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症监护室的夏梦,在次日的清晨醒了。
夏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醒来的时候觉得世界是陌生的,还能想到昏迷之时灵魂在空中飘荡,清清楚楚的感觉到脱离了纠缠自己多年的皮囊,她觉得自己释然了,解脱了,一种自己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安逸与快乐。
夏梦还能清楚的记得,自己的父亲一把拽着自己的肩膀,狠狠地脸上抽打的那三巴掌,方才醒来的那一刹那,如同深夜里最为恐怖的电影一样,在自己眼前回放着。那个一脸丑陋苍老的凶相,还有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酒精味道,像是梦魇一样,此刻无处不在。
多年来,夏梦温顺的像一只猫咪一样,她对自己的父亲从敬畏到恐惧,从怜悯到失望,最后到了绝望,但无论如何,她内心的那一股念想还在把这个早已经丧失人性的酒鬼当作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为亲近的人,她没有办法,毕竟每一个人内心深处都还是要有着自己的最后港湾,夏梦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夏建刚。
那几巴掌抽打在自己的脸上,此刻夏梦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从醒来到现在,不知道是不是意识还没有真正的恢复过来,她心底抗拒着甚至不敢承认着,这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她只知道自己被一个醉酒的人抽打在脸上,那种羞耻像是堆积如山的桔梗遇到了一丝丝的火苗一样,刷的一下,点着了。
夏梦想挪动一下身子,身子稍微动了一下,后背连带着肩膀直到头部,都是疼痛,无法言喻到底是针扎、还是刀砍斧劈,总之,夏梦只能维持此刻的姿势,身子一点都动弹不得。
夏梦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花板,她想叫人进来,但没有任何力气呼喊出一点声响,她也不敢闭上双眼,只要闭上眼睛,那个花丛里,那一个又一个飞来的花盆,那三巴掌,还有那个摇摇晃晃的酒瓶,都会在自己眼前浮现出来。
门外的脚步声此刻开始喧嚣着,夏梦此刻有些恐慌,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醒了,瞬间闭上了双眼,装作自己还没有醒来的样子。
听得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自己,对着夏梦的心电图比划着说了半天,夏梦没能听懂他们所说的专业术语,只知道应该说的是自己的生命特征很正常之类的话,没多久就走了出去。
夏梦确信他们离开了病房,才睁开自己的眼睛。她忍着痛苦,撇着头看着身旁的那个还在正常运作的心电图机,心里不安。
为什么还要救自己?夏梦心里这样的问着。她的意识渐渐恢复了,她像是没能逃脱像是集中营一样的家庭一般,知道自己算是死而复生了,但没有一丝一毫生的喜悦,毕竟那个像恶魔一样的父亲还在这个人间里,自己这些年来再多的努力与再多的伪装,都斗不过这个令人恐惧的恶魔。
夏梦在忧愁与绝望之中,在全身稍微动弹一下就疼痛无比的煎熬之下,也不知道多久,又睡着了。
也不知道是在梦里,还是自己已经醒来了。她意识到自己的床边有一个人,在对着自己哭着,哭得很伤心,伤心的让夏梦都有些难为情,都希望能坐起来,安慰着她。
“妈的,还是不是人,自己的亲闺女打成这个样子!”
床边的人开口说的话,让夏梦顿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别人,一定是自己朝夕相处的舒曼了。夏梦微微松开的双目看着舒曼,若是说这世上还有没有人能陪同在自己的身边,真正对自己好的,也只有舒曼一个人了。夏梦坚信不疑。
“别……别说脏话……会污染的……”夏梦松开嘴,伴随着脸上无神的笑容,有气无力的说着。
舒曼这才意识到夏梦已经醒了,她愣愣的看着夏梦,继而惊喜的破涕为笑。继而噔噔噔急急地脚步声奔到了病房门前,高声叫喊着:“医生!医生!夏梦醒了!”
然后舒曼回到了病房前,夏梦脸上的笑容虽说无力,但对于舒曼来说,是最为温暖,最为放心的笑容。
“你……你傻不傻……不是有铃吗?”
舒曼这才意识到病床前有着呼叫铃的,看起来夏梦恢复的不错,还能调侃自己。当即站起身来,按了一下呼叫铃。
舒曼说:“下次,我说什么都得把你带着,我去哪都带着你!”舒曼说着,声音愈发的哽咽了,继而豆大的泪珠从眼眶夺出。
“滚蛋……我……我才不要当……电……电灯泡……”
医生护士一同步入了病房之中,舒曼在护士的引领之下,离开了病房。舒曼三步一回头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夏梦,心里牵挂着。
而夏梦,还是那个夏梦,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冲着舒曼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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