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圆月东升。
露霜浸染了斑驳的树影,青草在这事变得柔软安静,此刻无风打扰,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沉睡之中。
青裳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她穿的是白衣天蓝裳玉纱交领襦裙,白色的腰带自然地垂下,在夜风中轻盈舞蹈,
而她自己,也在很多人面前翩翩起舞,最后转圈,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最后,仍然是扇扇翅膀,稳稳的站好,
然后,是最热烈的掌声,再然后,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这时候,她发现,所有人都很低很低,和自己有几十米的距离,都是仰望天神,俯首称臣的那种跪姿,并双手交叉在前,扣头,一齐尊称:“主上。”
她享受这一刻的被尊敬,仿佛自己的身份至高无上,但是,这当然并不是自己,可又感觉到无比真实,她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绝对不是身份卑贱之丫鬟可以上身。
她,真的是主上。
“平身。”她高高举起双手,还没说,万千臣民就全都换成浓雾消散,接着,一条巨大无比的青虫骤然从天上掉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一个滚,抖了抖身上的并不存在的尘土,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炯炯有神也气势汹汹,它像一条蛇一般一半身子立起来,一半身子贴在地上,肚皮上的刚毛随着风而缓缓的动来动去,有些可怕,也有些可笑。
青裳不怕虫子,可是她没有看过这么大的,它扁扁的鲶鱼一般的大嘴,只要一张口吸气,明天她就能成为它的粪便。
但是,逃跑么?岂不是要让别人瞧不起她的身份?
眼见青虫就这样一挪一挪的过来了,青裳没有心思多想,立刻展开了架势,手上也没有武器,就这么和青虫近身搏斗,青虫的样子太让她恶心,她便闭着眼睛一通胡打。
突然,青虫捏住了她的手腕,她“啊”一声,睁眼,却是一个穿浅绿衣裳的女人,正在用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
“青裳,你醒了?”吕裳不禁面露惊喜之色,她等了一天一夜,总算把这丫头等得醒过来了。
昨天少奶奶说,树枝从高空坠落而下,砸在她头上,力道并不比当头一斧头的力道清,而且伤口很深,查看的时候还有骨裂的情况,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造化。
吕裳才不信呢,青裳那么好那么忠心,不过是好说了一些,老天不会就这么让她永远睡下去的,若来诊治的不是少奶奶,她就要骂出去了。
她就在她旁边守着,和她说话,讲她们从小到大的事情,给她浸润嘴唇,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她衣未解带,身未沾床,双眼未阖,总算看到青裳醒了,两只手胡乱的挥舞着,她想,肯定是在梦里和谁打起来了。
“你这害死的青虫,看我不弄死你!”青裳突然变得力大无穷,扑通一下下了地,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大胆青虫,看到本主上为何不跪,你有何不服之处!”
“青裳,还做梦呢,该醒醒了,我是吕裳,你家姑娘啊。”吕裳有些好笑地说。
青裳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面前站着一个人:怒道“住口,你满口胡言,吾乃至高无上的主上,你是何人竟然如此无理?”
吕裳心想,这是一下就把脑子给砸坏了?什么主上主下乱七八糟的?
“行了啊,你这丫头,你吓了我一天一夜还不够,醒了还开什么玩笑,赶紧躺下,醒了还得给我多多干活呢听到么你!”
“你怎敢如此对待本主上,胆大妄为,真真罪不可恕……”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吕裳就觉得头顶疼的厉害,忍不住用手摸,却摸到了布,青裳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把纱布拽了下来,一摸,手指头上都是血,她怒不可遏的看着吕裳,“是你?”
“不是我。”
青裳的样子太可怕了,让吕裳感到胆寒。
“是你。”青裳非常笃定,她想出手,奈何头痛难忍,她根本使不上力气,吕裳看她气势汹汹,绝对不是没从梦里走出来的样子,而肯定是砸的神志不清了。
青裳的头顶已经渗出血来,吕裳赶紧一边往外面跑一边大喊。
此时,莫筝和青竹正在月光下慢慢的散步,要在府上假扮恩爱夫妻,对他们俩来说在简单不过,在自己家里就是如此,已经磨练出了非常精湛的演技,就连彼此互相对视的眼神都是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的那种默契。仿佛就是天生一对,珠联璧合该有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心中都没有答案。
唯一可以勉强作为解释的就是,他们是知己,知己则知心,知心则知意,知意则懂得,懂得则配合完美。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腹中有胎儿是什么样子,没有过身孕的人,该怎么能装得很像?
毕竟是要在这住几天的,还是要小心谨慎,莫筝觉得有必要见见真幽娅,青竹说这不可行,她去他就必须跟着,两个人都走肯定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要趁月黑风高的夜晚?
