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
这是忙碌的一天。无论是魏昶还是祁琪,都忙得脚打后脑勺,连午饭都顾不得吃。
最后连夜赶往金城坊,来到黄家。
可在来到黄家之前,他们才办完今天的第三件案子。
早晨,魏昶丢下一句就走了。祁琪先给那个小贼胡小乙做笔录,那小贼见祁琪年轻,还想蒙骗与她,说了不少瞎话。后被祁琪识破,质问他。他依然赖皮赖脸,终于激怒祁琪,轮起棒槌打了一顿。这时胡小乙可算知道了厉害,才如实说来。
事后,祁琪觉得自己跟魏昶学坏了。这等粗鲁事,在半年以前,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轮起棒槌就打,那是毫不含糊。再后来想一想,自己可不能这样沦落下去,否则自己就偏离了初衷。——她要成为一名以理服人的著名断案人。
做完笔录,仔细整理作案过程,发现胡小乙果然是一个混蛋,打他一顿也不冤。
他游手好闲,时而找些零工,或者在丰邑坊里到处帮闲白事,事主总要赏些小钱儿。有了钱,就去喝酒,如果最近活少,没钱也要去酒肆看别人喝酒,他在那里聊闲天讲故事,有时讲得好了,有人请他喝一杯,便算心满意足。
他早就发现,酒肆周老板的女儿和一个叫金堂才的人有暧昧,可他看得出来,周老板不满意这门亲事,于是那一艘爱情的小船就这样搁浅了。
后来他鸡贼地发现,那周家女儿竟然与金堂才私下有事,这时他心生歹意,把持二人名誉,要挟钱财。还道:如若给我钱,还则罢了,如若不给,我宣扬出去,你二人名誉扫地。
一开始金堂才坚决不承认。
这时胡小乙拿出一条羞裤来,道:此物乃是在小姐闺房里找到的,女子闺房里,岂能有男子这物?如若是平常之物,她还可以说是整理衣物时不小心把周老板的衣物收到了自己屋里,可不巧的是,这上面偏偏绣了一对儿鸳鸯,还写下你们两个的名字,真是铁证如山。如若你二人不要个脸面,我这就去坊署告发,你二人未婚先事,败坏德行。
金堂才道:这是你故意编排而来,凭空捏造之物,当不得证。
这时周家女儿哭道:金郎,要我说还是承认了吧,大不了我私奔与你,还能怎样,难道你嫌弃我不成?
金堂才本是个穷秀才,长安城里无有房产不说,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哪里有钱给胡小乙,这时周家女儿跑去家中,偷了十块金币出来,本想带着钱与金郎私奔,却不曾想,刚一出门就被人抢了去。
那人蒙面,不知是谁。(其实就是胡小乙)
没了钱,私奔不成,还被胡小乙继续威胁,二人抱头痛哭。
恰在这时,被周老板撞见,把女儿关进屋里,随后揪住金秀才就说他偷了家中钱财,于是告到官府。
官府一顿棍棒,把金秀才打得半死,他左右为难:如果认罪,功名前途彻底报废;如果不认罪,说出与周家女儿的事,也是自毁前程。
就在这时,周家女儿竟然砸碎了窗户,逃了出来,不要名节,把自己的事说与县太爷听了,还请县太爷做主,成全民女婚事。
县令蒯良君才没那么好心管她的闲事,可是一想,如果这样的话,这案子岂不是可以结了?
于是唤来周老板征求意见。
周老板看清形势,又不能不给大县太爷面子,于是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婚事。
俗话说,儿子偷爹不算偷,这案子就这样结束了。可官司卷宗送到监察院,连大理寺卿都没呈送,就直接打了回来,原因是——真正的贼根本就没逮住,何来结案?
