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战事

239.第四旅团的丧钟

    
    梅井慎太郎艰难地想让茂木听明白,显然此时自己是多么无助。八一中文 ≈.他太想听到茂木说出同情他的话,并允许他以任何理由躲过眼前的灾难。他想立马回到熊本,躲过此劫。那里虽然穷,但没有战争,没有屠戮。年事已高的爷爷和奶奶,肯定也想念他这个孙子了。还有妻子美惠子,战争的硝烟,让她的容颜都从自己的心底消失了……茂木不断地接电话,又打电话,收拢后方兵力,命令向前进攻。关于青羊在梦中把自己撞死,他已经忘了。这怎么好,自己毕竟是该部的参谋长,也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茂木前之筑已经孤注一掷,他把三个主力联队所剩兵力都要推到北大墙下,又把所有的直属队兵力一半留作预备队,一半排成散兵线,紧随主力其后。又命令第7联队,放开西边的防守,抽一半兵力去文珠沟门儿和第13联队东翼的文珠沟河沿岸助攻。他相信此一安排,几乎是天衣无缝,因为守军已经上不了城墙,所有作为掩体的门板和木头,都被那四挺重机关枪打得粉碎,随风飘下墙去。城墙上虽然布满枪眼,但随着日军大部分兵力推到跟前,城里面的射击者的瞄准视线范围已经变得很窄。这使得日军伤亡也顿时减小了许多,无疑也提振了一点士气。
    第13联队的那名重机枪手大山口把着他那挺机关枪,越打胆越大;城墙上的守军被几挺机关枪扫下墙去以后,他就任由抬枪座的三个鬼子,把机关枪抬出战壕,躲过墙上枪眼不断射出的子弹,照着城墙泄式地一通狂扫。尽管城墙是黄土掺白灰和以米汤筑成,但还是被重机枪打得土屑飞扬,其他几挺机关枪手也学着他们打起来。大山口和运弹兵麻纱,抬座兵小林晃、泉干和井杉等鬼子,正乐得痛快,哈哈大笑。后面的黑田完一中佐可气坏了,他命令拉恍小队长去把他们几个劈了。可拉恍大尉还没冲到跟前,就中了一枪,他躺在地上看着城墙上的枪眼不时射出的火舌,方知那是仇恨的火苗。他在清醒和绝望之间,一命呜呼了。
    大山口他们几个鬼子已知有罪,鼓噪一声,要搭人梯上墙,再把机关枪弄上去,那就有可能压住城里的火力。这时,从城墙里哗的一声泼下来一片粪水,臭气熏鼻。连一旁放着的机关枪的枪眼都灌进了大粪,他们几人都成了落汤鸡。后面跳出战壕向前进攻的鬼子,避之不及,都远远的掩鼻而笑。
    丁旅长接到报告,说城墙上的弟兄,都被外面鬼子的重机关枪给扫下来了,死伤至少有118人之多……他向吉副旅长和张参谋长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带参谋和卫兵前去查看。受伤的士兵已经运往野战医院救治,牺牲的又运往烧锅街南的柳树园暂时存放。他听完汇报,带人向北大墙走去。他们刚好碰到匆匆前来的国大东家等一行人。国大东家看到丁旅长戎装更难掩憔悴,任鬼子在墙外威毫不胆怯,更平添无限胆气。遂抢步上前,抱拳行礼,说道:“丁军爷死战不撤,老朽佩服直至,感激涕零。在下再一次谢谢你和你的军队,你们这样不怕死,临敌不乱,真乃军神也……”
    丁旅长略微一愣,行礼说道:“国大东家,快别这样说,我们所干的,正是军人该干的事。此时此刻,南面的喜峰口,西面的古北口,中**队都正在与小鬼子血战。强盗侵我中华,践踏我土地,淫我百姓,我们不打他狗日的,还叫什么军人?再说,热河人民代我们不薄,我们每一个人血洒这片土地,不会有一个人含糊……”
    他俩寒暄之间,身边已经聚集来一圈长官,都是来汇报阵地情况和请示命令的。国大东家一看,忙说道:“军爷这番话,老朽又胜读十年书啊。别是我们耽误了军情,我们也是过来看看的,你们忙吧……”丁旅长向他们点点头,身边233团的几个长官和参谋已开始请示和汇报,他不断下着命令,调整着兵力布署。国大东家带人刚要走开,233团谢占方副团长转身说道:“国大东家,打击外面的日寇,你们出力不小。现在小鬼子依仗有几挺重机关枪,已经要攻到墙根,估计就要上墙了。你们还有没有类似辣椒面和烧马粪之类的点子?”
