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恒久的家人在你手里?”魏昶笑着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韩云秋冷冷地说。
“揣着明白装糊涂。”魏昶挠了挠蓬乱的脑袋:“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向兵部申请扣押方恒久。在我不能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之前,不会把他放出来。”
“你爱做什么,跟我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
“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魏昶定定地看着韩云秋,半晌才道:“我不想搞谁,我只是想破了这个案子。你想当官,我不阻拦你,你用什么手段,与我都没有关系。现在我要破的是两个案子,一个是《平康坊三回巷千牛卫案》一个是《平康坊不良人郎阳明命案》,我希望这两个案子跟你没关系。可如果有关系,请你直接告诉我答案。我可以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杀手集团上去,而不连累你。”
“你说够了没有?”韩云秋冷笑一声道:“这两个案子现在都是悬案,整个刑部都很关心这件事,如今惊动了皇帝,他把这两个案子合并在一起,交给你们不良人去查办。现在你竟然把案子查到了我的头上,你不觉得可笑吗?”
“一点儿也不可笑,你的名字,在我查案过程中,出现过两次。而且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有证据证明你与杀手集团有勾结。”魏昶冷下脸来道:“我还知道,你要杀谁!”
“真是奇怪。”韩云秋苦笑:“你在查我之前,你没了解过我的家族吗?像我韩云秋这样的人,需要杀人来晋升吗?”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魏昶说:“现在,京畿大县的县令各个都是精明能干之辈,更令人感到绝望的是,他们还都是壮年。他们下不去,你就上不去。这并不重要,最关键的还是你们刑部本身,刑部里更是人才济济,而且年轻有为,你想再上一步,你就必须要杀掉一个人。”
闻言,韩云秋气得眯了眯眼睛,眼皮在抽搐。他阴声说:“从现在开始,请你滚出去。我不想再与你说一句话。”
“你不配合我,我也能查清你。”魏昶说:“现在情况更不妙的是,你要杀的那个人,也在勾结杀手集团。其实,我想你自己比我还要清楚这件事,否则,你身边也没必要潜伏这么多杀手来保护你。对吗?”
“陈括!快进来,把他给我轰出去!”韩云秋不再与魏昶说话,而是走到门口,大声道。
“不用你们轰。”魏昶已经走到门口,扭回头冲着韩云秋苦笑一声道:“你今天的表现非常差劲,你暴露了很多东西。”话音未落,魏昶一拳打倒陈括,抢回自己的刀,随后一把扯住韩云秋的脖领,道:“对不住了,我想活着出去。”
扭过头来喊道:“陈豹,你也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咱们两个背靠背往外走,我看他们谁敢对我们下手!”
魏昶在刑部大院里把大案特案问事处八品主事官架了出来。
院子不大,也就十几步的距离,可那些杀手竟然都没敢靠近。他们想不通,平时最厉害的陈括,怎么可能连魏昶的一拳都躲不过,抗不住。
一出大门,立刻吸引来许多刑部官员和北衙卫的注意。
其中几名北衙卫兵咆哮着跑了过来,质问道:“你们不良人有密旨吗?”
“没有密旨,但是有这个!”魏昶掏出金字令牌道:“现在,我怀疑韩主事与一件大案有关,我要拿他去见皇帝。”
“等等!”这时人群中走来一人。
他一走过来,就看到好大的官微,一身红色官服,腰扎银鱼袋,一看就是一名四品大员。
“我是刑部侍郎李道严,今日见到两位不良人捉拿皇帝钦点要犯,本官自然不敢阻拦。可是,你方才说没有密旨,这是何意?”
“李大人。”魏昶突然松了手,叉手道:“卑职魏昶系长安县不良人,并无手续,只是凭借一时推测才要拿住此人。”
“哦?”李道严怒道:“你当你们不良人是什么?是西汉十常侍不成?汝等如此狂妄,休怪本官到朝堂之上参你们不良帅一本!”
“这事儿与咱们不良帅没有关系。”魏昶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好!算你有担当。”李道严道:“既然如此,我李道严也说到做到,我只参你自己。可我还是要告诉你,虽然你推测韩云秋与某件案子有关,可按照《新唐律》,没有授权文书,不可对朝廷命官逮捕,现在我就把你轰出去,咱们官面上见!”
这还用得着人轰?
