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罗拭了拭泪,道:“……奴婢的病情加重,嗓子干涩说不了话不说,腿也摔伤动不了,只能等在街角乞讨度日……”
蔚曼轻轻的拍了拍和罗的手。
和罗哽咽了两声,继续道:“奴婢本以为活不长了的,没想到,天气渐暖,我的身子竟渐渐的有了些气色……几天前,奴婢偶然间听街上的人说起镇国侯府的小姐在清院里休养,奴婢就猜测可能是小姐,腿还未好,奴婢就慢慢的爬了过来,只是,在荷塘附近实在是没了力气……”
“你受苦了。”叹了口气,蔚曼自责的道:“都怨我当初没能护住你……”
“不怨小姐……”和罗忙摇头,道:“小姐当时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哪里还能管了奴婢们,对了,奴婢听说如今小姐的身子虽无大碍了,却是将以前的事情忘了许多,很严重吗?那么,小姐还记得奴婢吗?”
蔚曼自是不记得和罗的,只是,一瞬间,梦中那个站在河边欢笑的女子却在脑海中闪过,她略一迟疑,点了点头,道:“我确是忘记了许多事情,刚醒过来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忘记了以前的一切,不过,最近,脑中却慢慢的回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画面……嗯,我隐约记得,你是不是有一副耳环,淡紫色的藤萝花样式。”
和罗手上的力道一紧,连连点头道:“是!那还是小姐赏给奴婢的,奴婢很喜欢,一直戴着……没,没想到小姐连这么小的事情都记得……”
蔚曼的目光闪了闪,虽眼前的和罗情绪再正常不过,但她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记得的往事并不多。”蔚曼道:“想起的只是零碎的一些事情,你那耳环是我见了你后脑中一闪而过的……哎,你要是能早些来见我,可能我会记得的更多,总觉得见了旧人会有益于我恢复记忆……”
“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的胆子小……”和罗很是惭愧的道:“一醒来,奴婢就听说皇上驾崩了,衍王爷登基成了新皇……奴婢很害怕,不知道镇国候府会怎样……又等了一个月,没有听说镇国候被降罪,奴婢这才敢进城去……”
心里一窒,蔚曼勉强压下极快的心跳,问道:“为何?你为何会觉得镇国候府会被降罪?”
和罗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蔚曼,迟疑的道:“小姐,小姐你忘记了?你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蔚曼点了下头,用力回握住和罗的手,认真的道:“我确实不记得了,所以,你要讲与我听!”
不知道是因为难以置信,或是恐惧,或是其他,和罗的身子竟是忍不住的颤了颤,哑声问道:“小姐,你,莫非你连睿王爷了也忘记了吗?”
睿王……
果然!
见和罗的神情,蔚曼心想,看来“她”和睿王真的关系匪浅啊。
蔚曼诚恳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我都不记得了,所以,你要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我为何会坠下马车重伤?”
“小姐,是衍王爷,一切都是衍王爷做的!”和罗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她紧紧的攥着蔚曼的手,道:“是衍王爷害的小姐,他要杀小姐……”
衍王爷,那就是当今皇上!
有什么事情比当今皇帝要杀她更恐怖的吗?
蔚曼猛的攥紧和罗的肩膀,道:“你要想好了再说!你口中的衍王爷可是当今皇上!”
“奴婢不管妄言!”和罗急声道:“是衍王爷!小姐从马车上摔下全是因为衍王爷!是衍王爷一鞭将马车掀翻的……”
蔚曼的身子忍不住颤了颤,就仿佛是凌空有道鞭子抽打她一般。
和罗见蔚曼脸上怔忡,疑心蔚曼是不信她的话,忙急切的握紧蔚曼的手,道:“是奴婢亲眼所见的,衍王爷带着一群人突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一言不发,扬鞭就狠抽在小姐的身上,小姐立即就翻倒入了沟壑里……”
蔚曼的面上还算冷静,发际处却满是细汗,嘴唇蠕动了两下,终是什么也没能说出。
“衍王爷也太心狠了……”和罗则继续道:“就算和小姐有了嫌隙,可是,怎么说他和小姐也是从小就相识的情谊啊,却不想他竟是挥手就要小姐的命……”
“她……”蔚曼舔了下干涸的唇,涩声问道:“我,我那天,不是坐在马车里的吗……”
和罗连连摇头,道:“不是!小姐那日没有坐马车,你身边只带了杏坛和奴婢两人,我们是各骑一匹马上路的。”
“普宁寺的师太说,那个时候,眼看着就要到了关城门的时辰了,你却突然要套了马车回京……师太不放心,就嘱咐你先等一等,她去帮着安排几个人陪着你一起回京……师太安排妥当,再去寻你,却发现你只带了贴身的两个丫鬟坐着马车已经离开了普宁寺……如此匆忙,连府里的婆子都没有来得及叫上……。”
太夫人略带讽意的话在脑海中回想……
原来,“她”不是坠下马车重伤,是坠马……
那,这个偏差,是消息传递中出现误会,还是有人故意要外人以为“她”是摔下马车才重伤的呢?
