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怀在那边等了许久,等到太阳都快下山了,斜阳透过树木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也没等到向北过来。
也没有等到小念念。
他有些疑惑地想返回去找他,正看见向北气喘吁吁地过来,“哥哥,我们去游乐场玩!小念念在写作业。”
“可是,已经很晚了......”向怀眨了眨眼,“我们还是回去吧,明天再玩。”
“为什么?你不爱和小北玩?”向北眉头一拧,似是生气了。
向怀连连摇手,“不是啊小北,那我们过去吧,我不知道在哪里......”
向北这才收起情绪,扯出一个笑容,“好!”
两人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走到了尽头,天色已暗,又走了很远,才看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小型游乐场。
虽然很小,但是人很多,很是热闹。
“哥哥,看,这里好多人!你等等哦,我去买票,早上爸爸给了我零花钱。”向北说着,将他拉到一个旋转木马前面,然后一溜烟跑开了。
可是向北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向怀以为他迷路了,慌乱地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他,大声地喊他的名字。
除了热闹的喧嚣和游乐设备的音乐声,再无其他。
“小北!小北你去哪里了!不要吓我!小北!”他不敢离开旋转木马太远,怕向北回来找不到他,只好转了一圈,又转回去。
慌乱间,半小时过去了。他终于待不住了,想去找游乐场的工作人员借电话联系。
“小朋友,你迷路了吗?”一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阿姨对他笑。
“我弟弟不见了,阿姨你能不能把电话借给我我联系家里人?”向怀眨着清亮的眼睛,祈求地问道。
阿姨笑了笑,“当然可以,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走,我带你去打电话!”
向怀喜出望外,重重地点了点头,便跟在她身后,去了不远处的小房子。
“别着急,你先喝点水。”
“阿姨,我只想打电话,我不渴。”向怀摇头,小时候家庭教师教了,不要随便吃喝陌生人给的东西。
“我也想让你打电话,可是你看,有人在用电话呢!”阿姨和善地笑了笑,“你喝点水等一等,难不成,你以为阿姨是坏人不成?”
向怀这会儿心急如焚,向北不知去向,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生怕人家不高兴了不给他打电话了,便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但,仅仅是一口,他就觉得浑身疲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
其实,这两个人,已经盯着天天坐豪车上学放学的向北很久了,本想抓住向北,借此勒索向家一笔,可是误打误撞的,居然抓到了向怀。
还没等他们联系向家,向家已经第一时间报了警。
钱拿不到不说,还会去蹲局子,这下可气坏了这两人,不敢坐长途车,就带着奄奄一息的向怀在周边到处躲避。
“我说,就把他扔了不管算了!”男人道。
“他要是回去了,指控我们怎么办?!”女人气急败坏,愤愤地说道。
向怀打起精神,弱弱地看着女人,“阿姨,你们没有伤害我,只要你们愿意放了我,我会一辈子保守这个秘密,不会说出去的......我就说,是我自己迷路了......”
“小孩子的话也能信?!”女人瞪了他一眼,随即焦虑地在房间里踱着步子。
“哎呀你就听我的,带着他也是个累赘,现在人家家人只是以为孩子走丢了,等你再带着到处晃,都以为是你拐卖了还是绑架了,到时候连身都脱不了!”男人焦急地劝着她,随即恶狠狠地扭过头瞪着向怀。
“你要是敢说是我们绑了你,我就弄死你!”
向怀飞快地摇头,“我不说,是我自己走丢了,是我自己!”
女人沉吟了好一会儿,深深地看了一脸惊恐的向怀一眼,“把他放在这里也不行,一个小屁孩走丢了能跑这么远?我们先带回市里,看看苗头再说。”
等到天黑,向怀终于被带出了这间密不透风的房子,他的眼睛被蒙着,看不见前路,只听得到耳边呼啸的风声。
向家长子丢了,这么大的事,让警察局忙到焦头烂额。
向北也一次次被警察询问,就连秦念都没有放过。
又是一次调查询问,秦念蹲在过道上,看着向远在门口焦急地转来转去,这些天,他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向叔叔,我要回家......”
