东也想起了田立业,说:“高书记,对田立业的问题,昨夜我就想说的,可大家在研究抗洪,加上田立业又在面前,我就没说,田立业到烈山主持工作后干得真是很不错哩,像变了个人似的,现在说撤就撤,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我们不能因为刘华波一句话就这么干嘛!既不公平,又没有原则性嘛!”
    高长河“哼”了一声:“孙书记,我可不是你,得听招呼!”
    孙亚东还想争辩几句,高长河却挥了挥手:“就这样吧,孙书记,今天你值班,没有什么重大的事就别找我,我到国际酒店和国家经贸委的领导见一下面,就下去检查防汛,对付洪峰。”
    孙亚东只得把没说完的话咽到肚里,起身走了,去了市委。
    孙亚东刚走,刘意如又来了,高长河意识到时间到了,便随刘意如出了门。
    上了车,一路往国际酒店赶时,高长河仍挂记着何卓孝的事,便问刘意如:“何卓孝的母亲昨天去世了,你知道不知道?”
    刘意如说:“知道,孙书记也知道!”
    高长河问:“这事你们通知何卓孝没有?”
    刘意如说:“通知了。何卓孝是孝子,在电话里就哭得没人腔了。”
    高长河问:“为什么不让他从上海回来?”
    刘意如说:“是老何自己不愿回来,说是再有两三天上海那边就谈完了。”
    高长河黑着脸不做声。
    刘意如叹了口气:“高书记,就这样,孙书记还盯着人家不放哩!”
    高长河闷闷不乐地说:“这你也别怪孙书记,这是孙书记的分内工作!”
    刘意如笑了笑:“高书记,不是我多嘴,要我看,你这班子得调调了。”
    高长河注意地看了刘意如一眼:“哦?怎么调?调谁?”
    刘意如说:“当然是调孙亚东了!”
    高长河故意问:“为什么不调文春明呢?”
    刘意如笑了:“高书记,这您还要问我呀?您心里能不明白?”
    高长河挥挥手:“你说说看嘛!”
    刘意如这才说了起来:“有三个理由。第一,文春明对你没有期望值,而孙亚东有,孙亚东曾经是你中央党校的同学和朋友;第二,文春明能摆正自己的位置,当着市长,却从来没忘记自己是市委副书记,而孙亚东抗上,经常会不自觉的忘记这一点;第三,文春明是拉纤做实事的,孙亚东主观上不论怎么想,客观上都是给你添乱的,比如何卓孝和平轧厂的事……”
    高长河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女主任,真厉害,短短八九天的时间,就把他的心思全揣摸透了!刘意如无疑又是正确的,可这正确依然让他很不舒服,岂但是不舒服,简直有点芒刺在背的感觉。
    像刘意如这种办公室主任今后还用不用?一时真不好决定。尽管他心里对这个过于聪明的女人已经厌烦了,可真把她从身边调开,又不知该让什么人顶上来?还有,顶上来的新主任能有刘意如这么严谨能干么?能在当紧当忙时提醒他注意诸多问题么?比如:今天这个非去参加不可的会议?
    到了国际酒店,高长河像似忘记了车上的谈话,把手机交给刘意如,要刘意如注意接听围堰乡姜超林和滨海文春明的电话,一旦有意外情况,马上向他报告。
    刘意如点点头,像往常一样轻声提醒说:“高书记,你也别在主席台上坐得太久了,国家经贸委的那个副主任讲完话你就走,我在车里等你,陪你到昌江大堤上检查防汛去,我已经通知市电视台的同志在昌江大堤上等你了!”
    高长河禁不住一怔:“刘主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昌江大堤?你原来不是说还有计生委的会吗?不是要我去参加吗?”
    刘意如笑道:“我知道你不会去参加计生委的会了,可该提醒你还是得提醒你,去不去是你的事,提醒不提醒是我的事。我不提醒就是工作失职。我知道你满心想的都是抗洪,而且下午四点特大洪峰就要到来,你说啥也得在电视上给平阳全市军民鼓鼓劲,所以,来不及向您汇报,就这么先安排了,也不知对不对?”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安排不但对,而且对极了,只是,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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