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忠接过书信,皱起白眉,沉吟看了起来,半晌才抬起头对秦勉笑道:“清扬山人又在戏谑老朽了,我逸剑山庄虽然与柳杨山一派都是研习剑道,但若论剑道精研之术,寒庄岂能与正道五大擎天巨柱之一的柳杨山相比?”
秦勉虽然心中得意,但面上仍是谈笑自若,拱手道:“谢师伯言重了,逸剑山庄和鄙派都是研习剑道之术,在下看来各有千秋,逸剑山庄的剑道之术‘弑神式’名震天下,可与鄙派平分秋色,绝无高低之分。”
谢远忠目光看着秦勉,笑着摆了摆手,有些喟叹地道:“杨柳山的‘三十二剑式’老朽早就领教过了,你看。”说着他目光看向手中信纸,徐徐道:“清扬上人又在戏谑老朽,老朽研习剑术一辈子了,自问剑道之术颇有心得,我与清扬山人在这几十年间,切磋剑术不下十回,但是却没有赢过他一招半式,你们说惭不惭愧?此番他信中又说,叫老朽大寿之后,拖着百岁的老骨头,前去与他共同切磋一二,说是取长补短,共同进步,实则还不是让老朽在柳杨山上在折煞一回。”
秦勉面色有些尴尬,干笑道:“师伯误会了,师尊对谢师伯可是恭敬的很,常常在我等小辈面前提及师伯,说谢师伯剑法卓绝,乃是平生唯一一位知音,岂能有不敬之意?”
“噢?”谢远忠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些震惊,他看向秦勉,疑道:“真有此事?”
秦勉皱着眉头,眼中神情坚定不移,决然道:“千真万确!”
“哈哈”谢远忠闻言仰头大笑,缓缓对众人道:“老朽一生研习剑术,能换来名动天下的剑术之尊清扬山人的这句话,便是死也瞑目了。”
放眼天下,研习剑道的门派多不胜数,若论执牛耳者,则非柳杨山一派莫属,而清扬上人乃是柳杨山一派掌门,其剑术自然已经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
天下研习剑道者,不论是谁,能够得到清扬上人的认可,即便放眼天下,也足可自负。
自进门便一直沉默不语的田芳,闻言皱了皱眉头,明眸看着谢远忠,微嗔道:“谢师伯,大喜的日子,你可莫要乱说话。”
女儿家毕竟心细,谢远忠自知失言,摆了摆手笑道:“田师侄说的是,老朽失态了。说起来,清扬上人在老朽的心里,也是亦师亦友,老朽在剑术之道,从不服任何人。在世间,唯独对两人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众人闻言脸上都有动容之色,杨雪璃娥眉微皱,道:“另一位是谁?”
能与清扬山人在剑术上并肩之人,的确让所有人都心生好奇。
只见谢远忠徐徐叹了口气,言下似乎有惋惜之叹,缓缓道:“另一人便是道仙,默娆女侠。”
众人低头沉吟,此话似乎在大多数人的预料之中,毕竟若是论起剑术之道,几乎不可不提道仙默娆。她一身“地目”修为,几乎与道尊难分轩轾,手中一把神兵“青”在手,跟随着“光”组织,不知铲灭了多少邪魔歪道。
场中无人察觉到于霜的神情,他闻言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神情一下子便僵住了,他默默的低下了头,回肠百转之后,却只剩下心痛与哀伤了。
杨雪璃的目光忽的向他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光芒,但很快的又挪开去了,看似若无其事。
场中一时静默了下来,潘心诚沉吟了一下,忽然接口道:“谢庄主所言极是,在下虽然在剑术之道孤陋寡闻,但默娆女侠的剑术的确乃是名扬天下,足可与柳杨山掌门清扬上人比肩。”
秦勉目光冷冷,向他看了过来,徐徐道:“默娆女侠固然厉害,只可惜五十年前已经香消玉殒,其真实道法剑术,我等却从未见过。”
潘心诚闻言面色转冷,对秦勉道:“秦公子此话何意?”
秦勉耸了耸肩膀,对潘心诚微微笑道:“师尊乃是正道剑术之尊,世人皆知,万人景仰。默娆女侠虽然名动天下,但毕竟乃是散修之士,她的剑法造诣大多来自于江湖上的以讹传讹,至于她的身手如何了得,却是无人得知。”
潘心诚面色冷峻,径直道:“如此说来,秦公子是有所质疑了?”
秦勉自是不知潘心诚的来历,对他的反应也颇有几分惊讶。潘心诚虽然拜于穹为师,但这却是并未公开的秘密,而默娆与于穹的关系早已经是世人皆知,辱没师娘,岂不等同于辱没师傅?
