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不走飘洒如雪的樱花落瓣,雨冲不散弥漫如烟的薰衣草香。
对我来说静养休假的时光就像屋外的海浪一般,风平浪静,闲暇时上网发现新闻中的世界永远都不会缺少纷乱时局与奇闻异事,一段最新的半真半假网络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由于当地民兵组织和临时政府关于南部各省的自治问题谈判无果导致东南部地区持续战乱,利比亚南部与苏丹和乍得接壤的三角地带成为无人管辖区域。一名法国自由战地记者最近冒险前往该地区秘密采访发现该地少数聚集区存在一些特别游击组织,声称隶属于当地自由民兵团的成员。”
“该地区属于贫瘠的沙漠地区,人类聚集区偏少,而政府管辖更是鞭长莫及,很多部落人群甚至没有脱离最原始的生活方式,更谈不上供水供电。这名自由记者在出发之前得到临时政府内部人员的消息声称该地区可能存在生化非法组织,深入调查采访中发现生化非法组织并不准确,那样原始且条件恶劣的地区根本无法从事生化武器研究,可是调查采访中的确发现了非比寻常的状况。”
大段的文字叙述我并没细看,反而一段未经后期处理的手机视频引起了我的注意。
无声的镜头中几个非洲人穿着彩色布条裙装围在篝火旁,手牵手似乎在唱着古老的民谣一起载歌载舞,有规律的动作像是在举行某种特殊的仪式。他们时而扬手,时而踏着鸭步左右摇摆,口中还不时默念着奇怪的语言,动作和言语看上去不太有美感却有种难言的应景。画面被切掉了一部分,关掉镜头后待了一阵,手持手机摄像头的记者自言自语地重新开启镜头,隔着镜头沙漠之上的夜空清澈得一尘不染,篝火已经熄灭,袅袅升起的烟伴着星星点点的星空分不清是挂在天上的星亦或是从木堆中跳起的火星。
时光仿佛定格了,篝火旁的舞者们静静站着仰望星空,不再舞动,甚至没有丝毫晃动,若不是手持镜头的记者在晃动和自言自语,这一段看上去竟像是静止的照片。也许这种油画般的静止的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引起拍摄者的注意,直到他意识到静的太久了才撑起身朝篝火旁的舞者们走去。
画面被拉近,寻常镜头下的数位舞者仰面朝天,面容恍惚,像是进入了一种特别的冥想状态。走近的自由记者有些诧异并开始轻声呼唤他们,却迟迟没得到回应。镜头的光洒在他们呆滞的面容上,如果不是眨动的眼他们就像是一尊尊蜡像。我的手心有些冒汗,并不算恐怖镜头却勾起了我曾经恐怖的回忆,记忆深处不愿被深挖的记忆又重新被勾起。数年前雨林空地中面容恍惚的村民虽然肤色和镜头中的舞者完全两异,但那就是噩梦的开始,我又怎么可能有丝毫忘却。那种丢失了记忆般的恍惚不可能被无故假装,如果这都只是巧合般的相似,那这世上还有什么事不会偶然发生呢?
视频的结尾一个身穿袍衫的长者提着放满淡蓝色试剂瓶的架子先开帐帘从帐篷中走了出来,视频戛然而止。
记忆中的画面和网络视频中被定格的画面重叠在一起,清晨的雨林空地,星空下的非洲沙漠,为何其中的画面感会如此惊人的相似,神情恍惚呆滞的舞者,蓝色的试剂瓶。三月初春还没到会冒汗的温度,但我竟不知不觉额头开始冒出丝丝汗珠,继续往下看文字报道。
“据这名不愿透露姓名的战地自由记者事后文字叙述,那些大部分来自该区域的零星部落成员长期服用一种被他们称为圣水的药物制剂。在被部落长老严苛选拔后,会将那些被圣水彻底洗涤灵魂的人通过特殊方式送上天堂。而据调查那些通往天堂的特殊方式需要驾驶车,在烈火中将自己的身体彻底焚化。自由战地记者通过临时政府机构成员和联合国反生化武器调查员那里得知,这些服用圣水最后被选为圣徒的人最后大多会成为汽车炸弹的驾驶员,而他们的记忆和意识里只有通往天堂这一种唯一单纯的想法。”
“与以往我们意识里那些被强迫驾驶汽车绑上炸弹冲关破寨的汽车炸弹不同,这些人会像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正常驾车,甚至神情举止在平时和行动时没有任何值得人在意的特别之处。无法辨别,无法警惕,最近中东乃至非洲各个重要城市发生的重大汽车炸弹袭击都或多或少有圣水的影子。这些圣徒仍在渐渐扩散,引起了欧洲各国的广泛关注,但调查手段有限,而且表面看上去这些圣徒他们只是丢失了部分记忆的普通人。”
看完这篇非正规新闻报道汗珠已经开始从颈部滑落,头脑中浮现的第一想法竟然是如何才能找到这位匿名的战地自由记者,就算是语言不通可这么多年前的神秘事件背后至今终于找到一丝狭缝般的线索,说什么我也不能轻易放弃。
当年的雨林遇袭事件已经被军方和警方彻底调查过,开始怀疑是毒贩的同谋,后来才知晓那天被突击的毒贩根本不知雨林深处有其余活动,而且那次行动的成功也充分说明毒贩窝点内根本处于完全无警惕状态。被炸毁的直升机残骸和交火地点留下的痕迹都没能找到任何线索,最后就变成了一件悬案至今未破。
而作为当时唯一的幸存当事人,只有我会对当时所有细节状况有直观的感受,当看到那些视频里的仰面朝天的恍惚舞者时唯独能抓住细节的恐怕只有我这个亲眼见过这一切的目击者。可是该如何联系到那名匿名记者成为了我现在很难解决的问题,网络的转载速度非常快,而且来源更加难以追查。
该怎么办?我望着窗外,清风刮过汗珠有一丝凉意,灵光一闪,我忽然想到找徐勇汇报情况,看警方和军方能不能结合当年的案件调查到那名拍视频的记者,然后取得联系。
正值正常工作上课时间,婧婧在幼儿园而母亲仍在单位,小区内风和日丽,寻常时间并无可疑的人和车辆来往,我独自站在屋外不远的林荫下翻找出徐勇的电话号码。
拨通了电话,“喂?徐连长,您好。”
“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来电话,最近过的还好吗?”徐勇来自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那么中气十足。
“挺好的,最近营区那边忙么?”
