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虽是身材高大,但站在墙头却有些晃晃悠悠。
“你是!?”黄掌柜眯着看着墙头,“怎么可能闯进我设的法力场!?”
“你…..你这破烂玩意儿,还想……还想拦住本尊?”墙上之人开口了,吐词却是含糊不清,像是喝醉了酒一般。
“喝醉了酒!?”谷怀心头一动,难不成……
“嗖”的一声,那人跳了下来。不过,与其说他是跳下墙,不如说是自个儿跌了下来。
与黄掌柜的木行法师一样,那人也是“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谷怀认得地上那人,那身形也与上次在驴车上看到的一致,那窘迫的模样,也与第一次在青红院里遇到时的一样。
谷怀松了口气。因为醉汉每每出现,都是在非常微妙的时刻。而且,每每出现,都能令自己化险为夷。
“呵!我倒是什么人,原来是个酒疯子!”黄掌柜的不屑地骂了一句,再转过来对谷怀扬了扬手中那张信封道,“东西我就先拿回去了,今夜就先待在这里吧!”
谷怀看着即要走开的黄掌柜,又那醉汉没有任何动静,有些焦急,自己的东西还在那姓黄的手上!
“喂,那个谁!?”他试着喊了喊那人,想碰碰运气,虽然不知其姓名。
谷怀这一喊,那姓黄的也回头看了看,似乎有些忌惮。毕竟,对方像是凭空出现在自家的法力场内。
没有反应。
谷怀心里叹了口气,不说之前的事情,能自个儿闯入法力场,这醉汉定是好本事,可是现在却又是醉得一摊烂泥一般,于自己有何用?
黄掌柜的“哼”了一声,有些不屑,但也有些慌忙地快步离去。
不过,还没等他多走出两步,那醉汉倒是发出了声音:
“怎么?拿了东西还想走?”
话语间竟还能听出他说话时嘴里似乎还含着沙子。
黄掌柜听到那人叫他,许是感觉不能自己再多停留,先是顿了顿,然并未回头,拽紧了谷怀的那只袋子,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可就等他多走出那么几步,突然间风沙四起,在其身边盘旋向上,在极短的时间内聚集成一股小型的龙卷风。
旋风将黄掌柜的包裹在里头,刮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脚下更是寸步难行。
而且,那风墙还在渐渐变厚,外边也慢慢地看不到他的身形。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风墙内传出黄掌柜战战兢兢的声音。
“哎呀,真是为难呀……”醉汉说话时两手撑地,缓缓站了起来,一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说到,“我说过了,你拿着人家的东西,就这么走掉了,并不讲究吧?”
醉汉抬起头,跟上次谷怀见到时一样,满脸通红,眼睛半睁半开,两只浑浊的眼眸子无力地四下张望着,根本没有理会那龙卷风在哪里,好似自己所施展的法术自己并不在意。
“你,你到底想怎样?”黄掌柜已从战战兢兢变成了歇斯底里,大喊到,“木法,木法你他妈的还不快救救老子!!”
许是感觉到主子的呼救,本来躺在地上法师渐渐爬了起来。
他看到了那只妖冶扭动着龙卷风,瞳孔微缩,再看了看那醉汉,显得大惊失色,一只手微微地抬了起来,指着对方支支吾吾地道:
“难道你……你是牛莽!?”:
“哟,算你有些见识!”牛莽听到有人认出了自己,倒是看了过来,语气戏谑地问到,“怎么着,你是要同我过上两招?”
