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沙吹得那田螺小车是十分的狼狈,像一只摇曳的蜡烛,蹒跚颠簸地来到一家店铺门口。
店铺上头挂着“青红院”三个红漆大字。从牌匾旁边垂下几根硕大的粉红绸缎,风沙已至却还未来得及收拾,让人一眼便知这屋里的行当。
“泰来大哥,怎么来这种地方——”风沙声依旧很大,谷怀大声问到。
泰来许是没有听见,捂着自己的兜帽下了车。
同一时间,门口站出来一个女人,年纪不小,却在满是褶子的脸上涂着厚厚的妆粉,嘴唇上也抹着有些艳俗的胭脂。
当然,哪里的风月场所都不会养这样的女子。相反,那些个风月场所却还要靠这些人养着。
老鸨。
“你个老东西,什么时候不来这个鬼时候来!”女人一边顶着呼啸的风沙,一边骂骂咧咧地招呼泰来进屋。
老相识。
“燕娘——”泰来见女人下来,赶紧迎上去,走进屋,“这方圆几十里不就认识你嘛!”
老鸨与嫖客?
谷怀有些不大相信,泰来看上去也算个老实人,难不成平日里也愿意花个上百里车程来玩女人?
谷怀开始有些抗拒,但见那天气,已然没有办法,只得跟着泰来一起进了屋。
刚一进屋,好似是到了另外一片天地,没有狂躁的大风,没有尖锐的飞沙走石,也没有忽冷忽热的空气。
有的只是一些风尘的香气,混杂在一起,闻起来就好似有一群艳俗的女人在眼前漫舞。
可是,女人们此时都躲进了屋里,好似害怕有沙子吹进来刮伤了自己的皮肤。
青红院上下有五层,此刻都很安静,只剩下。一条条粉红的门帘低垂着。
女人要休息,平日里被频繁翻起来的门帘也需要休息……
“你说说你,每次来不是送货,就是来收帐,哪次来照顾一下我们的生意呀?”燕娘谄媚的说到。
“这个就不必了吧,燕娘。”泰来摆了摆手,“你也知道我这都一把老骨头了,不好这一口。”
看起来,燕娘只是习惯性地调侃着泰来,见他遵从自己的德行,,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倒是见着谷怀,眼睛又亮了起来:
“哟!这位小兄弟是谁呀?之前没有见过呀,是来捧场的吗?”
一把年纪,声音甜得发腻。
“呃,燕娘,还是下次,下次。”
谷怀正儿八经地一拱手,惹得那老鸨扑哧一笑:
“这小娃儿想必是头一回来我们青红院吧?看着很嫩啊。”
想必从老鸨口中说出的嫩,一般不指年龄,更多的是经验和阅历。
谷怀哪里会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前也只是跟着父亲去过一些风月场所,但大多都是货物间的往来,没有过多的停留。
也难怪,父亲带着儿子一起嫖的人却真是不多见。
“你就别为难他了,新来的一伙计,跟着去送货,就一起过来避避,燕娘莫见外。”
“不打紧的。”燕娘一摆手,甩了甩手中的丝由,笑盈盈回了泰来一句,再转过来对谷怀说到,“我跟泰来老东西也是老相识了,你们既能来这里,也是看得起我们,莫要见怪。”
这老鸨第一眼看着一身风尘味,这是自然,可多聊几句,还挺仗义。
“这里有什么你我都知道。”泰来跟谷怀说,“为了把客人留久一点,他们把这店里面的法力结界都设置得非常熨帖,非常舒适。”
青楼里头,除了人,就没有太多商本,所以有钱的店家都会尽力把场景布置得更有档次。一来为了客人,二来为了服务客人的人。
谷怀也记得谷离曾经跟自己说过,像赌场、妓院之类的,有一条黄金准则,就是尽可能地让客人留久一点。
赌场会送人吃各种东西,妓院则给人准备很舒服的床榻。
“泰老头子说得没错。”燕娘也道,“就算外面天塌了,我们这里也是一个世外桃源。”
“嘿嘿,这世间,怕是少有整日莺歌燕舞的世外桃源吧”泰来嘿嘿一笑,调侃了一句。
话语间,谷怀突然感觉楼上有人在看着他。
他抬头看去,恰看到一双眼睛,一双漂亮的女人的眼睛,一时间愣住了神。
那眼睛,清澈,灵秀,一点儿也不像是这楼里女子所有。
他还想多看几眼,怎奈一闪之间,而已经退了进去。
燕娘注意到了谷怀的神情,也返头看了看楼上,狠狠地喊了声:
“小秋叶是吧?这都什么天了,快给老娘进去休息!”
说完,只看得楼上面帘一动,然后听到咯吱的关门声。
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仍在愣神的谷怀道:
“小秋叶,我们家新来的,客人莫见怪。平日里她倒还是出来走动走动,就是不敢接客。”
“不接客,为何还留在此地?”泰来问到。
“我也不知道,之前不知从哪里招来的,说从小就是个孤儿。我们看她还有些姿色,留下来一直调教,却总是不愿意接客。”
“那你为何还将她留在此地?”泰来问。
谷怀也是好奇,没有带来收益的女人,这种市侩之地也会留她?
燕娘瞟了一眼泰来,调侃到:
“说你这老家伙不懂我们这行就算了,奇货可居的要义也不懂了?”
“哦哦,”泰来一拍脑袋,“燕娘高明,燕娘高明。”
燕娘又戏谑地看了谷怀一眼道:
“小伙子,等你有钱了,把我们家小秋叶给赎回去了?”
谷怀一听,连忙摆手道:
“燕娘可别开玩笑,我这还刚上工没几天,哪来这些银子。”
他知道买个女人回家,必定很贵的。
“哟,瞧这小弟弟说的。等有钱了,就一定会来找她了对吗?”
这话可把谷怀憋得一脸通红。
尴尬之际,突听得楼上一阵女人的尖叫。
一声“老娘不干了”之后,突见一女子从二楼的一间房中冲了出来,衣衫不整,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下跑。
燕娘见状,在楼梯口拦下了她,二话不说就是一巴掌拍了过去,打得那女人捂着脸嘤嘤直哭。
“没招呼好客人就跑出来,不想活了!?”
燕娘一改方才对谷怀二人的温和态度,突然扮得像个母夜叉。
“我想活,可是那男的不想让我活呀!”被打的女子梨花带雨地说到。
“哪个男的不还是有那么些要求,”燕娘道,“至于这样?”
边说还边用眼睛余光瞟了瞟楼上。
二楼方才那个房间里,这会儿也恰恰出来一个人,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男人。
那男人好像还在火头上,似乎没有注意到楼下的客人。
泰来与谷怀都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
没想到,这人泰来认识:
“沙五六,你又在这里!?”
“沙五六?”谷怀不认识。
燕娘告诉他:
“你家沙主管的长子——”
沙二的儿子?在青红院里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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