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神血脉

    
    就是坐在王座上，阵阵头晕目眩亦向着欧菲伊彻袭来。
    怎么，突然缺氧脱力了一样。
    尤克卓拉看出了他的状态：“你在亚空间待的时间，超过了亚空间锚币的可靠维持范围。在现实世界中的时间已经开始流转，你现在没能力维持更久，快退出去休息吧。”
    高位王座上的人影逐渐消逝如光雾，亚空间内仅剩的人影仍在叹息：“这男人，是要让我们变成带来混乱的一方吗？”
    欧菲伊彻回到现实后，只觉浑身湿冷粘连。
    他勉强站起身来，把一身被自己汗水泡湿的衣裤换下，用毛巾抹了抹汗，套上起居棉衣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再睁眼时，小酒馆的客房已充满了晨间的光芒，一片明黄。
    昨晚应该先向夏洛特打一声招呼，报告一下找房事情的进展再来研究那封信啊。注意力全被莫名其妙的来信给吸引走了。
    还有，问题越堆积越多，再不定下一个具体获取情报的渠道，那自己脑壳都要想爆炸了。
    源能也太多变化了吧我说…一开始仅仅以为是某种念动力的力量来源，结果还能用来把人转化成其他非人存在，用作仪式、用作法术。似乎不单能监听、窥视，就连检索全世界存在的指定类型物品的能做到。
    虽然很想把这些东西都一一写到笔记本上去整理，但会不会又被人借以窥探到呢？
    一想到这点，欧菲伊彻只好把满脑子的问题继续存放在自己脑里。
    要是Tier0级别的东西能不能轻而易举地实现进行读心，而尤克卓拉也没有建议过类似手段给我。那么，读心术至少是在Tier4级别以上的法术——甚至不一定存在读心术这种力量，可见放在脑里对我来说目前还是唯一安全的选择。
    今天先去找费恩谈谈，仔细考虑一下要不要作为他的学徒吧。
    他用毛巾沾了些水盆里的水，用力拧干后，细细给出门穿的那套衬衣、马甲以及简易套衫擦了一遍，又复穿了上身。
    推开房间门后，蒜香以及罗勒、橄榄香气扑鼻而来，欧菲伊彻腹中发出重重的咕一声。
    他来到夏洛特房中问安，却发现此处便是香味来源。他猛然悄声吸气缩腹，遏制了腹部再一次发出抗议的咕噜声。
    自己昨晚好像根本没吃下午茶和晚餐啊，难怪这么狼狈。他有些尴尬地想到。
    夏洛特笑着用丝巾抹了抹嘴，才开口道：“刚才凯西去叫你来用午餐，你好像起不来呢，真少见。是助理的工作不顺利吗？”
    未等欧菲伊彻想好怎么报告昨天的情况，凯西就接连说道：“不过，就算是晕死过去，欧菲也能凭借香味起身用餐吧？”
    欧菲伊彻趁着饱足睡眠后的精神良好，在原主脑袋里狠狠搜刮一番，缓缓道来：“有些女士把自己的经历套到别人头上，可见主神吉安一定会赞赏她对人们不同而相似的理解。”
    夏洛特立刻笑吟吟地转向凯西：“他说的是真的吗？”
    这还是凯西第一次被欧菲伊彻还嘴反驳，故作冷漠的淡笑在脸上有些僵硬：“唔！还请小姐不要相信某些把训诫来拿开玩笑的人，这类人注定要被吉安审判的。”
    谈笑间，欧菲伊彻已入座到自己的位置，在不过上午九时附近的时间，和夏洛特她们一同用起了腌生火腿肉、炸白面包片以及有些诡异怪味的柑橘蛇果豌豆生菜伴橄榄油沙拉。
    若是卢卡仍担任着管家，一定不会让他和凯西如此出格地与主人同桌共同用餐吧——即便这是夏洛特提出的要求也是。
    保守派中的保守派——死硬派贵族家庭里，竟然会养育出这么一位视礼仪与俗世规矩近于无物，以体恤下人为先的宽仁温和贵族少女…我都忍不住想去信性格是天生的这一说法了。
    不过，主要还是由于侯爵整天不待在家，又长期处在偏远的庄园里，没有染上贵族顽劣习气以及浸泡在更加温厚的母亲为人处事的环境中所致吧。
    然而，命运仿佛就是要拿这样单纯而温厚的好人来开复杂而残酷的玩笑。
    一想到侯爵接下来可能要遭遇的公审以及被行刑的命运，欧菲伊彻的谈笑变得有些勉强。
    “欧菲，怎么了？”夏洛特眨眨碧眼，捕捉到了欧菲伊彻的细微变化。
    “啊…”欧菲伊彻略微一顿，“我要先声明，我并非对帝国有所不满。只是曾听侯爵以及小姐你的哥哥们闲聊时，提到过帝国西北某个隔着小海峡的小岛国，似乎因为改革得非常彻底，而引起了很大动乱——据说国王不能肆意改动律法、而律法却能让议会束缚国王，真是荒谬透顶。可是…”
    “可是？”夏洛特听得滋滋有味，打消了欧菲伊彻的顾虑。他还担心夏洛特也会和一旁的凯西一样，听得索然无味还朝他翻个白眼。
