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龙者说

    
    濮阳王府，对坐两人。
    “你出关了？”田诺凝问道。
    “嗯。”那女子应道，说话也流利了许多，“御灵阵的布设几近完成，只是想要在仙缘阁召唤那八只灵兽，还需布设八颗魔鬼之心。”
    “历昊子掬尚在鬼门关，魅灵意致重伤未愈，这次去仙缘阁的事你便与铁面二人随我同去吧。”
    一想起铁面，田诺凝气不打一处来，“祭主，濮阳城事务繁多，且刚与鎏金城结仇，仅留魅灵、上官意致两个有伤之人在城中，恐怕不妥。”
    那女子黑漆漆的眼睛闪了闪，似乎对于田诺凝的推辞有些意外。
    “仙缘阁众人不日便集结而出，剑指驰云，偌大的天语峰如空山一座，依祭主之能再加铁面的协助，此事定是水到渠成。”
    “铁面虽对仙缘阁很是熟悉，但是在炎魔鬼书上造诣不深，魔鬼之心何等凶煞之物，以你的修为我尚且不放心，更何况是他？”
    “铁面品性坚韧，坚刚不可夺其志。区区一介魔鬼之心，又无修为高深之人催持，不成气候。”
    田诺凝再三推辞，蒙面女子似乎有些不快，不过倒也不是十分在意，点点头，转身离去，隐于黑暗中。
    …………
    驰云山，青烟阁。
    曾辙闲适坐在座位上，把玩着手中紫色的谪仙花。
    “怎么样，两位掌门？”曾辙问道。
    悟言唯讳各自盘算着，默默不语。
    “此次你二人若助我抵御仙缘阁，仙缘一退，我便将雷属性的女娲后人送与悟掌门，女娲舍利送与唯掌门，不消半年，你我三人便可同开禁器永结盟好，共同对抗仙缘阁，如何？”
    “若我驰云败了，女娲后裔和女娲舍利落于他古承风之手，恕老哥我直言，你二位还真不是他古承风的对手。”
    “当下局势，已到了紧要关头，有探子回报说，仙缘弟子已暗中集结，向我驰云而来，还望二位早作决断。”
    唯讳悟言二人相互看了看，默默点了点头。
    …………
    月华，林荫古道。
    那蒙面的女子如幽灵般的飘过，悄然无声，身后的铁面默默的跟着，似乎还在想着别的事。
    再上仙缘，今非昔比，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忘了的种种，如滴水涓流，一滴滴的流下。
    是水还是泪，也许已经无从知晓了吧。
    不出所料，仙缘阁的守备明显稀松了许多，在蒙面女子的带领下，二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了仙缘阁。
    暗处，蒙面女子递与铁面一盏鬼面灯笼，自己也挑了一盏，手心托一息鬼火，引燃了灯芯。
    手中的灯笼发出幽绿的光，随即熄灭，灯芯升一缕青烟。
    “这次来，是把八颗魔鬼之心种在仙缘阁八处鬼气凝聚的地方。”蒙面女子说道，“越是靠近鬼气凝聚的地方，鬼面灯笼的光便越是明亮。就像这样。”
    蒙面女子说着，一边带着铁面继续向前走，一边用手中的灯笼探测着方位。
    铁面默默的跟着蒙面女子继续向前走去，周遭熟识的一切如针，挑刺着本以为早已忘记的旧伤疤，隐隐的渗出血来。
    蒙面女子手中那愈发明亮的鬼面灯笼映着铁面愈发苍白的脸，“便是这里了。”那蒙面女子停下了脚步。
    轻水池！
    那曾经温柔的善念犹如一击重拳，猝不及防的铁面不由得打了一个趔趄。
    “怎么？”那蒙面女子问道，没有半分感情，向池中丢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想来便是魔鬼之心了。
    腾起几个气泡，那魔鬼之心渐渐的沉入池中。
    “鬼气凝聚的地方大致分布在仙缘阁东、南、西、北、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位。”那女子顿了顿，“看来仙缘阁南向鬼气凝聚的地方便是这轻水池了。”