“不好意思啊念念,再等一会儿,叔叔送你回去怎么样?等这边忙完。”
“小怀到底去哪里了?他生病了,一个人,能去哪里啊?”秦念眨巴着眼睛,不解地问道。
向远只是摇头,不说话。
“爸爸,我真的只是约了哥哥去游乐场玩,我排队买票回来他就不见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凶我?”向北从房间里出来,眸子红红的,有泪花在闪。
“小北,他们是跟爸爸一样着急,不是凶你,爸爸没怪你。”向远蹲下身子,将他揽进怀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向北抬眼,正对上了秦念清亮的眸子,随即垂下了眼睫,倚靠在向远的肩膀上。
第二天,就接到报案称,有人见疑似向怀的人被一个黑衣人带着,在千里之外的市区出现了。
警察立即集中了警力过去寻找,过了好几天,却是空手而归。
“对不起向先生,向怀小少爷应该是被拐卖了,现在的天眼系统还没有完善,加上事出那天现场也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者,我们根本无法追寻他的踪迹,恐怕......”
向远闻言暴怒,“恐怕什么?!他已经快九岁了!你们连个九岁的孩子都找不到吗?!”
“您也知道,这茫茫人海找个孩子,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还有很多被卖到偏远山区,偷渡出国的都有......我们只能说,尽力去找,不放弃。”
向北坐在板凳上沉默不语,看着向远将脸埋在手掌里哭泣,心中翻江倒海一般,说不出是难受,还是畅快。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听同学说,那个旋转木马那边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他想吓吓向怀,让他吃点苦头而已。
没想到,向怀居然不见了,到现在都找不到踪迹。
他有时候也在想,他到底能去哪里?他走两步就会累的身体,能跑到哪里去?
又过了许多煎熬的日子,向怀始终没有下落。
“不行了,你先带着小北去国外,那边的公司需要人打理,我在这边等着小怀的消息。”老太太一脸严肃地吩咐着,几乎是强迫性的,要将这对父子送往国外。
“爸爸,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小念念。”向北抓着向远的衣袖,眸光里都是祈求。
向远知道秦念那小孩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想了许久,道:“爸爸送你去见见她,好吗?”
“好什么?!”老太太一脸不悦,“还真是你的亲儿子,这为了个异性纠结的劲儿,跟你还真是如出一辙!”
“不许去!”
向北蒙了,飞快地摇着头,“奶奶,求你了,让我见小念念一面吧!奶奶!”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兄弟俩,为了个小女孩,闹成这个样子!给我带回去!”老太太怒目圆瞪,恨恨地剜了向远一眼,随即吩咐下人,将哭闹不止的向北带到了车上。
“妈,向北还是个孩子,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向远拧着眉,不悦地问道。
“我说的有错吗?现在的小孩子,心机深沉,那天把司机支开,那么晚了带着小怀出去,明明可以带着小怀一起买票,他却偏偏扔下从未跟外界接触过的小怀不管!你这个儿子,你赶紧带他走!”老太太说着,狠狠地瞪着他,眸光里都是愤怒。
向远闻言蹙起眉,“妈,您不能用您成年人的恶意去揣测小北,他才不到八岁!”
“越是小的孩子,内心越邪恶!你说,我的小怀现在怎么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们赶紧走,我看到你们就来气!!”
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说完,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离开了。
向北还是趁奶奶不在,跑出去到秦念的学校外面等着她放学。
可是,等了许久,都不见她。
没过多久,他被带到了国外,开始了新的生活,彻底失去了与秦念的联系,也没有再听到向怀的消息。
......
秦念发现,最近上学的时候,路上总是能碰见一个小乞丐,脸上脏兮兮的,好几次都碰到他在垃圾桶里找吃的。
他拖着腿,骨瘦如柴,好像是受伤了。
这天放学,大雨倾盆而下,她穿着件雨衣,想早点回去写作业。
那个小乞丐还在。
只是他瘫在路上,不动了,任豆大的雨点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
“妈妈说了,离这些乞丐远点!”她的朋友在旁边叫她,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从兜兜里掏出早上装起来的糖和零食,塞到了男孩的手里。
男孩手指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还没开口说话,她却被人急匆匆地给拉走了,只有那熟悉的粉红色书包,在透明的雨衣下面若隐若现。
“小念念......”