    这时,连气喘嘘嘘的跑来,说道:“大当家的,军爷,有个点子……我刚才在炮楼上看到鬼子的……那叫重机关枪呀,都抬到墙根了,还他妈乱扫一气。这样,咱们把干草蘸上羊油和牛油,点着了扔出去,烧他个王八操的……”国大东家与谢副团长和丁旅长对视了一下,见他们没有反对,回身说道:“去几个人,赶紧准备……”丁旅长更加欣赏小城里这些百姓,尤其国大东家,连等人。他看到百姓抱着干草往阵地跑,很是高兴,心里稍安。说实话,子弹实在不多了,手榴弹几乎就没有了,枪械出故障的太多。原指望贾从良能从围场解决点,谁知93军真不帮忙。
    丁旅长也来到苗团长的隐蔽瞭望孔前,向外观察。他看到,外面鬼子尸横遍野,但士气不减。东中西各阵地,鬼子所剩兵力,都正在向城墙根麋集。鬼子的重机关枪都在变换位置,有的在调整枪架,有的在装子弹。往远看,有几个鬼子到北面去抬地上放着的云梯。情况危急,鬼子一力,这还了得。他问身边的苗团长,说道:“你们团还有多少手榴弹?”苗团长此时顾不上回答他,正忙着示意王大劲用木杈把一捆点着的甘草扔出墙外。
    一挺重机关枪被落下来的干草砸中,呼呼燃烧的牛油,溅得枪上和修理机关枪的鬼子身上脸上都是,烫的他们赶紧自救,也有的滚开到一边去了。抬云梯的鬼子正往前走,城墙东角的炮楼里那杆大抬杆,咣得就是一炮。云梯落了地,几个鬼子都成了黑人,三个倒了地,剩下的捂脸的,捂眼睛的,呜哩哇啦可能在骂娘。丁旅长心说,这一炮打得好,主要是鬼子没在意。原来北面这两个炮楼的大抬杆昨天就把火药放差不多了,火药里的沙子,早就没了,都是砸碎的锅碴子。
    鬼子也气坏了,集中了三挺重机关枪,一齐向那个炮楼扫射。炮楼顶的房草被打着了,里面的几个护院,王大牛死了,孟小纯死了,薄武上掉到城墙下,也够呛了。城里立马就有人哭出声了。又一挺机关枪被燃烧着落下来的干草砸中,那挺机关枪是山冈杰第17联队的另一挺,射手弋隆左脖子里溅上了牛油,烫得他赶紧用手护落,弄不掉,而且手也受不了。只得抓土往脖子里攘,还一边说运弹手梅丹:“烫死我了,快给我帮忙啊……”梅丹和其他几个抬枪手哪顾得上他呀,都浑身是火滚来滚去。
    茂木把指挥部挪到了山冈杰那里,他歇斯底里地下了死命令,让预备队向前移动,准备顶上去。  山冈杰只好带领自己司令部的人到就近的战壕里指挥,参谋和传令官都忙着放下手里的事给他们做隐蔽。前方弋隆左一声喊,几个人架起重机关枪对着城墙上的一个枪眼,一阵猛射。枪眼那头是一个守军士兵王平正射击的步枪,一下被打炸了膛。弋隆左哪肯罢休,也不管里头怎么样了,摇着枪口狂扫。那墙土被打热了,纷纷随着子弹刮出墙外。枪眼被子弹扫得不断变大,从大碗变成了饭盆。弋隆左一边扒着往里射击,一边嗷嗷怪叫。
    233团一个士兵张恨水着了急,抱起一截粗木头一下趸了进去。重机关枪前面的射孔被砸弯,弋隆左还在扣着扳机射击,咣得一声也炸膛了。其他几挺还能放的重机关枪也学着弋隆左,找一个高矮适中的枪眼,待里面往外射击一间歇,立马把重机枪口顶进去。里面不管是步枪还是轻机枪,都被打炸膛。射手无一例外被打伤,也只好都任由枪眼被倒射,继而被刷大。接着立刻有人学着张恨水找缸腿或圆木一类的东西,不要命的碓进去。咣咣得又接连炸了两挺重机关枪,墙外的鬼子一时有点蒙。
    茂木在伪装的帐篷里,听到那几声闷响,已觉出不好。他牙咬的嘎嘎响,说道:“山冈杰,小野,石也晃南……你们都是帝国的罪人,都得给我上军事法庭……”梅井虽然心里的恐惧还没有减轻一点,但他看到茂木分明被门口进来的风,吹得栽了一栽。他上前扶了他一把,想宽慰他几句,又没找到合适的话……好像又传来咣得声响,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在静听。这一声传来,好像和前两声已经连上了,或者说前两声还没有消失。不用细想了,是钟声,像庙里的钟声。
    是丧钟吗?第四旅团完了吗?茂木的心还没凉到底,只听到南面阵地,枪声密如雨点,是倾泻,是瞰射。已有传令官进来报告,情况糟糕透顶。
    原来,随着墙外咣咣的爆炸声响起,不等命令,从梯子上木头上攀上墙的守军士兵,机枪步枪一齐开火,打的蹿出战壕的鬼子纷纷倒地。鬼子素质太高了,活着的就回身各找有利地形,或者多以尸体为掩护,向墙上还击。在通往茂木指挥部的路上,有前去汇报的,也有跑来传令的。都被墙上胆大的士兵,站起来用机枪射倒。终于有一个传令官藤野连滚带爬钻进帐篷,说道:“将军,不行了,我们顶不住了……”
    茂木却笑了,拔出手枪,阴森森的说道:“不行了?难道你也认为那是丧钟地大大地?”又有一个传令官中村大尉带着血爬进帐篷,哭着说道:“将军,梅井参谋长上阵地了,他被支那军,打死地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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