胡小乙一看形势,心虚得紧,撒腿就跑了。
旁人找不到他,可对于当地蛇头来说,藏不住人。鱼三派人到处打听,知道这小子并没跑远,只是来到西市打零工。后来被鱼三骗了回来,当场缉拿。为了打听这事,鱼三可没少花银子,为此魏昶决定最近两个月的供奉可以免了。
当祁琪听说这件事,给魏昶记下一笔,原来这魏昶还收地痞供奉,他这种行为简直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随后祁琪把五月十八《丰邑坊周家酒肆盗窃案》卷宗交给丰邑坊署吏,要求他们把人犯和卷宗送去长安县。而自己又跑去办下一个案子。
祁琪整理卷宗,又按照夜莺的提示,去了丰邑坊南三沟渠,要找六月初四《丰邑坊南三街失踪案》的姑娘和人犯尸体,结果来到地方她才发现,那里她根本就钻不进去。
不是缝隙太小,而是太脏,大姑娘舍不得自己一套衣服。
又回去喊来署吏,署吏听说是这种肮脏活计,又花点儿小钱请来几个打零工的,下去寻找,果然找到两具高度腐烂的尸体。
《丰邑坊南三街失踪案》其实早已事实清楚,只是一直没能找到主要案犯和被害人尸体,所以才被大理寺打回。
让署吏唤来苦主辨认尸体,苦主父母经过仔细辨认,嚎啕大哭,说那便是他们的女儿无疑。
随后祁琪又把这案子交代给署吏,送去长安县。
听闻祁琪一日连破两案,街上传言不少,都说祁琪是女中豪杰,后来消息传到坊丞耳朵里,还特意来拜访祁琪,送来些许礼物。
祁琪蛮开心的。
可突然,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因为破案的主要功劳并非自己。
……
魏昶按照原计划跑去逮住了韩德忠,把他拖入陈寡妇家里,把两个人一顿毒打,眼珠转了转,决定分别绑在两个屋子里,而自己却先去睡了一觉。
醒来,直接去找陈寡妇。
对陈寡妇道:“我先向你交代一下政策,同案犯,认罪者判一年,不认罪者判十年。如果两个都认罪,都判三年。我给你一刻钟考虑时间,考虑好了再与我说话。”
“那韩德忠可说什么了?”陈寡妇胆怯地道。
“你休要问我这些!”随后魏昶又跑去韩德忠那屋里,把这些话又说了一遍,然后他跑到外面喝茶去了。
大约一刻钟过去,来找二人,纷纷交代了案情。
果然与魏昶所想差不太多,这二人真是一对儿*夫*妇!
那还废什么话,签字画押拿送官府,不过去之前,他还是把他们丢给了祁琪,让祁琪做笔录。
祁琪道:“咱们必须快些,不良帅已经来催我们快去金城坊了。”
“奶奶的。”魏昶粗鲁骂道:“老子忙了一天,午饭都没吃,他鲁汉还让不让老子活了?”
说这话时,见祁琪一个劲儿对他翻眼皮,还以为小丫头在给自己翻白眼看,可后来,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冷风……
“臭小子,你骂我的时候,骂得挺痛快呀!”
原来,老帅就藏在他的屋里。
鲁汉明知道魏昶这小子不好指挥,于是特意跑来一趟,结果让他逮个正着。而祁琪的好心使眼色,却被他当成了翻白眼。
老帅照着魏昶的腿就踢了两脚,魏昶迅速躲过,可脑袋上还是挨了一个大大的爆栗。
“你小子混蛋归混蛋,办事能力还是有目共睹。”老帅道:“我可跟你讲,这个案子不可小觑。长安不良人一百多人,我单点你去办,你心里要有点数。”
“我不去!”
“唉?臭小子,跟我尥蹶子呢是不?”老帅急了:“你魏昶当过都尉长,你就瞧不起我这八品小官儿了?你可知老子年轻时候是干什么的?”
没听说过鲁汉年轻时在部队里当过大官,魏昶一阵疑惑,问道:“干什么的?”
“打驴掌的!”
老帅命令下来,岂能不去,只是发发牢骚罢了。
魏昶仔细听了听案情,突然觉得头大,原来这是一个家族群体案件,而且还是皇戚。发生在昭容妃家里的事,黄昭容虽然算不上什么得宠的娘娘,可到底也是皇帝的媳妇不是,岂能等闲视之。
这一大家子人,听着就头大,因为涉嫌遗产继承问题,所以每个人都有嫌疑,仔细一算,竟然有十一个嫌疑人。
鲁汉说:“这个案子刚到我手的时候,我的感觉是,报案人本身就是最大嫌疑人。不过你不要被我的这个想法干扰了判断,你要用你的思维去办案。如若按照我的想法,那么就相当于中了别人的圈套。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昶立正道:“报告鲁大人,您这句话说得好啊,就跟没说一样。这才是当官的最高境界,我想,您的官途一定是……”
鲁汉一拳把他怼进椅子里,告诉他少废话,给他留下两块银币,权当请他和祁琪吃饭了,吃完了饭,赶紧去办案。
祁琪偷笑不止。
“小丫头片子,你就知道看我笑话,一句话也不帮我。”魏昶嘴一歪。
祁琪拉沉脸道:“《姜巧儿谋害亲夫案》翻案材料我已经写完了,你拿去坊署吧。他已经交代了杀手的情况,我们恐怕没时间去逮人了。”
“为什么是我去?”魏昶接过来看了看,祁琪的字写得真漂亮,颇有王羲之之风,不禁感叹:“好字。”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办案人落款只有他自己的名字,于是抬头问道:“你的名字呢?”
“这案子不是我办的。”祁琪说:“那两个案子我也没署名。”
魏昶把卷宗交给祁琪,站起来道:“以后,如果你觉得我办得不对,有可能连累你,你就别写上自己的名字;如果觉得我办得对,你就签上。我们是搭档,只是分工不同。我办的事你办不了,同样你办的事我也办不了。你让我成天坐在这里,还不如直接挊死我算了。所以呢,你也是有功劳的。这事儿如果你没有异议,以后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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