“我那日,”蔚曼又问道:“为何要仓促回京?”
和罗又摇了下头,道:“奴婢也不清楚小姐那日是怎么了,本来前一刻还在山上好好的赏景呢,转眼却突然急匆匆的要回京,连套马车的功夫都等不得……”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蔚曼想,“她”如此急迫,定是出现了必须要回京的重要事情。
可是,这个事情,是什么呢……
“你于二十二日坠下马车昏迷不醒,但是,直到二十六日将近午时,府里才接到信儿……”
“二十二日那晚,先帝病危,当时,还是王爷的当今皇上,微服出京,秘密调派了驻扎在京外的长羽军包围京城……普宁寺,恰巧是当今皇上的必经之地……”
太夫人冷然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想到某种可能,蔚曼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再仔细的想一想!”蔚曼盯着和罗的眼睛,道:“当时,我可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和罗思索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道:“对了!在要回京前,小姐突然莫名的问了奴婢一句睿王爷现在何处?”
“睿王爷?”蔚曼凝眉,问道:“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小姐当时很是着急的样子,还不待奴婢回话就匆忙着要回京……”和罗有些无奈的道:“奴婢劝小姐明日一早再下山,可小姐却一定要立即下山去……”
先是问睿王爷在何处,然后不待和罗回话就匆忙下山……
蔚曼道:“睿王爷那时候是不是在京城里?”
和罗先是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下头,为难的道:“奴婢也不清楚,兴许在,这,兴许也不在……”
睿王爷的行踪岂是和罗这小小的丫鬟能知晓的。
蔚曼垂眼思索。
二十三日是先帝驾崩的日子,二十二日夜里衍王爷连夜出城秘调长羽军……
睿王爷也许就在京城!
是啦!
先帝驾崩前后,京城内也许会掩饰的如平日一般安静,但是,城外,特别是京郊,定是风起云涌的……
莫非,“她”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急于回京通知睿王……又或者,是“她”觉察到身在京城的睿王有危险,情急之下匆忙回京示警……
只是,“她”不幸遇上了秘密行军的衍王爷。
面对站在睿王一派的“她”,衍王爷自然是杀之而后快的……
和罗虽是个丫鬟,但自家主子站在谁的阵营她还是清楚的,所以,在衍王爷登基后,和罗才不敢贸然的回府。
可是,既然以前的蔚曼是帮着睿王爷夺嫡的,那么,登基后一直雷霆手段的衍王爷为何没有为难镇国侯府呢?
蔚柏依旧镇守北疆,甚至,宫里还给了镇国候府一个进宫为妃的名额,且,这个进宫为妃的人十有八九是她……
灵光一闪,蔚曼想到了她在病中见到的镇国侯蔚柏。
也许,“她”虽是支持睿王爷的,但“她”毕竟只是个闺阁女子罢了,所作所为都十分有限,同镇国侯府真正的掌权人蔚柏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蔚柏私下里却是支持衍王爷的,所以,衍王登基后镇国候府才会无恙……
“看看你这张脸儿,这眉儿,这眼儿,啧啧啧……真真是副勾人的相貌啊!”
太夫人曾说过的话又闪现。
“小姐……”见蔚曼许久不说话,和罗不由迟疑的轻唤了一声,似保证般的又道:“奴婢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小姐半句……”
“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再试图回忆……”蔚曼勉强笑了下,道:“你刚刚说,皇上和我是自小就相识的情分?这个情分,是寻常的认识,还是……”
虽没有明言,但蔚曼相信和罗是清楚她话里的意思的。
和罗确实清楚,似抵触般的抿了下嘴,她才道:“衍王爷和小姐的情分……是,是不寻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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