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中庭

    
    石屋里，何应物和宋涟城很快达成共识：在千岛英雄大会之前，他们是安全的。
    宋涟城的意见是“准备好逃命”，从基本面上来说，偏悲观多一些。
    何应物来回踱步，不时紧紧咬牙，眼中精光闪闪，屋里安静了很长时间。
    “首要的……”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宋涟城，举起右手食指，“我不允许你去拼命！还有别的路可走，这是匹夫之勇，不值得提倡！其次，正如你所说，我们确实要做好逃命的准备。”
    宋涟城微愣：“拼命？我没说要拼命啊！”
    “宋长老当我傻的啊？”何应物摇摇头，“你说的大会之后，日月门、天火门要‘大乱’！‘大乱’什么意思，不就是你要单枪匹马、直捣黄龙，取周秋白、戴千帆的脑袋吗？还说‘假如大乱未成’，宋长老这是连自己也不相信这办法能成功吧！”
    宋涟城叹息一声：“这是涟城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这叫什么办法！总之，万万不能无谓的拼命！我们摇光分宗，满打满算就你一个货真价实的金丹，可不能随便霍霍。”
    “宗主可有良策？”
    何应物狡黠的笑笑，不答反问：“死期已定，我们毫无退路，是不是？”
    “正是！”
    “宋长老要取周秋白、戴千帆头颅，已是存了必死之心、舍生取义之念？”
    “嗯……是！宗主英明！”
    “为今之计，没有全身而退之法，只能富贵险中求，是不是？”
    宋涟城无奈苦笑：“富贵暂且不提，要保命，都得险中求！”
    “好！请柬我看了，行程上说，腊月初十，白天是英雄大会，晚上分两拨，一波是晚宴，一波是小范围拍卖会。宋长老对这个拍卖会了解吗？”
    宋涟城点点头：“每次英雄大会之后，都会搞个拍卖会，说是小范围，参加人数也常在300人上下！今年的拍卖会，规格应该会更大些。”
    “哦！为什么？”
    “据说，紫云宗特使，要参加这次的千岛英雄大会，自然也会参加拍卖会。紫云宗啊……那可是庞然大物！因此，不光各家宗门会拿出自己的压箱底好东西捧场，还会从千岛之外，网罗许多好东西来！”
    “哈！那拍品的品质应该很好！”
    “那是自然！往常年约有200件拍品，今年我猜至少有要四五百件！都是梦寐以求的精品，或者是用途不明的神异之物！”
    “是吗？那当真不错！还请宋长老详详细细帮我讲讲，你所知道的一切！一切细节！”
    “嗯……好！”
    宋涟城微愣，不明所以，但他很快收拾心情，一五一十，娓娓道来。
    何应物静静听着，有不明白的地方便打断发问，他大脑飞速运转，勾勒出一幅幅蓝图。
    半个时辰过去了，关于拍卖会、连带英雄大会的许多细节，终于讲完。
    “这些……有用吗？”宋涟城不确定的问。
    何应物笑笑：“有用！非常有用！”
    “宗主的意思是……”
    何应物一声轻笑，眼神中杀机与癫狂隐现：“瞒天过海，浑水摸鱼，借刀杀人！”
    宋涟城悚然一惊，心底发寒，隐隐觉得不妙！
    “把拍卖会的水搅浑？借别人的刀杀周秋白、戴千帆？”他讶然道。
    何应物身子前倾，距离宋涟城不过二十公分，静静盯着他的眼睛：“宋长老可能还没明白，我们要……打劫拍卖会！”
    “啊？！”
    宋涟城几乎要跳起来，目瞪口呆！
    “打……打……打……”
    何应物揉揉额头，笑了：“真的假的？至于这么夸张！”
    “宗主啊！”宋涟城狠狠一跺脚，震惊导致的结巴终于好了，“如果说只是得罪日月门、天火门的话，我们可能还有一线生机！您这打劫拍卖会，那得罪的可是千岛之岛1500余家宗门啊！更可怕的是，这戏耍的是紫云宗特使啊！那是紫云宗特使啊！”
    他嘴唇轻颤，显然是气极、乱极、震惊之极。
    “别急！冷静！冷静！冷静！任何情况下，急切，都是在自己作死！冷静，往往能化腐朽为神奇！”何应物说着倒了一杯水，“先把水喝了，往下压一压，然后再跟我说话！”
    宋涟城接过水杯，指关节都发白，他用力深呼深吸，寒气刺激的他眼里闪着光。
    喝下一口……
    再喝下一口……
    ……
    他的脸色终于渐渐平复下来。
    “宗主……”
    他刚要说话，何应物便打断他：“先把水喝完吧！”
    “……好！”
    又用了一些时间，宋涟城一杯水缓缓喝下，已是古井无波。
    他轻轻把杯子放在桌上，微微弯腰，脸色微红：“涟城惭愧！竟然失态至此！请宗主责罚！”
    何应物笑笑：“我们可以讨论了？”
    “可以！”
    “你说，一个人，能被杀死几次呢？”
    “……一次！”
    “嗯！被日月门、天火门杀死，和被1500余家宗门、或者所谓的紫云宗特使杀死，两者之间，有什么本质区别？”
    “没有区别，都是碗大个疤！”渐渐地，宋涟城不光心神稳住，还隐隐有豪气激发。
    “所以呢？”
    “所以……所以涟城知耻而后勇，愿与宗主一道，打劫拍卖会！”
    “好！”何应物点点头，“打劫拍卖会，借温源谷或者紫云宗特使之刀，覆灭日月门、天火门，还需大大仰仗宋长老之力！”
    不光是打劫拍卖会？
    还要借温源谷的刀、借紫云宗特使的刀？
    还能借刀覆灭日月门、天火门？！
    宋涟城头皮发麻，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害怕，而是听到一个“不可思议目标”之后的震颤！
    而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容貌变化、性格变化之后的宗主魏容错……现在执拗的非要叫“何应物”，为什么会给他一种奇异的安心之感？
    仿佛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宗主……真的变了！
    宋涟城缓缓跪倒，五体拜服：“一言一行，谨遵宗主之命！宋涟城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好了好了好了！”何应物把他扶起来，笑笑，“要请宋长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出全力，试底线。请宋长老拔剑！”
    说话之间，何应物心中一动，手中幻出点锋短刀，元气激发，龙吟声中，短刀变长刀，寒意森森！
    “啊？”宋涟城有些发愣。
    “打劫拍卖会不容易，一环一环，必须严丝合缝！我只有了解现在的宋长老是什么水平，才好统筹安排！”何应物眼睛微眯，点锋长刀横摆，“宋长老，请出全力！”
    “那……好！”宋涟城再一犹豫，终于还是点点头，唰的一声幻出淳风剑，后退几步，剑尖斜斜向下，“宗主，请！”
    何应物邪邪一笑，也不客气，人化残影，刀光一闪恍若从虚空中来，猛斩宋涟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