向怀攥紧了糖果,狼吞虎咽地吃掉了秦念留下的零食,恢复了点气力,想继续去那大门紧闭的向家看看爸爸在不在。
从他被放出来之后,他没有吃的,没有穿的,身上脏兮兮的,想去打电话也没有人理他,他像一只流浪狗一般,让人避之不及,他在有力气的时候,就会循着记忆回家门口。芦竹林
可是那里,好像许久都没人了。
没有奶奶,没有爸爸,也没有小北。
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意志,在校门口等小念念。
可是,好几次都错过了她,好几次因为她急匆匆地跑开,而来不及开口叫她。
夜晚,雨停了,他茫然地坐在路边,却见几个大人过来,围住了他。
“又捡到一个,带走。”
他就这样被人带走了,被堵住了嘴,倒是洗了个澡,穿了干净衣服,随后坐了船,漂洋过海到了陌生的地方。
这边很热,他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他被辗转送了好几个地方,最后被送到一家全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子的小院。
他们每天给他吃药打针,如同他小时候一样。一呆,就是好些年。
向怀渐渐知道了这里是哪里,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身体跟别人不一样,他们不许他做运动,强迫他学搔首弄姿的舞蹈,教他化妆,到最后,带他出去演出。
他要是不愿意,就会面临被赶出去重新流落街头的风险。
“你是被人卖过来的?”
是夜,跟他上下铺的男孩子,用着不太流利的英文问他。
“恩。”他淡淡地答道。
“我不是,我是家里穷,自愿过来的。在这里可以赚钱,不会饿肚子,要是被喜好独特的老板看上,我就能摆脱困境了。”男孩对他说着,随即偏头看他,“你也要坚持,好好表现,遇到个愿意帮你的人,还可以重新回到你的故乡。”
男孩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但是他听懂了,还从中获取了很多力量。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没有回家,家里人就不在了,没有人等他,没有人找他,他如同一个垃圾,被抛弃在江城的垃圾桶旁。
十八岁,同伴为他举行了简单的成人礼,他已经出落得很是水灵,比旁人都要好看,老板也很喜欢他,经常带他去见一些他们口中的厉害人物。
向怀的美不同于那些浓妆艳抹的人,他只要修一修眉,涂一下唇色,就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个不错,我买了。”
一次宴会上,一个长得五大三粗,胳膊上纹着霸气纹身的男人指着他说道。
“哎呀,这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看的了,您这个眼光不错!可是,要看他愿不愿意咯?”
向怀打量着面前的男人,肥头大耳,身上戴着价值不菲的珠宝,身后跟着很多穿着黑色西装,一脸凶相的小弟,看起来并不简单。
他咬了咬牙,脸上带笑,用英文说了一句:“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对方似是被他的容貌迷倒,笑眯眯地问道。
“我,叫侬蓝。”
......
之后,他当真离开了这个从小打针吃药的地方。
那人很是大方,为他一掷千金,买了房子车子,将他带到了自己的老窝,他从最底层的卖笑人妖,一跃成为了手下拥有好多小弟的老大的爱宠。
可是,他的人生,不可能就这样止步于此。他还要回江城,他还要找到那一家子人问一问,到底为什么!他还要问一问向北,当年扔下他,跑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回去找他!
他的身份为他带来了很多便利,他开始学习当地的语言,也可以利用自己金主的能力和触角,看到江城的角角落落。
所谓的好日子只持续了三年,好在金主也不像是个特别爱玩的主,整天忙着打打杀杀抢钱抢地皮,他高高在上的位置也没人来抢。
但后来,那个老大在一次大型的交战中出了事儿,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侬蓝,这是你的机会。”他之前的好朋友对他说着,“那个大哥死了,这些都是你的了!你好好把握机会,从此就可以走向新的人生了!”
他当真那么做了,群龙无首的时候,他站了出来,因为他稳稳地跟着自家大哥三年,没人怀疑他们的情真意切,几乎没费什么劲,就都归顺了他。
虽然对他的新称呼他不是很喜欢,但也罢了。
“蓝姐,您真的要走正道吗?”