“谁!?你说是谁!?”木法看到这个叫牛莽的,有些吓得不轻,声音说话声都小了,黄掌柜的在风墙里根本听不到,依旧大喊到,“管他是谁,你他妈的倒是上啊,没见我被困着了!?”黄掌柜的依然嚎叫着。
“不,不,我,我这边还有些事,就不同你过招了。”木法面部扭曲,对黄掌柜的喊叫没有丝毫的理会,只是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手上的时飞轮,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在这沙鲲城里,法师这份差事是不受神契所约束的。因其资源的稀缺,每家店铺都想雇上一两个,而却又都无法长期雇佣,所以只能以单件的形式来交易其服务。
木法给黄掌柜的服务,看起来莫过于就是这法力场。所以,遇到危险,又没啥好顾及的,当然一走了之。
果然,待那木法一出法力场,法力场也随之消失。
谷怀顿时感觉空气都要清新很多。
“既有如此高人,那我黄某也得自认倒霉!”黄掌柜的在旋风中大喊到。
“哦!?你说什么?我——听——不——到——”牛莽用一只手俯在耳边,装出一副夸张的样子,大喊到。
其实那风墙“哗啦哗啦”的,是有些杂音,但还不至于让外头听到不里面的人说话。
那姓牛的,不知是喝高了还是本来就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会儿显然是要玩弄一下那个姓黄的。
“我说!我他妈的自认倒霉!”黄掌柜的提高了嗓门。
“哟!你自认倒霉可不够呀姓黄的!”牛莽还是看都懒得看那风墙一眼,随意对着一个方向喊到,“是不是要跟事主儿陪个不是呢?”
“你他妈的……”黄掌柜的大骂到,“老子就抢了人家一个包,至于这么玩弄老子!?”
“至于不至于不是你说了算,而且,你不还一直想要人命吗?”牛莽轻哼了一声,只见那旋风再次扩大……
谷怀瞳孔微缩。这话他可听得心中一紧,醉汉怎么知道那姓黄的想要自己命?难不成之前他也在流沙群岛?
那当时除了真是有两人在帮着自己?木缘和牛莽?
“他大爷的,我陪不是,陪不是——”黄掌柜好似提着肺在喊叫着,听上去应是那旋风往里开始挤压了。
可以想象,置身于一个浑浊的,且在不断向自身挤压的旋风之中,随时都有被沙石撕碎的危险,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谷怀看着那醉汉,看着他那浑浊的眼神,表面上似是没有什么想法,可总觉得暗藏深意。
他刚还对这个法力超强之人心存一些感激,毕竟对方在帮自己,可现在不知怎么的,竟有一丝恐惧。
恐惧袭来,他突然想起了刘捕头的交代。
“他妈的!我这会儿是不是要通知那姓刘的过来!?”谷怀心里极为矛盾,甚至手里都下意识地想去袍子里掏出那根犬归笛,可因那树藤困着,全身除了头,其它部位一动也不能动。
“我对不起——对不起还不成吗!赶紧放了我,我把包还给这小子!”黄掌柜的大喊,声音都嘶哑了。
谷怀看着那渐渐变小的旋风,有些愣神。
这牛莽如此高强的本事,为何不直接用法术将自己的东西抢回来,而要如此大费周章,对着姓黄的又是调戏,又是恐吓?
“嗖”的一下,黄掌柜的将那麻布袋抛到了谷怀身边。
同一时间,牛莽大手一挥,“哗啦”一下隔空将他身上的树藤给解了下来。
谷怀刚被绑在墙上许久,这会掉落了下来的时候还两脚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他赶紧拿起自己的东西,连忙对牛莽道了声谢。
这会儿黄掌柜的看到了牛莽,两眼先是瞪得圆溜溜的,然后再眯成了一条缝隙儿,口里嘀咕着:
“这人,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牛莽这下倒是正眼看了过来,好似也听到了黄掌柜的自言自语,问到:
“姓黄的,是不是似曾相识?”
黄掌柜皱起了眉:
“你怎么好像……”
“哼,黄勋,黄掌柜的,你认不认识牛清?”牛莽问到,语气平淡。
但谷怀看得出,他有些像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牛清?”黄勋一听这名字,没有立马反应,只是皱眉想了想。
“还要我帮你想想吗?”牛莽语气冷漠,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黄勋,没有了一丝酒意,道,“十年前,在你家做事那小伙计,后来不知所踪。”
“你!”黄勋似有想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支支吾吾地问到,“你,你是他什么人!?”
