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眉因着律子川是胡人,虽觉病人眼熟,却也并没有多想,把手按在青枝下腹,问道:“是这里疼吗?”
青枝见房中只有自己人,笑道:“不疼了!吴姨娘你怎么没认出我来?”
老嬷嬷这才在后面笑道:“方才在门板上躺着时我就想着这病人有些像青枝,不过没听说过青枝嫁了胡人啊,这怎么回事?”
吴眉这才借着烛光照了照青枝的脸,皱眉笑道:“淘气!亏得今晚没有别的急症,不然岂不是害人?”
想到自己无故占用梁州人民的医疗资源,青枝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头,正要问起沈梦心,老嬷嬷却先笑道:“青枝姑娘真狠心,那时就这么走了,都没和我们说一声,她们都想你呢!”
青枝一惊:仁王府不知道她是逃出去的?
吴眉见她神色有异,柔声道:“沈姨娘房中说是你自己要走,十二两银子送你去的,怎么?不是这么回事吗?”
她微微有些担心,害怕是时疫药丸与青枝的牵扯被仁王发现了。
还好青枝很快答道:“才不是这么回事!是我劝沈梦心偷偷逃出王府,被顾嬷嬷听见告诉王爷了!王爷让长宁来捉我,我害怕,自己跑出来了。”
吴眉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老嬷嬷吓得拍心口,道:“哎呦!你胆子也太大了!这么深的王府,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怎么逃出来的?”
青枝不敢提是律子川帮忙的,只含糊说自己运气好。
吴眉这才缓过来,也笑道:“青枝没事喜欢烤了蛋糕和人闲聊,大约大家都故意让了让她。”
老嬷嬷也笑道:“你倒不怕我们把你供出去!”
青枝过去拉着老嬷嬷的胳膊道:“您老最疼我的,才不会把我供出去,您忘了我那时天天帮您磨风湿药粉,磨得又细又好?”
老嬷嬷哈哈笑道:“小丫头放心吧!不用嘴甜哄我,我们姨娘不会准许她的人做这种害人的事!我谁也不说!”
青枝想起时疫药丸,微微一怔。
吴眉上下打量了律子川几眼,发觉胡子掩盖下,这少年极是俊美,还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问青枝道:“你什么时候成的亲?”
青枝红了脸,尽量清晰明了,不带感情地把两人是假做夫妻好装病见到吴眉的事说了。
吴眉觉得两人没那么简单,但没有拆穿,只问道:“你找我想是要打听你们姨娘消息的?”
“是,沈……姨娘她怎么样?”
吴眉还在蹙眉深思,老嬷嬷却已道:“沈姨娘复宠之后风头比以前更胜了,王爷现在每晚歇在她房中,连初一、十五都不去王妃那里了。把个曹姨娘气得脸都歪了,但也没办法……”
吴眉抬起头来,青枝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吴姨娘您也发觉什么了吗?”
室中安静,吴眉缓缓道:“梦心妹妹现在不如何出房门,当然姐妹们每日去看望她,她房中不嫌寂寞,但……有次我去瞧她,正巧那日顾嬷嬷病了,房中无人,她对着我眼圈一红,正要告诉我什么时,外面丫头们进来了,她也就笑着说别的事去了。”
青枝点点头:“自从顾嬷嬷过来,沈姨娘的一举一动应该就被监视起来了,不然我半夜劝她出逃怎会被仁王知晓?”
吴眉嗯了一声,又道:“难怪王爷把小蝶也支开了去佛堂。你劝沈姨娘逃走,可是因着王爷打她?”
“你也知道?!她后来找到机会告诉你了?”
吴眉摇摇头:“没有,是我是有次看她精神不好,给她把脉时瞧见胳膊上淤痕了,王爷为什么要打她?”
青枝脸色黯淡下来:“我也不知道,她没告诉过我,以前在沈园时就有过,我也是看见胳膊淤痕才发现的。”
吴眉‘嗯’了一声,半是思索半是自语道:“别的姨娘可从未出现过这情况,以前我屋里有个受过一时宠爱的丫头,她也没有被打过。”
青枝陷入了绝望的沉思:妈的这难道是‘我爱你越深打得越重’的变态剧本?
不管了,“吴姨娘,你说过心愿就是拯救苍生……”
吴眉温柔地纠正道:“治病救人。”
“治病救人就是拯救苍生嘛,您能帮我给梦心带个话吗?只要她找到机会去这个地址,我就能帮着她藏起来。”
青枝递了一张纸条过去,那是一家普通宅院,离东大寺不远,沈梦溪可以假装去东大寺买奶糖时偷偷去这里。
律子川说他会让人在那里守着,一旦沈梦心到了就带她先来牧场藏匿再设别法。
吴眉默默记诵那个地址,然后在蜡烛上将纸条烧了,对青枝道:“她身边总是有人,我也未必能带到这话,不过我会尽量的。”
青枝感激道谢,又对律子川笑了一笑,意思是‘你看,我就说过吴姨娘是好人的!’,也不知他瞧出来这一笑之中的深刻含义没有。
想起仁王种种恶迹,青枝又叮嘱吴眉道:“姨娘,您可千万小心别被王爷发现,王爷他……不简单的。”
仁王做的种种事迹,现在还不敢告诉吴姨娘。
青枝也并不担心吴姨娘会因仁王造反受牵连,她是‘神医’,肯定会有人惜才的。
几人匆匆说些别后事,临走前,青枝突然问吴眉道:“吴姨娘,你就不问问我帮助沈姨娘逃出来可稳妥吗?就这样帮我们?”
吴眉笑了笑:“一开始对你们好,是因为王爷最宠爱沈姨娘,而我感激王爷。但再感激,也不代表我是瞎了……”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自从沈姨娘发现那件事……”她瞧了一眼青枝,两人皆想起痫症,“自从那以后,王爷一步一步将沈姨娘逼到现在这个行尸走肉的模样,我心里是一直觉得不大妥当。还有,你若能帮着沈姨娘逃出去,又何尝不是帮王爷解脱呢?”
吴眉叹息良久,接过青枝递给自己的小布包,里面装着给沈梦心做的零食,然后看着青枝和律子川并肩走了出去。
回到客栈,众人见青枝已无大碍,都喝彩神医神技,从此吴眉的光辉事迹上又多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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