魏昶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幸亏碰见李道严,韩云秋的杀手们才会老老实实把弓弩藏起来。否则他们把架在韩云秋脖子上的刀一撤下来,必然是一顿乱箭射来,到那时他和陈豹就麻烦大了。
“挺危险啊。”跑出来之后,陈豹额头见汗。
魏昶笑道:“如果没碰见这个李道严,咱们就把韩云秋那小子直接押到不良人内务府去。我就不信,他们杀手集团敢明着冲击不良人总部。”
“咱们这次可算是得罪杀手集团了,那么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找鲁汉解决。”
“鲁汉?”陈豹惊惑道:“咱们这次闯了大祸,鲁大人估计也要倒霉啊。虽然李侍郎说只参你,可那根本就不可能。鲁汉作为长安县不良帅,带兵有责,我陪同你一起闯刑部,责任也不会小。不过你放心,但凡上头怪罪下来,我陈豹绝不当缩头乌龟。到时候咱们兄弟一起扛。”
“好兄弟,这话说得心里暖。”魏昶道:“你放心吧,鲁汉不是个傻子,他自然有办法与皇帝解释。不过呢……”魏昶挠了挠头,道:“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去见一见老帅,把这件事提前告诉他一声。”
※※※
祁琪与父亲怄气半天,最后还是要解决问题。
祁叔仁说,那韩云秋乃是开国元勋韩辈祝的后人,世代簪缨,也是长安城里的贵族之家。
只不过呢,咱们家与他们家没什么来往,所以我也不是特别了解他。
他父亲韩助国死得早,而且还牵涉到太子夺位的案子里去,当初,他父亲是一名保皇派,太子李亨篡位登基时候,他还总在朝堂上上本要求恢复老皇帝的皇位。
他们当时有十个人,结果都被下了狱,没用上三年时间,他就死在了狱中。
虽然韩助国一心维护老皇帝,可新皇帝李亨并没有迁怒他的后人,而且还把十九岁的韩云秋提拔为刑部主事,一干就是七年。
韩云秋本来有多次被提拔的机会,可他都说不想离开京城,因此耽搁了。
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不想提前结束京官的履历,因为他有野心,一旦被派到外面去,虽然眼下是升官了,可将来再想提拔,可就很难了。
毕竟长安城里只有一万个官儿,而城外,则是十几万,他就更难出头了。
“现在整个韩氏家族,只有他一个考上进士的。其他人要么吊儿郎当,要么痴傻捏呆,总之没有一个靠谱的。你知道他们家族有多少人盯着他吗?如果他这辈不能冒出一个四品官来,他们韩氏家族就被彻底踢出贵族圈了。”
“哦…”
与父亲一番交谈,祁琪并没有得出什么高明的结论,她只能是确定了魏昶的一个判断——韩云秋果然是一个官迷。
但他想当官——想当大官,并不仅仅是他的个人爱好,还因为他身负众望。
随后,祁琪跑出去,给父亲买了一件丝织氅衣,然后就嘟着嘴走了。
她看起来还有些不太好意思。
再次离开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趟,祁叔仁不禁摇了摇头,念叨说,自己的女儿与自己一样,一忙起来,就顾不上家了。
随后,祁琪跑去了开化坊,与李寡妇谈了谈,这次李寡妇与祁琪提起来一个人,竟然是大理寺卿邵启莲,说起这个邵启莲,其实才是一个六品官。官职并不高,可他的名头,却是十分响亮。
是大理寺三头倔驴之一,最年轻,也是最倔强,最敢挑皇上毛病的人。
他手里掐着一本《新唐律》就敢与皇帝分庭抗礼,简直是胆大包天,曾经把皇帝李亨气得装病不上朝,纵观整个历史,除了当年郑国公魏征,恐怕天下无人堪称其右。
“哎呦,我曾经听阳明说起过他,这个邵启莲,今年三十有二,娶了一个好丑的老婆,不过呢,那老婆却是个能人哩。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与他结了婚,专攻《新唐律》,竟时常能与他争辩。说来也奇,这邵启莲号称铁齿铜牙,竟时常输给媳妇呢。你说,这是不是奇怪的事?”说这话时,李寡妇一脸揭秘后的喜悦。
祁琪听李寡妇说话,她听的不是话里的内容,而是通过李寡妇透露出的信息,判断哪些话是郎阳明的话。
如今郎阳明已经死了,再想听他说话,只能通过李寡妇的嘴。其实,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郎阳明的糟糠媳妇,一个是他的妹妹。可祁琪对那两个人,简直是伤透脑筋,还不如和这心无城府的李寡妇说说话,最起码心中不觉得憋屈。
再说,祁琪也是个健谈的女孩,聊起这些闲话来,也是一把好手呐。
前几天,刚结婚的大表姐秦香溪还招呼她去家中做客,可见祁琪聊天的功力之深,将来,搞不好也是个一张嘴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吧吧婆。
“阳明兄为何突然跟你说起邵启莲来?他们很熟悉吗?”祁琪问。
“也不是很熟悉,就是见过两面吧。”李寡妇说。
“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祁琪问。
“大约…,唉,也就是他死前一两个月的事儿。”说罢,李寡妇又陷入悲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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