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现在住的是养居殿的偏殿,赵明煦刚下了早朝,脚步一转便来瞧她了。
“琉璃呢?”赵明煦看了一圈,跪着的都是宫人,于是问道。
“回禀皇上,贵人小娘子她……她……她尚未起床……”宫人硬着头皮又小心翼翼的说。
“哦?朕去瞧瞧。”赵明煦不以为意,迈步便往前走,心道看来真是累着了,这个时候了还没醒。
小路子紧跟在后头,路过那两个司寝嬷嬷的时候,还撇了她们一眼,两人的头顿时低的更低了。
这小路子从前只是先帝御前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既没地位,又不打眼,偏不知怎的入了新君的眼,直接到了御前贴身伺候,堪比从前的太监总管王德,此时众人也要称呼她一声路公公的。
屋里头的贵人小娘子也是路公公交代,好生打扮伺候,预备着给皇上侍寝,这些人没办好差事,自然心中忐忑。
琉璃昨日睡得早,刚刚外头有了动静,她其实也就醒了,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刚巧赵明煦推门而入。
锦被轻裘,佳人懵懂……
赵明煦进来,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而当事人还懵懂不知。
“你来了”,琉璃揉着眼睛,一副全无防备的样子问男人,“什么时辰了?”
赵明煦第一反应便是回身关门,将一众下人都关在了外头,然后快步走到琉璃床前,将锦被拉了拉,额角青筋微跳:“谁给你穿成这个样子的?”
……
(此处原有一段,描写的大概是:琉璃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很薄,轻纱,一般是宫妃侍寝的时候穿的,很震惊,又很害羞,表示自己昨天没注意到,别人给了她就穿上了。审核不让写,但是这个情节不写的话影响剧情,所以略作说明。)
看着面前人一副懵懂又害羞的样子,再加上刚刚那一副春色,赵明煦忍不住心底一热,不由有些情难自禁。
他当然是喜欢琉璃的,可也正是因为这份认真的喜欢,他不想委屈了琉璃,他想给她一个名分,让琉璃能够光明正大的做自己的女人。从前在兴坪乡下的时候如此,如今在上京皇宫,依旧如此。
所以,他心甘情愿克制自己的欲望,只不想委屈了琉璃。
可是他却忽略了自己身边的人,他们或许只把琉璃当作自己一时兴起宠幸的女子,只要把琉璃安排好了,送上龙床,他们觉得自己就会高兴,就会赏他们。
所以伺候琉璃的人中,有两个老嬷嬷,所以琉璃会穿着那样一身衣裳,在床上醒来。
“小路子!”赵明煦沉声走出房间。
外头守着的人都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不善,战战兢兢,被点名的小路子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心中忐忑:“皇……皇上息怒……”
赵明煦眼神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又看向院中的两个老嬷嬷:“你们两个做什么的?”
两个老嬷嬷双股战战,以为是自己伺候不周,惹得皇帝不快,连忙叩头请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们虽司寝多年,可是贵人小娘子不肯配合,实在是……”
赵明煦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那两人立刻闭了嘴。
“好一个司寝多年”,赵明煦冷冷道,“小路子,你在朕身边几天,就学会擅做主张了?”
小路子终于明白,自个是马屁没拍好,拍到了马蹄子上,心下害怕,跪着的身子一个劲的抖。
“自个去慎刑司领罚吧。”赵明煦冷声道,“还有这些人,一并给朕拉下去。”
皇上只说领罚,却没说怎么罚,一时间小路子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一个劲的磕头:“皇上,皇上饶命,求皇上饶了奴才这一回吧,皇上饶命啊……”
还有先前伺候琉璃的众宫人,更是诚惶诚恐,求饶抽泣的声音阵阵传来。
琉璃听见外头吵闹,胡乱穿了件衣裳便出来了:“怎么了?”
赵明煦听见开门声,转身瞧见是琉璃,眉眼间不觉柔和了几分:“你怎么出来了,不再多睡一会儿?”
“什么时辰了还睡啊”,琉璃笑道,随即看着满院子跪下的人,不解道:“她们怎么了,犯什么错了吗?”
赵明煦颇有几分无奈,平时挺机灵聪明的,怎生到了这个时候,便笨起来了。
“他们自作主张……昨日伺候你的人,是原先宫里司寝的。”赵明煦只得隐晦的提了两句。
“司寝?”琉璃表示疑惑。
“妃嫔侍寝之前,教授规矩。”赵明煦轻声道。
“啊!”想想昨日洗完澡她们还要给自己上妆的行为,想想自己身上穿着的一身薄透露衣裳,琉璃顿时明白过来,之后便是害羞夹杂着难以置信:“你们……”
“贵人小娘子恕罪!贵人小娘子恕罪!”众人又赶忙向琉璃求饶。
琉璃心中羞怯,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只听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路子擅做主张,去慎刑司令四十板子,其余人各二十,下去吧。”
这宫里的板子可不是寻常能比,那里头都包着铁呢,四十板子,一个不小心便是要残废的,小路子两眼一黑,便是要晕过去。
还好他及时狠狠掐了自个一把,总算还能保持着清醒求饶:“皇上饶命啊!求陛下看在奴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了奴才吧!皇上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皇上……”
琉璃虽然觉得这些人自作主张不对,但自己也没真的怎么样,看他们哭的如此凄惨,想必这惩罚是有些重的。
只听小路子继续哭求:“四十板子,奴才便是不死也残了,求皇上给奴才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非死即残,这么严重的吗?!
琉璃一惊,扯了扯赵明煦的衣袖,小声道:“要不就小惩大戒一下?别罚的那么严重吧……”
只这么一句,赵明煦竟然点头了:“好,既然琉璃为你们求情,朕便饶了你们,惩戒减半如何?”
