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凤来

第117章 是个祸害

    
    西城王从主殿下来的时候,正迎面看到凤伶匆匆往主殿后面去。
    “不照看君上,做什么去?”西城王伸手拦下凤伶,态度生硬,似乎还压着些许怒意。
    凤伶低头走得很急,没有注意到迎面来的人,突然被呵斥,不觉打了个寒噤。抬头看到是西城王,这才稳了心神,略施一礼:“巫医给君上看过了,说是并无大碍。”
    “并无大碍,你就能搁下君上不管?”西城王面色凝重,手按在剑柄上,因着太过用力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因着和老魔君极好的关系,凤伶可以说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说是把她当自己的孩子看也不为过。可这熊孩子,从小就没给人省过心。
    以前老魔君在的时候,西城王就看不惯老魔君对凤伶的娇纵,并多次向老魔君提议,这个孩子应当严加管教,否则日后必出大祸患。但是老魔君那时候爱女心切,压根听不进去西城王的劝告,甚至不惜因此和西城王大吵了一架。
    事实证明,西城王的话有一定可取之处。因为在那之后不久,凤伶就引狼入室,连累整个凤族连同魔界全都遭了殃。
    这下魔界还不能刚刚有些起色,祸害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祸祸完老魔君,这又开始祸祸新任魔君。且不追究之前孩子和衣带的事,就光是今日在军帐里,凤伶对玄祉发的一通脾气,西城王就足够恼火。
    当众干涉君上的军令,这是西城王活了十几万年都没碰到过的放肆行径。亏了她命好,离了老魔君,还有新魔君继续惯着,否则仅仅凭着摄政或是冲撞君上,就足以让她身首异处,且没得异议。
    想到这,西城王不知不觉就狠狠瞪了面前的熊孩子一眼,奈何熊孩子垂着眼眸,根本没注意到他恶狠狠的眼神。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西城王顺了顺自己的胸口,才不至于被气晕过去。他也就只能暗自生生闷气,谁叫这祸害,偏偏还是凤族唯一的后人,打又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注定了是个稀罕物,哪怕做个祸害,也依旧稀罕,就是这么气人。
    见凤伶半晌也不吱声,西城王摆摆手:“回去。君上没有痊愈之前,你必须在旁边守着,一步也不能离了身,现在就去。”
    从礼节上来说,玄祉是君,她是臣。从情理上来看,玄祉是夫,她是妻。从起因上来讲,她擅自闯战地在先,玄祉因她受伤在后……
    由此种种,凤伶怎么也该寸步不离的侍奉,可她却这时候跑出来,若是叫那些本来就对她心存不满的老臣看到,还不晓得怎么在背后诋毁她。
    西城王叹口气,吩咐完就继续往下走,走了两级阶梯,回头一看,这孩子压根没有跟上来,还在那站着。
    “做什么?”西城王忍不住喝道:“你真是愈发没有规矩了。”
    凤伶依旧站着没动:“我等下会回去。”
    “等下?”西城王粗着沙哑的嗓子,几乎要吼出来:“那你说说你现在要做什么?要翻天,还是要覆地?”
    凤伶终于慢慢回过身:“我要去查证一件事。是对我,对凤族都很重要的事。”
    在她转过身的一刹那,身后的光刚好照进她的眼睛,将她的倔强和决绝照的一览无余。
    西城王被她看得说不出话来,竟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威压震慑,再难以驳斥她的决定。
    凤伶趁着他这一瞬的怔愣,立即颔首,丢下独自立在阶梯上的西城王,转身就朝着主殿后面的回廊跑去。
    绕过回廊,穿过两个圆形拱门,再行过一小段石桥,就到了玄祉的书房。
    一路上少说也有百余名守卫,但是见着凤伶,就像是见着玄祉一样,只福身行礼,并无一人拦截。就连书房这样存放重要文件的地方,也没有对她进行阻拦,她要进去,两边的侍卫便替她开了门。
    这一路比她想象的,容易太多。
    跨进书房,凤伶忽然就想到了白有闲,白有闲能在重重监管下轻易拿到紫云神君的兵符,又能够跑到紫云的地盘上号令众人,一路畅通无阻,恐怕当时的情形就和她现在进入玄祉的书房一样。
    什么顺畅,什么容易,不过是仗着别人的信任和喜欢罢了。
    凤伶心里揪的疼了一下,但很快又像是生怕自己会心软似的,使劲摇摇头,迅速走到桌案边,拉开木屉,取出里面发黄的纸张。
    那是她和玄祉在策隐生前的府邸中搜来的地图和时刻表。那时候川北的将领说,搜出证据的房间就是那位白芨白大人的房间。
    说明这位白大人该是真实存在才是,问题在于——他叫不叫白芨,出不出自北海。
    凤伶记得,她在魔界遇到白大人的那一次,紧接着就被玄祉给救了下来。若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一些。玄祉当时的说辞,是下魔界有公务,正好看到她。
    可是那时候玄祉分明被关在极寒殿,天君怎么会给他分配公务呢?
    紧张地打开地图和时刻表,凤伶把上面的字细细看了一遍。
    凌厉草书。
    和玄祉工整隽秀的字体全然不同。
    反复看过还是不放心,凤伶又拿来一旁玄祉批注了一半的折子来对照。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看了个仔细。
    行笔顿笔的习惯,确实不同。
    想来也是,若是这上面的字迹和玄祉的相似,那时候在川北,她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把已经发黄的证据折好放回原处,凤伶撑着桌案,瘫倒在一旁的藤椅中。
    不是他,幸好不是他。
    书房里静的出奇,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凤伶呆呆地望着房梁上的牡丹雕花,良久都没有从后怕中缓过劲来。
    只要不是他,管那白芨是何人,她都无所畏惧。
    她想好了,哪怕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白芨还活着,并且仍旧逍遥法外,她都觉得没关系了。什么摄灵和恶行,什么嫁祸和仇恨,只要玄祉不涉及其中,她就能安下心来,她就可以毫不担心。
    一切有玄祉呢,不是吗?有玄祉在,她才不怕。
    沉闷的天气终于兜不住重重的水汽,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整座幽冥山迅速被蒙蒙雨雾包围,空气里也填满了雨水沾湿灰尘的气味。
    压抑的氛围在一片哗啦声里,逐渐淡去,只留下广阔的大地,默默承接着贵如油的,第一场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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