向怀点了点头,“我们的钱已经够了,可以重新开始新的计划,一直做犯罪勾当也不好,我们可以做点正经生意,这样才能长久。”
于是,他凭着自己的头脑和果断的决策,顺利地将重心从见不得光的地下转到了明面上。
他每天做的事,就是看人家从江城传过来的照片。
念念高中毕业了,念念考上了好大学,念念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念念去了一家大企业上班。
而向家,除了老太太病逝,他们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向北也长大了,翩翩贵公子的模样,和自己简直大相径庭。
这么些年了,向北成长成了商界的精英,而自己,连最基本的,一副男人的躯体都没有。
他甚至在拥有了一切之后,都没有勇气站在秦念面前,说:好久不见,小念念,我是向怀。
“蓝姐,你要我们盯着的那个女人,买了到曼谷的机票,是不是来找您的?”
一天下午,他正在椅子上晒太阳打盹,自己的手下笑眯眯地说道。
他心系一个外国的女人将近十年,在自己人跟前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继续盯着她,随时报告她的行程。”
第二天,手下告诉他,秦念出现在了甲米,和一个男人一起。
他当即买了去甲米的机票,还定了离秦念最近的房间,一直到她出了门,才打扮了一下,到了海滩上逛。
他很少来甲米这个小地方,游客多,又挤,除了一片海滩,也没什么好看的。
可是,今晚夜色格外美丽,空气中飘着海风的腥味,在他鼻子里,都是清甜的。
秦念穿了个长裙子,抱着个大椰子,晚风吹动她的头发,她边走边买东西,吃的喝的穿的,还买了双人字拖提在手上,看起来傻乎乎的。
比起小时候那圆嘟嘟的模样,好像确实瘦了许多,他微笑着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转来转去地找不到方向了。
犹豫了许久,他终是笑眯眯地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有些紧张,不知道她会不会认出自己,心脏居然久违地砰砰跳个不停。
感觉到她眸光一亮,眸子傻乎乎地盯着自己的胸围,嘴角都快流出口水来了。
“你迷路了吗?”
时隔将近二十年,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秦念有些迷茫地看他,满脸的惊讶。那不可置信的眸光他已经再熟悉不过了。
心里沉了沉,他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帮她指了路,还热心的带她回去。
一抬眸,那个跟她一起来的男人,正在台阶上杵着,看起来很是不高兴,脾气也似乎不是很好。
回去了住所,向怀躺在床上,静静地回响着她的眉眼,她的尬笑,跟小时候区别还真是大。
不过,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心里有股子隐隐的失落,又很庆幸。
不知道她知道了自己就是小时候跟她一起玩的向怀,会怎么想,会不会也用旁人鄙夷的眼光看他。
“蓝姐,江城传来消息,向北已经回到江城,建立了SN控股,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一道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收回心神,眸光冷了冷。
“江城那边怎么样了?”他冷声问道。
“都按照您的吩咐,该归顺的都归顺了,那边的人比较好对付,胆子不是很大,稍微吓唬一下再给点好处,就搞定了。”男人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您准备什么时候回江城?”
向怀把玩着手里的糖果,随即扯开糖纸,默不吭声地吃掉了糖果。芒果的清香在口腔四溢,他深吸了口气,道:“等念念回去,我就回。”
“对了,您父亲那边,最近好像听说身子不太好,之前心脏问题又复发了,您要不要......”
“不用。曾经我是死是活没有人管,我管他做什么?”向怀的眸光冷了冷,“把江城那边的事情安顿好,我应该很快就要回去了。”
“好。”
听闻秦念去了兰塔岛,因为那个岛实在是太小,人又少,他怕引起她的怀疑,便直接启程回了曼谷。
“蓝姐,刚才有人打电话来,秦小姐在公园迷路了,被我们的人拉到大皇宫那边的SPA馆了。”
向怀闻言轻笑,“可真是,三天两头在迷路。”
“是您过去,还是我们命人把她放了?”
“我过去。”他说着,已然起身出了门。
车上,手下探着头看他,“您很喜欢她吧?这么多年了,人都在眼前了,您真的不争取一下?”
“争取?”向怀闻言眸光沉了沉,看着一袭长裙的自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我这副模样......还有资格争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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