后半句却是对着琉璃说的,明显是询问的语气。
琉璃看着殿中跪着的众人,不是太监就是宫女,好多看起来纤纤弱质,根本不堪一击的样子,估摸着便是打十板子,对她们而言也有些承受不住。
于是,她又扯了扯赵明煦的袖子,轻声道:“她们也都是奉命行事,”又看了一眼小路子,接着道,“他想来是没有恶意的……”
“是是是,皇上明鉴”小路子打蛇随棍上,赶紧接连哭诉,“宁贵人小娘子名鉴。”
赵明煦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就听你的,再减半好不好?”男人声音中充满宠溺,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们到底做错了事,不能不罚,可不许再求情了。”
琉璃于是听话的不再说什么了。
“听到了?自去领罚吧。”赵明煦看了一眼。
“多谢陛下,多谢贵人小娘子。”众人一时间直觉劫后余生,四十板子的小路子变成了十板子,二十板子的宫女嬷嬷们,只要五板子就可以了,纷纷退下领罚。
“饿了没?我叫他们传膳。”赵明煦挽起琉璃的手,往屋中走去,不再管这些人。
而受罚的众人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各自心中不免惊讶,本来她们要面对的是极重的惩罚,可就在那小娘子求了两次之后,陛下便给能将惩罚一减再减,看来,陛下心中对这位小娘子是极其宠爱的,日后见了,定要小心伺候。
而小路子想的就更多了。
他之所以被新帝提拔到御前伺候,就是因为这么多年在正宣皇帝身边,为当时还是王爷的赵明煦打探传递消息,可谓忠心耿耿,机敏得用。
今日这事他虽然办错了,但皇上不会质疑他小路子的忠心,小惩大戒一下是可能的,真要说赏他四十板子,打残了属实不至于。
陛下之所以这么做……小路子想起之后的两次求情,还有陛下轻而易举减去的惩罚,心中已是通透——陛下根本也没打算那么罚他们,他之所以在那位贵人小娘子房门外发落他们这些人,便是要引得小娘子为他们求情,这样他们这些奴才刑罚减轻,便是承的小娘子的恩情,日后伺候小娘子便会更加忠心。
而这件事的起因,也是他这个御前侍奉的太监想差了,错想了陛下对那位小娘子的重视程度。
陛下这么做,既是想告诉他,琉璃小娘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又是警告,日后对这位必要小心侍奉,不可有半分轻视。
哎,看来陛下对这位琉璃小娘子真是用心良苦。
想通了这些,小路子顿觉一身轻松,对即将到来的十板子都不害怕了,坦坦荡荡的往慎刑司领罚。
养居殿的偏殿之中,赵明煦陪着琉璃一道用了早膳。
虽然很想陪着琉璃,但是刚刚登基,前朝后宫都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赵明煦不得不回去,还问琉璃要不要着人陪着她去御花园逛逛。
“我能出宫吗?”琉璃其实一直想问来着,从她被贾乔儿的人抓走到现在,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魏紫她们怎么样了。
赵明煦短暂的怔了一会,随即一笑:“你放心,我已派人去给你家里人报平安了,你便安心呆在这里就是。”
“可是我好久不见他们了”,琉璃是真的想回去,“还有胭脂阁,我进京来是为了做生意的,如今一直呆在这里算怎回事啊?”
“还惦记着你那生意呢?”赵明煦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
“自然了”琉璃理所当然,“那可是我的立身之本。”
赵明煦想想也是:“说来,若不是爱妃两次赠与银钱,朕也不会这般顺利。”
“你叫我什么?”琉璃耳根一热。
赵明煦自觉靠近了些,语带戏谑:“爱妃,怎么,朕唤错了?”
“不是……”琉璃感觉痒痒的,不自觉的偏了偏身子,“反正我就要回去嘛,你答不答应?”
“好好好”,赵明煦笑着妥协,“那我叫阿策送你回去好不好?”
“嗯”,琉璃点点头,看着男人目光闪亮亮的,“今日便回?”
赵明煦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好,都依你,不过可要快点回来。”
“嗯……我想多住几日……”琉璃眼神却不自觉的瞟向别处。
“几日?”赵明煦问。
“就……十几日?”琉璃试探着问。
男人眉头微蹙,明显的不赞成。
“那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还有我的家人们……”琉璃支支吾吾的。
赵明煦叹了口气:“你的家人们,都入京了。”
“什么!”琉璃一喜,“他们怎么来了?!”
“想来是收到书信,担心你吧”,赵明煦道,“你回去一趟也好,见见家里人,不过可不许乐不思蜀了,过几日朕便派人去接你回来。”
“嗯!”琉璃现在满心喜悦,自是答应的爽快。
赵明煦亲昵的弹了她的鼻子一下,自去安排了。
在宫门口再次见到了阿策,他已换了一身打扮,虽还是利落的武人模样,但可以看出,袖口领口等地都有精致的暗纹,华丽低调。
和阿策一同等着的,还有一对许多人,侍卫宫女,只都换了寻常打扮,想来是赵明煦派来同行的。还有一辆远看便十分宽大的马车。
“阿策。”远远的,琉璃便唤了他一声。
“二娘,好久不见了”,阿策抱拳行了个礼,将她引向早就等着的马车。
琉璃斜斜的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真的有‘好久’不见了?”
“二娘……”阿策颇为无奈的唤了一声,公子,不如今该叫陛下了,陛下已经跟他说了,那日在清亲王府,二娘认出了自己,所以对着琉璃这透着机锋的一句话,阿策也颇有些无奈。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奉命行事”,琉璃笑,不再逗他了。
利落的登上马车,催促道:“快点出发吧。”
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见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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