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催促的声音,听起来应是黄家的法师。
拖延了一阵子,匕首还是刺了过来,谷怀都有些埋怨尤球,为何不加派一些人手来保护自己。
不过再转念一想,他自己又算老几,还用得着几个御风那样的人来保护?
不知怎么的,他总是在危难的那一刻想起很多事。
匕首刀尖即将刺到谷怀的那一刻,突的一下屋边的窗户被什么东西一瞬间冲开,下个瞬间,黄掌柜歪着侧身横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板上,再一口鲜血喷出。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别说黄掌柜,谷怀都一头雾水。
不过他清楚,自己再次被救。
看这突然之手法,又是上次青红院那人?
就是那个马车夫?
黄掌柜趴在地上,勉强用手支撑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窗外:
“什……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向自己身体,一支木梭一样的东西,半尺来长,插在自己左腰,已经没入一半,鲜血不住地往外涌着。
“咚”的一声,屋门被从外面撞开,一个身披绿色长袍的中年人冲了进来。
这中年人手持一根齐肩长的法杖,法杖上刻有些许纹路,有些似年轮,有些似树叶,交相排列着,就是显出了法师所擅长的法力范围——木力法术。
所谓木克土。照此看来,外边那法力场,应该也是这法师所为。
“快带我离开这里!”黄掌柜的似是用最后一点力气把这话说完。
“黄掌柜,你!”
木行法师褐色的头发,褐色的双眼,看上去像是人界里的西塞之人。
他先是跑过去搀扶起黄掌柜的,再看了一眼谷怀,皱了皱眉,似是不相信床上这病殃殃的人能把自家掌柜的伤成那样。然后他看了一眼被击穿了的窗纸,口里嘀咕道:
“好厉害的身手!”
谷怀也盯着黄插入黄掌柜身上的那根木梭,心想那玩意儿好像在哪里见过,看起来被当作暗器在使,但又不像是一般日间暗器的工艺。
那法师与黄掌柜的前一脚刚走,风欲迟下一脚就进了屋来,手持宝剑,神色严峻地问谷怀:
“可好!?”
谷怀点点头:
“还好,有高人相救,幸免遇难。”
风欲迟的脸上写着愧疚,道:
“我刚与一木行护卫争斗,结果追了出去,回来发现这儿有法力场,有些着急……真是抱歉。”
谷怀摇摇头,这事当时不怨他。如果他不做积极防护,那要杀自己的怕就是那木行护卫了。
风欲迟在房间里走了走,看到那扇被打破的窗户,凑了过去,向外头看去,嘴里喃喃地说到:
“这手法,好生奇怪……”
“如何说?”谷怀看风欲迟一脸疑惑。
“这是旁门左道。”风欲迟摸了摸被捅破的窗纸的边缘,一字一句地说到。
“你是说这个人不会武功?”谷怀更是不解,他回忆起刚才黄掌柜那法师一脸的惊愕表情,想着这个救星至少是个使暗器的高手。
“应是不会武功。”风欲迟摇摇头。
“那他会不会是法师?“谷怀再问。
“他用的什么东西救了你?”风欲迟问。
“一……一把木梭。”谷怀说到,发现说出来连自己都有点不相信。
因为那东西,他越发觉得不像是木器。
听到是个木梭子,风欲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奇与怀疑,只是皱了皱眉:
“看来也不是法师。法师不屑于使用这等工具。而且,法师若能用这样的工具把人打伤,那本身就能徒手救你了。”
谷怀点点头,想起当时在青红院的那一道气力之术,定只有很高阶的法师才能做到。
话说受到那道气术之力以后,沙五六到身上还一直留着一个大伤口。
休息了一夜,亏得这流沙岛上有着极强的法力结界,让谷怀的体力与精力都恢复了不少,基本上是能吃能喝,也能说能跳。
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再聚流沙之心,待拍卖会开场。
放眼看去,前几日在场的商人们好似少了几个,里面包括了自己打过交道的掌柜的、主管甚至伙计,当然,还包括那黄掌柜。
黄掌柜的不在,受了重伤,但他的买卖还要继续,遂只剩下几个随从和一些管事的在打理。
当然,谷怀之前中了黄掌柜的阴招,向他透露过自己这方对墨阳坊廛值的估算结果,也定是传到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谷怀这边,他自己、泰来、风欲迟与黑仔都在,沙五六也在。
沙五六看到谷怀,眼里依然充满着怨恨,而且,还有些遗憾。
遗憾什么?遗憾谷怀没有早些被毒死?
谷怀看到了沙五六的神态,心里琢磨着,那下毒的,还有假的红掌花茶,莫不是都与这龟儿子有关!?