众人的目光也齐齐向他看了过来,不难看出,潘心诚似乎有几分恼怒,不由得都皱起了眉头。
秦勉神色淡淡,缓缓道:“在下也不过是据实而论罢了,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默娆女侠毕竟乃是散修之士,并非出自名门,谣言止于智者,在下从不听信谣言。”
潘心诚大怒,一掌打在椅子的扶手上,霍地起身,喝到:“足下既然如此瞧不起散修之士,正巧潘某也是,名门大派怎么了?足下是不是想要试试我这个散修之人,是不是浪得虚名?”
场面一时有些剑拔弩张,所有人对潘心诚的举动都大感疑惑,秦勉惊愕之余,一听到潘心诚话中提及‘名门大派’四个字,也是霍地站起,目光中寒芒一闪而过,毕竟在他的心里,门派威严不可侵犯。
田芳首先回过神来,起身拉住了秦勉,于霜起身拉住了潘心诚,各自好言相劝。
这时坐在中间的谢远忠站了起来,走到二人中间,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二人目光齐齐看向谢远忠,毕竟此番前来都是有任务在身,若是在谢庄主大寿的前一夜便大打出手,又成何体统?
谢远忠淡淡笑道:“怎么说得好好的便要打起来了?可否给老朽几分薄面,暂且将心中怒火压下?”
潘心诚和秦勉毕竟都是有道之士,修养自然不差,闻言也不得不将心中怒火稍息,潘心诚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坐了回去。
在田芳的好言相劝之下,秦勉也发出一声冷哼,坐回了椅子上去。
于霜心中倒是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当真动起手来,潘叔叔极有可能出现以一敌三的不利局面,毕竟他们都是出自同门,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待潘心诚缓缓坐下,于霜才舒了口气,他回身看向柳杨山众人,却见秦勉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是田芳正在对他温声细语的好言安慰,看来这场风波可以过去了。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杨雪璃一直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握着血魄宝剑,从头至尾也不发一言。此刻看去,她的神情淡淡,明眸莹亮,也不过只是淡淡看了潘心诚一眼,便挪开了目光,目光中也没有任何情绪可言,恍如置身事外一样。
谢远忠劝二位坐会椅子上之后,自己也坐了回去,似乎是沉吟了一下,才缓缓转过头对秦勉道:“秦师侄。”
秦勉一怔,回身向他看来,恭声道:“是,谢师伯。”
谢远忠迟疑了一下,徐徐道:“世间传闻并非全都空穴来风,民间拥戴的人,往往才是民心之所向。我等既然自诩正道大派,就当以黎民苍生为己任,若不体察民意,试问我等还有何存在的价值?”
秦勉目光静静看着谢远忠,心中若有所思。
谢远忠站起了身,沉吟了一下,顿了顿在众人间踱步道:“你们既然叫我师伯,那做师伯的说你两句,你可不要心生怨怼。说句你们不爱听的,老朽活了一百岁,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说默娆女侠,在下比她小了几岁,她的道法修为老朽多年前便亲眼见过,据实而论,莫说是我,便是你的师尊清扬上人与之相比,也不过寒鸦比凤凰罢了。”
众人愕然抬头,闻言大惊失色,——除了杨雪璃。
杨雪璃面色如常,语气清冷,缓缓道:“谢师伯说得对,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等年纪尚幼,阅历又浅,充其量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谢远忠回身向她看去,只见杨雪璃目光淡淡,看不出任何表情,也向他看了过去。
谢远忠忽的抚掌大笑,眼中赞赏之色流露,微笑道:“杨师侄年纪虽小,但能意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一点,日后定然在剑术造诣上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杨雪璃拱手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秦勉面色苍白,脸上有懊悔之意,忽然起身对谢远忠拱手弯腰行了一礼,低声道:“多谢师伯教诲,弟子受教了。”
“罢了,免礼罢。”谢远忠扶起秦勉,二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徐徐道:“老朽继任庄主已经是第八代了,想来也有四十多个年头了,年轻的时候也是与潘公子一样,心性坦率,因此在江湖上结交了很多正道挚友。到了后来,老朽继任庄主之后,手握实权。有一次正魔交战,老朽中了魔道之人的激将之计,从而意气用事,结果断送了诸多弟子的性命,每每想起此事,便犹如万箭穿心,痛不可当。”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潘心诚,继续道:“潘公子一看便是性情中人,老朽十分欣赏,有几分老朽当年的影子,只是有些时候意气用事,非但不能达成所愿,反而会害人害己。潘公子,你明白老朽的意思么?”
潘心诚的神色早已恢复如常,他闻言看向谢远忠,拱手微笑道:“多谢庄主指教,潘某记住了。”
谢庄主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徐徐迈开了脚步,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就暂且在寒庄稍住一晚,明日午时举行寿宴,请诸位准时前来赴宴。”
众人闻言齐齐站起了身,对谢庄主恭声道:“多谢庄主(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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