昨晚青竹实在太难受,加上并没有人来,就等到了今天,青竹的烧也退了,月亮也挺圆的,天时地利人和呀,他们就打算走到一个僻静没有人的地方,和伏尘了解一下。
没想到,还没走到僻静之处,就听到有女人惊声喊叫的声音传来,莫筝往声音之处看去,青竹则漫不经心地停下脚步,也看过去。
吕裳也看到了他们,急匆匆跑过来,“城主,夫人,青裳疯了,你们赶紧看看她吧。”
莫筝刚想问青裳是谁,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就被吕裳拉着跑到了她房间,但也幸好来不及。
青竹本来不想过去,但又不放心莫筝,就也跟着过去了。
再回到屋子里,青裳已经晕倒在了地上,吕裳赶紧把青裳抱到床榻上,血瞬间就染红了枕头。
“你快让开!”莫筝一看到有人受伤,就爆发了要治病救人的念头,忘了自己现在是城主夫人。
吕裳疑惑地让开,看莫筝检查青裳的伤口,问青竹:“城主,夫人什么时候学会的医病?”
青竹半晌才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上辈子。”
“上辈子?”嗐!吕裳想,管哪辈子呢,能把青裳治好就行。
莫筝变出装着止血药粉的棕色小瓶,让吕裳拿了针来,挑出瓶塞,将半瓶药粉都均匀的撒在了伤口上,然后包扎好,下了地,看了看吕裳,说:“你不是……”
“夫人,青裳没有大碍吧。”
“嗯,从伤势来看确实挺严重,不过性命可以无忧,就是,对了,她是因何受伤?又是谁为她医治?”
吕裳一一如实告知,莫筝让他把少奶奶叫过来。
不一会,吕裳就和少奶奶一起来了。
少奶奶微微施礼道:“梦婉给二娘问好了。”
“是你给青裳诊治的。”
“是。”
“用了什么药?什么针线缝合?”
梦婉的心突然跳的很快,她不敢看盛气凌人的莫筝,今天的城主夫人和以前不一样,她有些发怵。
她如“实”说完,却见莫筝笑了,夸她医术高明,但她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话已经让莫筝产生了怀疑,只是,莫筝要等到青裳醒了才能做出判断。
“回去吧,我问问而已。”
梦婉听此言却也难松一口气的走了出去。
天上启明星升起,青裳就在这时候醒了过来,扑腾一下跳到了地上,指着莫筝,青竹,还有吕裳,大声命令道:“都给我跪下!”
青竹皱眉怒道:“你让谁跪下!”
莫筝捏了捏他的手,劝道:“她脑子可能出了问题,你别当一回事。”
青竹只是条件反射的不想被人不尊重,敢让他下跪,他见伏尘都没跪过。
吕裳说:“夫人,你看她又发疯了。”
莫筝让她不要着急,问青裳:“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吾乃至高无上的主上!”
“你是哪个地界的主上,叫什么名字,回答的上来么?”莫筝又问。
青竹觉得无聊,想走,又怕疯女人伤害到莫筝,就忍着坐在椅子上听着。
“我……”青裳答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受万民敬仰,别的都想不起来。她拼命回忆,也没有头绪,脑袋剧烈的疼了起来,她伸手去捂,吕裳激动地顺:“快,夫人,别让她再把纱布扯下去了。”
莫筝急忙说:“住手,身为至高无上的主上,怎能随便摘下象征身份的桂冠?”
这话还真有用,青裳把手拿了下来,用力敲打脑袋,嚷嚷头疼。
莫筝走过去,说:“把眼睛闭上。”
“你要怎么样我?”青裳眼睛瞪的老大。
莫筝没回答,把手捂在了她额头上,刚碰触到她微微出汗的皮肤,青裳就用两只手往左一掰莫筝的手腕,好在莫筝反应快,站稳了身形,才没摔跟头。
她拦住从椅子上下来要质问青裳的青竹,问吕裳:“她以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吗?”
吕裳摇头:“以前,以前她没受过伤啊。”
“你们从小就认识,知道她家是哪里的么?对她的身份,你了解的多不多。”
“她没有身份,也没有家,我是她主子,这个我再清楚不过了。”
莫筝皱了皱蛾眉:“说的仔细一点。”
吕裳说:“这就是清楚的了,她就是一个丫鬟,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平时喜欢看书,长的不漂亮,但有气质,别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对她还不是特别了解,所以才只能说出这些,我看,她的身份可能真的不简单。”
话音刚落,青裳就突然“咕咚”一下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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