    “可是至少那王国里的牧民，知道牧场围栏坏掉时，该去哪里领修理材料。而不是像我们这儿，牧民会直接考虑羊被狼吃完后是该把牧场换种小麦还是土豆了。”
    夏洛特单手轻握成拳，掩在嘴前笑得乐不可支。凯西附和着笑了两声便拿自己的随身手帕开始抹嘴。
    “原来那时候菲力克斯哥哥说了这些，我一直以来都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话惹得父亲那么生气呢。父亲把哥哥赶去看管银矿后，对每一位宾客都生气地说不会承认哥哥是我们戈斯拉尔家的人……不知是否因为这样，父亲蒙受冤屈后，菲力克斯哥哥才会干脆宣布和家族彻底断开关系呢。”
    夏洛特的神情再度变得有些落寂，欧菲伊彻没想话题会突然朝她哥哥转向，一时也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我也该出发了。希望赶在狼来以前，能在这些混乱的部门间搞定签约房子的事情。”
    他也擦干净嘴巴和脸庞，起身向两位小女士致意，准备出门完成今天的任务。
    夏洛特马上走出自己的情绪，连忙制止道：“啊，稍等。欧菲，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助理了。或许该考虑买一些稍微上档次的衣服？我可以借钱给你。”
    他想了想在街上偶然看到的上流社会服饰，古怪的巨大披肩以及宽大的泡泡袖衣，心中一阵恶寒。
    欧菲伊彻连忙颔首躬身回绝：“目前的装扮挺方便我活动的。或许我该等到戈斯拉尔家度过这段艰难时期，再来提升服饰的档次。”
    夏洛特点点头，让他退下履行自己的职责去了。
    话虽如此，自己还得先去找一趟费恩啊。
    刚掩上夏洛特套房的房门，思绪就在他脑中飞速转动。
    出事以后长达两周时间，教会对身为隐秘事件主要经历者的自己和夏洛特不闻不问的奇怪态度，原来不光是因为教会的职能混乱，更和教会自身变动动荡，以及把戈斯拉尔家当作筹码的幕后博弈有关。
    现在若是照特蕾莎给出的情报看，博弈已近尾声，蒙冤的当家侯爵会被进一步处置，而关于隐秘事件的调查也会开始推进，直接对夏洛特下手的不明势力可能也会有所动作。
    那么，摆在欧菲伊彻眼前的选项很明确：
    要么，彻底放弃向夏洛特·戈斯拉尔回报的小小执念，承认自己在理清事态、获取情报以及解决问题方面处于极端劣势，为了自保直接一走了之。
    或者，不干不脆地逗留在此地，见一步走一步，被动顺应事态发展，只挑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做，而去回避那些自己应付不过来的事情，履行自己最基本的义务，讲究一个仁至义尽就好。
    又抑或是，整理自己的优势项与劣势项，冒着一定风险，主动去完善增强自己的对敌手段、情报网络建设，直至建立一定的影响力范围。
    尤克卓拉推荐我的，正是第一条选项——
    但从昨日使用她辛辛苦苦递来的亚空间锚币，与其“见面”后，也能看出尤克卓拉也并没有太多适合自己、为自己度身订造的建议与考虑。她很可能只是想要自己尽可能增强对敌的硬实力，走回那条原本应由她走上的预设道路。
    而我自己先前所作的，也正是第二条选项——
    胜时狂喜自以为无敌，遇事却一头雾水、惊疑难行，至今基本是依赖着运气走过。想要不冒风险，却连一点情报都无法收集。要是遇上教会强者，或者赤月与腐月的主谋，自己又只能在一头雾水中依赖费恩的庇护。
    …考虑到这里，该选什么，已经不言自明了啊。
    待会应该能在小酒馆门口遇见科内莉娅，让她带一下路好了，希望不要又撞上人不在家也不在事务所的情况。
    他走到小酒馆门口，却见门外早有一熟悉的身影等候着他。
    在皮质外套与深红亚麻衫之下的矮小矫健身躯，比第一次见到时站得更为挺阔。两头尖的紫色帽子下露出些许褐色卷发，一双幽邃的黑瞳正死死盯着刚从门口出来的欧菲伊彻。
    马萨利亚的信使…？欧菲伊彻心猛然一跳。这人昨晚似是被操控或催眠了一样，难道是想起了记忆，来找我麻烦了？
    信使突然凑上来，低头小声说道：“你收到信后，有没有什么回信想要我帮忙送去？”
    这…是什么鬼意思？？
    欧菲伊彻强忍住咽下唾沫的冲动，把它们轻轻用舌撇到一边，故作轻松与略带困惑：“先生，我们是第一次见吧？怎么会有贵族会给我这种佣仆送信呀。”
    信使幽幽地看着欧菲伊彻好一会，直到欧菲伊彻想要困惑地离去，才继而说道：“别动，跟我们去一趟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