“哼,你应该能猜到。”牛莽道,
“他妈的!”黄勋啐了一口,阴狠地说到,“你是他的……”
“谷怀——是谷怀在那边吗——”此时一阵女人的喊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可算找到你了……”法力场消散,尤姬找到了谷怀,跑过来一看,还有两个人,正在对峙之中,气氛很不对劲,再看了看谷怀,声音小了很多,道,“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呵,想绑我的可是大有人在。”谷怀说话时,有意地看了看黄掌柜。
牛莽见又来一人,皱了皱眉,突然地表情一变,再伸起一只手来,同一时,他身边的地面上伸起许多小石块,煞那间围绕在身边。
谷怀心中一动,这一招,那感觉很像之前魏长青的热核,充满着戾气。
杀招!
谷怀与这牛莽虽没见过几面,但他总觉得对方应也算是个正义之士,没想到现在来看,也有其邪恶的一面。
要知道,这在沙鲲城地界里,真的要动起手来,是必然会遭到衙门的追击。
不过,谷怀又想起了当时在青红院的那一幕,这个叫牛莽的人,对沙五六那样的凡人也同样能下重手,现在来看也的确不奇怪。
而且,刘捕头不也正在追捕他吗?
想到这,谷怀狠了狠心,伸手到自己衣袍里去拿那根犬归笛。
对于这亦正亦邪之人,还是要留点心好。
但是,他断然不会帮着那姓黄的,毕竟对方可是想要自己性命之人。
所以,他心里打了个小算盘,想先等着牛莽收拾了对方再说。
可是,他往衣袍里一伸手,发现原本放笛子的地方现在却是空空如也。再找了好几个地方,仍旧没有寻着。
怎么可能?谷怀心中一惊,额头上冒起了点点汗水。
他自从刘常贵将那笛比交给自己之后,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就是带着身边,以备万一。
对!睡觉之前,我放在……谷怀在尽力回忆着,完全没留意到那黄勋已如肉在砧,将随时毙命。
他娘的,谷怀暗骂了一句,自己偏偏今天早上没有带出来。
这事情一多,而且他老想着找木强拿东西,心绪有繁乱,一大早就到店做事,其它什么事情一概不记得了。
黄勋这边,见自己九死一生,也是突地表情一变,用尽力气冲到离他最近的尤姬身边,一把将之拉到自己身前,再用一只手掐在她脖子上。
这时间,原本已经在牛莽身边聚集的石头已经飞向了黄勋面门。
因为尤姬在黄勋身前,那些石子即将打中尤姬。
“大小姐!”谷怀大喊一声。
可就在这时,那些石子突然又停了下来,再一颗颗掉到了地上。
牛莽看事态紧急,刹住了攻势,眯着眼睛对黄勋说到:
“好你个姓黄的,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谷怀舒了口气,这会儿却还有些许后悔。因为他发现这姓牛的还有些良心。若真是十恶不赦之徒,刚才他为达目的完全可以不用收手。
“哼,你是不是傻!”黄勋藏在尤姬身后,奸邪地笑道,“我都要被你干死了,还不找个挡剑牌!?”
“哼,你就算逃得了今天,也逃不过明日!”牛莽刚才还稍显平淡,这会儿已是满脸通红,怒火中烧。
“哈哈哈哈,那可不一定哦。”黄掌柜这会儿突然变成十分得意,大笑道,“你也知道我们黄家在衙门可是有人的,到时候你若对我们有所异动,城府楼里必然会派众多高人过来。到那时,你法力再高,也怕是双拳难敌四手了。”
“疼!疼!你快放开我!谷……谷怀,快救救我!”尤姬被那黄勋拉得生疼,不住地求救。
“大小姐,你……你坚持住!”谷怀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如是这般的鼓励与安慰。
他这会儿看着尤姬,心中满是怜惜。想着她刚经历过魏长青的事,这会儿又碰到黄勋,可能当时尤球将之长期软禁在家中反倒是个不错的决定。
不过谷怀也感觉得到,尤姬确实是信任自己的。不然,这个时候,更有能力救她的应是那牛莽吧!
可是,牛莽这人,是正是邪?
若是正,就会救。别说,救,至少会停下来。
若是邪,那就不好说了。谁都看得出来,那牛莽对黄勋,应是有着一些根深蒂固的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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