    “这样。”那女子递与铁面三颗魔鬼之心，“你去东、东南、东北三个方位，我去西、西南、西北三个方位，最后在仙缘阁北向鬼气凝聚处会合，如何？”
    茫然若失的铁面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八颗魔鬼之心为上古八位元魔所化，有聚敛鬼气之能，本身也是凶险无比，可惑人心智，你炎魔鬼书法力尚低，若自觉入魔，应迅速远离魔鬼之心，片刻后，幻境可解。”
    …………
    在鬼面灯笼的指引下，铁面失魂落魄的走着，不觉间竟然来到了聆语涧附近一条熟悉的小路上。
    突然鬼面灯笼绽放出明亮的绿色。
    铁面抬头一看，呆若木鸡的立在原地。
    这古松，莫不是当年划破手指的那棵！
    现如今，枝繁叶茂，扭曲诡异的枝干如凶猛的异兽，撕咬着赤裸的肉体，无法躲避，无路可逃。
    这头异兽名为回忆。
    铁面跪在地上，犹如被枷锁束缚的野兽，狠狠的喘着粗气。
    身上的血管爆起，铁面猛的冲上前去，双手愤怒的掐住了那棵树。拼尽全身的力气……
    “呵呀！”铁面大吼一声，将这枝干狰狞的古树连根拔起！
    地面上出现一个巨大的坑洞，铁面重重的将古树丢到一边，颤抖的喘着粗气，却感觉伤入骨髓，痛的更厉害了。
    将魔鬼之心丢入坑洞中，看着它消隐于土中，总感觉自己再也没有更多的力气了。
    不论你受到多大的重创，只要还没把你完全击倒，你便需要拍拍身上的土继续走下去，这便是活着。
    在鬼面灯笼的指引下，铁面迅速逃离了那条熟悉的林荫小路，逃离了自己的过往。
    只是轮回是个圈……
    在鬼面灯笼的指引下，陷于内心极度挣扎的铁面来到了第二个地方——英灵冢
    黑夜如漆，上百亡魂。
    差点，自己也成为了他们其中的一员。
    铁面突然自嘲似的笑了笑，恐怕以自己当年的身份，是入不得英灵冢的吧。
    不再去想，顺着鬼面灯笼的指引，走向了英灵冢的正中心。
    没走几步，鬼面灯笼的光映出了一块墓碑上的几个字——“惊雷崖弟子普文之墓”
    墓碑前摆置着新鲜的祭品和散落的香灰，似乎有人刚祭祀不久。铁面不敢去看，想快点离开，只是总也抽不动脚。
    尘封的过去瞬间崩裂，在心中的城府土崩瓦解的瞬间，铁面反倒安静的苦笑着，端坐下来。
    “馨……”
    …………
    皓月当空，千佛默立。
    仙缘精锐多已暗中前往驰云，荀孝正独自一人走在天语峰后山的小路上，脚步轻快，脸上的喜色难掩。
    千佛塔就在眼前了。
    踏上千佛塔周边的石阶，十二年前的种种涌上心头，曾经的激情与悲壮，鲜血与哀歌，终抵不过时间的冲刷，无影无踪了。
    荀孝正屏住呼吸，抽出了慈悲石。
    同时抽出的还有青竹的香气！
    “你来了，荀师兄？”
    十二年的陪伴，这温柔的声音，今日却让荀孝正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压抑住心中的喜悦。
    “……”
    感觉今日荀孝正的声音有些异样，塔内之人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十二年了啊……”
    塔内之人没有说话。
    荀孝正定了定神，喉咙有些发干，“当初你说，十二年一轮回，幽闭一轮回，给自己恕罪，如今十二年期满，你已恕了你的罪，我也按照约定努力修行，成为了仙缘阁下一任的阁主……”
    荀孝正吸了一口气，“师父已经将千佛咒传于我，刚才我又去求过容师太，她对于咱俩的事……也是认同的。”
    “明日便是十二年整，所以我想明天迎你出来，然后……”
    “我们成亲，好吗？”荀孝正鼓起勇气说。
    塔中的人愣了许久，场面变的有些尴尬。
    “如果你不愿意……”荀孝正有些着急了。
    “好吧……”塔内之人静静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