“忙,事情不少。怎么?有事?”徐勇一语猜中。
脑海中飞速流转着过去的片段,又和刚才的视频做了对比,“有些情况我想需要跟您汇报一下,现在方便吗?”
“嗯?你说。”
“关于曾经雨林的事件,现在网上的一段视频有些相似之处…”通过组织周密的语言,我将印刻在脑海中的画面尽可能详细的叙述出来,并结合刚才无意中在网上看到的视频道出了一些被忽略的细节。
“不敢完全确定,但给我的感觉确实很相似,时隔这么久了,无意中得到了这点线索我不想它就这么断了,唉~!”我叹了口气,“也是为了我那帮被害的兄弟们。”
“嗯,好的,你等下把网址链接发给我我尽快把这件事报上去。”徐勇很快答应了。
“还有这件事有必要尽快通知当年调查过这件事的警方,也许他们的侦讯手段更高效。”
“嗯,”徐勇语气忽然有些吞吞吐吐,“可是…”
“可是什么?不能告诉警方么?咱们武警和警方联系一直都比较紧密,这件事应该也属于他们的管辖范畴。”
“可是曾经管辖这件事的警官,就是去年那件事的李警官你还记得吗?”
那个面容严肃不苟言笑的瘦高警官重新回到了我的脑海中,虽只有一面之缘,“记得,当时还有位姓杨的警官一起在询问我当时发生的事。”
“他就是当年负责调查你们雨林事件的警官,可是去年年底他为了跟踪调查他手下卧底的案子,再次前往出事的村寨。据说是跟踪调查去年有关那个自称裴迪的人曾在一户老农家落脚,那户老农不慎跌落自家水井溺亡了,李警官当晚在追查这件案子过程中天降大雨路面湿滑警车翻下深沟不幸遇难。”
“李警官?他竟然是那名卧底的上线?”我的心底忽燃起一腔烦闷。
“没错,事后最近我才听说这样的秘密。而且是唯一的上线,他那段时间一直在调查事情发生前后的原委和线索却忽然遭遇不测,整个案子就彻底断了。”
“天降大雨路面湿滑…”我试图在脑海里回想着与我似乎并不太相关的事故。
“所以这件事我只有跟新调来的领导反应,但是他对案情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容乐观,尽量还是交给咱们武警这边看能不能取得进展。”
“那位老农也坠井溺亡了吗?”我仍在琢磨这听上去跟我没多大关系,而且看似寻常的悲剧,。
“嗯,总之这件事交给我就是了,结合当年的事件我尽快往上报。”
与徐勇通完电话我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是更加疑惑,看似表面无关的种种事件却多多少少感觉有些蹊跷,到底哪儿出了问题呢?我点了烟,一只手搭在长椅椅背上,坐望碧海,树影摇曳,三月的海风渐渐有了些暖意。
身后一阵脚步急促,由远及近,我回过头朝午休回家的柳素汐挥了挥手,她愁云不展的朝我挤出半丝笑容转身回了自己家中。这段时日为了她母亲的病情她已经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好在年轻身体能抗,除了高三的繁重学业一有闲暇她就会回家陪伴母亲,再无别的活动。
褐色卷发的异国女孩儿自从那晚留下的一个背影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是幻觉般消失了,一切都重归往日的平静。母亲和婧婧更像是什么都察觉不到般,每日我都在警惕着周边的一切,可除了寻常的人和事再无多的值得注意的。
非要找一丝牵挂也只剩下手腕智能表上那个特别的绿点,地图被放大后绿点已经从特区移至香港,李筱艾已经重归校园。希望一切就这样过去吧,就像是一场梦,梦醒后烟消云散。
时不时我还会收到她发来的只言片语,我能回复的也只剩下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独特绿点。但有时转念细想,毕竟只是救过她数次,其实我们的生活几乎毫无焦点,就像是天鹅和草原的狼终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物种,如果不是意外它们似乎永远不可能彼此近在咫尺。
随着时间,一切终究会过去的…所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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