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宣帝面色一变,自顾自起身,对王德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将一众服侍仆从遣散,殿中只余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
“母后息怒”,正宣帝道,“您年纪大了,不宜动怒。”
“息怒?”皇太后盯着正宣帝的眼睛,步步紧逼:“你都要对你弟弟动手了,要哀家如何息怒?!”
“母后说的哪里话”,正宣帝面色不变,“只是祭祖随行而已,母后想到哪里去了?”
“祭祖随行?哀家久居深宫不问世事,你便把哀家当成傻子了!”太后怒道,“祭祖随行需要派御林军前去宣旨?煦儿入京你却不叫他回王府,反而留在宫里,还派人把守,这是做什么,软禁吗?”
“是哪个宫女太监在您面前嚼舌根子,儿臣只是留二弟歇息两日,后日出行也更便捷些。”正宣帝依旧是不痛不痒的道。
“赵明景!”太后怒不可遏,竟然直呼皇帝名讳,“你可还当哀家是你的母后?”
正宣帝起身作揖,恭恭敬敬道:“母后生养之恩,儿子永不敢忘。”
“那好”,太后深吸口气,“现在就放你弟弟回去。”
“母后所言,恕儿臣难以从命”,正宣帝道,“祭祖之后,二弟自会回到……”
“祭祖之后他还有命在吗?”太后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打断了皇帝,“为何你早不让他随行,偏偏你近日身子不适,突然宣召熙儿伴驾随行,你打的什么主意,当哀家不知道吗?”
“母后既然知道,就不要阻拦儿子。”正宣帝也不装模做样了。
“你……”太后指着大儿子说不出话来,“他是你的亲弟弟啊,你已得了这个皇位,难道还不够吗?非要杀了他,你才甘心!”
“是”,正宣帝理直气壮的道,“这皇位本就是朕的,就因为一耳有疾,父皇便夺了朕的太子之位,凭什么?朕的耳疾亦是征战沙场得来的,是容光,不是诟病!”
说到后来,正宣帝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再加上他最近的病,竟是面色潮红,气息不稳。
太后看着这样的大儿子,也是一阵心疼,不由放缓了声音:“可是,自古帝王之尊,便不能身有残疾啊……”
“身有残疾又如何?”正宣帝突然大呵,“儿臣这个皇帝难道当的不好吗?”
“你既得了皇位,煦儿更无意与你争,你为何非要杀了他不可?”
“他真的无意吗?是不想争,还是争不过?”正宣帝状似癫狂,“就算他真的没有这个心思”,正宣帝复又冷笑出声,“怪只怪他当年曾经坐过太子之位,儿臣便容不下他。”
“你残害手足亲弟,就不怕后世诟病吗?”太后目眦欲裂。
“太庙远在玉山之上,失足跌落也不是没有可能,后世如何诟病?!”
“你……你!”太后颤巍巍的指着正宣帝,说不出一个字来。
正宣帝却似完全豁出去了,沉声道:“母后身子不适,还是早些回宫歇着吧。”
“来人,送母后回宫”正宣帝扬声道。
王德立即躬身进来应是,这等皇家密室,他恨不得耳不能听,眼不能见才好。
“母后突发急症,派太医好生诊治,不相干的人就不要去打搅了。”正宣帝又道。
“奴才遵旨。”王德领命而去。
正宣帝在人走后,呕出一口浓血,吐在兴庆殿的地砖上,沾染一片殷红。
太后无计可施,被软禁在慈寿宫,震惊于大儿子的绝情,又想到小儿子即将面临的命运,终究不堪重击,真的病倒了。
两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八月十四,圣驾出发前往玉山太庙,祭祀祖宗天地,太子及一众宗室大臣随行,与往年不同的是,清亲王今年也在随行之列。
对于今年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许多人猜测,或许是皇帝要重用清亲王的预兆,前往玉山的一路上,正宣帝更是时常召唤清亲王,随侍左右。
八月十五,一应祭祀仪式完毕,正宣帝敬告天地祖宗后,便准备返程离开。
赵明煦看着远远的皇兄的身影,心中微哂,等到祭祀之后再对自己动手,是为了减轻一些罪恶感吗?你也怕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曾经,这个人也是个好兄长,带自己骑过马、拉过弓,可如今,皇位横亘在两人之间,他们兄弟,注定回不去了。
御驾一路西行准备返京,行至玉山以西时,突遭前朝叛党攻击,陈王旧部的旌旗飘荡,突袭皇帝御驾。
双方交战,帝部只有五千精兵,面对漫山遍野的前朝余孽,损失惨重,太子更是重伤昏迷。
正宣帝惊怒交加,此刻再也顾不得处置什么兄弟,带着仅余的几百人,一退再退,直到玉山以西,再往后便是天险,退无可退。
王室宗亲大臣们被困于此,赵明煦也在其中。
“外面情形如何?”
“陛下,三面楚歌,消息恐难以传递。”
“派精兵前往,务必将朕被叛军围困的消息传至上京。”
“是。”
此时京中仍旧一片歌舞升平,殊不知一众乔装改扮的精兵,早已陈兵十里之外,阿策带领一小队人马,先行潜入上京。
清亲王府中,贾乔儿手中捏着一封信函,眼中满是怒火熊熊:“竟然是她!”
丫鬟跪了一地,并不敢说话,贾乔儿刚刚得知,胭脂阁的东家宋琉璃,便是清亲王在兴坪一直宠幸的女子,她虽然对赵明煦无意,却也绝不允许有人染指这个男人。
“将那贱人给本宫抓来!”贾乔儿狠狠道。
“是,奴婢遵命。”
胭脂阁中,琉璃好生生的在做生意,忽然涌进一队兵马,二话不说便抓了她。
“你们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抓人?”魏紫一惊,连忙上前阻拦。
为首的兵士大呵一声:“清亲王府抓人,闲杂人等退散。”
清亲王府?琉璃心中一动:“可是王妃用了胭脂阁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去了你就知道了”侍卫丝毫不容情,冷声吩咐道:“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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