大厅里嚷嚷的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裘掌柜的现身了,他一脸和悦的笑容,好似昨天什么事也没发生。
谷怀暗地里骂了这姓裘的。昨天他在流沙之心现场中招,这当家的也不见过来慰问一下,觉得其真是有些出了格。
不过再一想,流沙群岛上都有些什么事情,有哪些货色来到此地,当家的不可能不知。既然大家都在一锅混水里,这口锅的主人也就没有必要照顾到锅里的每个人了。
因为照顾了谁都是叫做顾此失彼。
“欢迎各位的到来——”裘掌柜的发话了,喊了一声,声音很宏亮,“这次拍卖会有诸们的参与,令我这小小的流沙之心是蓬荜生辉!”
“老裘,每次都说一样的话,你也不烦啊!?”没等裘掌柜的说完,底下有人就开始嚷嚷了。
“是啊裘老板,快开始正事吧,别让我们好等啊!”这些人看起来都既非武夫,也非法师,但个个都杀气腾腾,似乎是前几日残留的戾气还挂在了身上。
“好的!”裘掌柜的听别人这么一嚷嚷,面不改色,仍然笑脸相迎,道,“这几天大家该做的事也做完了……”
这所谓该做的事,谷怀却是领教得比较彻底了,明面上是消息的交换与敌情的刺探,暗地里却是死生相斗。
“那么废话就不多讲,”裘掌柜的接着说到,“马上请出本次的参拍物件——墨阳坊的经营契!”
话音一落,流沙之心大厅中央的那个圆台中间,有一样东西缓缓升起。
一张羊皮卷,一张昂贵的开展的招摇山羊皮卷从台中间升起,然后至一定高度后借由法力漂浮在半空中。
羊皮卷上写着一个腥红色的大字:契。
“契”字下面有几行小字,其中印“墨阳坊”。
这便是墨阳坊的经营契。
相比起谷怀见过的人身契和用工契,这契看起来不仅张幅要大很多,而且显得更为庄重。
羊皮契书周围有一层淡淡的荧光,定然是用来起保护作用的法力结界。
看到这张羊皮卷升起,现场的人开始躁动了起来。看上去若不是有那法力结界,每个人好像都会冲上去强取豪夺一翻。
这时间里那些个如狼似虎,如饥似渴的眼神,着实让谷怀有些震惊。
“只不过一个新店而已,何以如此有吸引力?”谷怀问身边的黑仔。
他这会儿也想起了昨夜收到的尤球的书信——这尤老板也是十分地看重。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一张卷纸意味着什么。
皇城之中也不时地有拍卖、义卖之类的,但都不见有如此排场,也不见有如此激烈的斗争。
“一项新的买卖、好几个新的店铺、成倍增长的收益、更大的商誉……”黑仔道。
“可是,收益是人做的,商誉是人建的,新买卖成不成也取决于人,”谷怀问,“他们为何仍旧如此执着?”
“在沙鲲城这样一个经济与商贸发达的地方,店铺的平均寿命要比咱们人界那里长很多,”黑仔道,“所以能有墨阳坊这样一块肥肉放出来,就是个极为不错的机会了。”
谷怀琢磨着黑仔的话,毕竟这人比自己来沙鲲城早好些日子,看得更透。
“而且,”黑仔想了想又道,“对于勇于投机的人来讲,眼里可能只看得到成功后的喜悦,至于失败后会如何,他们可能想都不会去想。”
一位上古之人所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在这里被展现得,淋漓尽致,甚至是体无完肤。
“这次拍卖,同之前一样,采用的是一级密封价格方式,”裘掌柜的说到,“开拍前,每个商队的人都各自为政,讨论出价方略。
出价的最小变动单位是一两金。
出价的消息各个商队自行保密,于他人听到责任归己。
出价时各队派出一人,将价格写在隔绝信封之中。”
裘掌柜的手里多出一张白色的信封,上面写有一个黑色的“价”字。
“隔绝信封,”黑仔看到那信封后喃喃地道,“城府楼专供品,隔绝一切法力,不知其制作材料与工艺几何。”
说到城府楼专供的时候,谷怀看到他眼中显露出一丝渴望之色。
谷怀当然知道,小黑定不是渴望那信封,也不是好专用材质……
“出价机会只有一次,”裘掌柜继续说到,“最终价高者得。
由于之前已经给予大家一天时间准备,这里只提供两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到,即请各位将信封放进我身边的箱子里面。”
裘掌柜的指了指身边一个小木箱。
“你们的信封,谁是出价?”一个跑堂来到尤氏商队里面,递过来一个白色的信封,问到。
黑仔指了指谷怀:
“他!”
谷怀接过那信封。
他接过信封的那瞬间,顿时觉得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执着,也不友善。
这氛围,是怎么一回事?谷怀心里捏了把汗。
但当下他也顾不了那么多,尤球那句“一定拿下墨阳坊”时刻浮现在脑海里。
他定了定神,问黑仔:
“我们从何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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