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之上甚是辽阔,云雾蒸腾,随着山风徐徐吹来,尘灰逐渐落了下去。
黄蛋春斜眉瞪目,踏前一步依依不饶,他戟指潘心诚正欲开口,却不料一个低声的声音仿佛从天上传来下来,道:“‘逸龙道法’不愧是万道之尊,看来老夫当真是小瞧了你。”
众人愕然一惊,面面相觑,一听便听得出来,这正是煊皇的声音。
话音甫落,从四面八方齐刷刷涌来众多身影,看去不下百人,全都手中执剑,面色清冷。
于霜静下心来,定睛一看,却是逸剑山庄的众位长老弟子,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潘心诚向左右觑了一眼,发出一丝冷笑,大声道:“阁下道法精深,不过让潘某更为钦佩的当属阁下叵测的居心,想不到连逸剑山庄这样的名门大派都甘愿卑躬屈膝,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
煊皇的声音仿佛雷鸣,从苍穹之中隆隆传来:“正道之中尽是道貌岸然的豺狼鼠辈,谢庄主只是蒙在鼓里,老夫稍稍点播,他便能拨云见日,迷途知返。虽然老则老矣,但也不失为识时务者。”
潘心诚冷笑一声,拂袖一挥,天河镜从他袖子中疾飞了出来,悬在半空之中,他剑眉一皱,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话不投机,那就出来战个痛快!”
他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大,在这空旷的山间之中幽幽回荡开去。
晴天白日,烈日当头。天地间忽然静默了下来,山风萧索,众人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
忽然从大殿的废墟之中,飞出四道光芒,落在了已经沦为废墟的大殿门口处的台阶上,众人凝神屏息,向那几道光芒看了过去。
这些光芒甫一落地,便现出了人形,煊皇和谢远忠的身影立在中间,萧敬欢和天傲立在两侧。
潘心诚缓缓抬起脚步,徐徐向前走了几步,扫视了四人一眼,开口道:“几位是一起上,还是哪位先上来赐教?”
煊皇面色泰然,负手而立,忽的踏前一步,淡淡道:“潘公子真是个急性子,今日一战,胜负未必会如足下所料,若是能好好的谈谈,说不定老夫会放了你身后的那些无名之辈。”
潘心诚冷笑一声,道:“有什么可谈的?”
煊皇仰首而笑,笑声渐落,淡淡看向潘心诚,他的手缓缓塞进了另一只手的袖子中。
潘心诚早已凝神戒备,天河镜法决一引,镜面升向半空,镜面对着煊皇四人,随时准备发难。
却不料,煊皇从袖子中抽出的是一把碧绿如竹,青翠如玉的笛子,口中微笑道:“潘公子不必紧张,只是个普通的笛子而已。不如老夫为诸位道友奏上一曲如何?”
潘心诚眉头紧皱,静静望着煊皇手中的笛子,冷然道:“阁下既然也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何必搞这些装神弄鬼的玩意,既然无人接战,那潘某可就以一敌四了!”
煊皇神色惬意,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他身后的萧敬欢和天傲也是面有狐疑之色,皱眉向他看了过来。
煊皇缓缓将笛子靠在嘴边,徐徐吹奏起来,声音嘹亮,高亢而婉转,曲音流畅,如微风拂柳,闻之叫人精神一振。
众位正道人士纷纷面漏惊疑之色,目光齐齐望着煊皇,这振奋人心的曲音,似乎有惑人心魄的能力,叫人内心无比欢畅,原本紧绷的精神登时便恍惚了起来,听的入了迷。
潘心诚定力稍强,他冷哼一声,双手合十立在身前,缓缓催动法决,“叱”一声疾喝之后,天河镜伴随着龙吟之声蓝光大盛,潘心诚腾空而起,架起天河镜向台阶上的煊皇径直冲了过去。
天傲面上倨傲之色一闪而过,清啸一声,蓝精灵从废墟之中迸飞了出来,横在他的身前,天傲眼中怒气一闪而过,握起蓝精灵仙剑便要接下潘心诚这迎面的一击。
萧敬欢看在眼里,他上前拉了一下天傲,低声道:“前辈自有妙计,我等不可妄动。”
天傲朝他看了一眼,愤愤“哼”了一声,转眸又看向正要飞来的潘心诚,心有不甘地道:“此子太过狂傲,欺人太甚!”
萧敬欢淡淡一笑,道:“前辈自有定夺,我等看着就是了。”
天傲心中余怒未熄,侧目看了一眼兀自还在吹奏乐曲的煊皇,看他神情惬意,就算潘心诚已经就要攻到面门了,他仍然还是心平气和地稳奏乐曲,全然没有大敌当前的模样。
果然,潘心诚人在半空,天河镜气势大涨,蓝芒璀璨夺目,将台阶上的四人的脸上全部映地变了颜色,可就在天河镜气势最盛的那一刻,眼看着便要吞没四人,却不料陡然生出了异变……
天河镜耀眼蓝芒忽然小了下去,逐渐如长鲸吸水一般收回到了天河镜上,潘心诚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天河镜的后面,他面色如纸,额上大汗直流,眼中满是错愕之色,然后竟然从半空之中摔了下来,掉落在了台阶之上。
天傲纵身飞起一脚,猛然踢在潘心诚的胸口,潘心诚面上闪过一丝苦色,身子如箭一般从台阶上飞回到了正道众人这边,他身子踉踉跄跄地连连后退,口中噗的一声喷出了一片血雾。
于霜大惊失色,情绪激动,连忙跑上前去扶住了潘心诚,颤声道:“潘叔叔……你……你怎么样?”
潘心诚在于霜搀扶下勉强稳住了身子,他立时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吐纳了一下,于霜清晰的看到潘心诚的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似乎他的脸上也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潘心诚闻言向于霜看了过来,见于霜已经泪眼朦胧,低声道:“哭什么?潘某还不至于弱不禁风到这种地步,把眼泪擦了罢。”
于霜闻言愕然,他目光缓缓移向潘心诚胸口的那片血迹上,心里着实为潘心诚担忧,但是情急之下,口中却是呐呐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剩下低声的哽咽。
“潘公子,你猜的不错,我们都中毒了。”
潘心诚和于霜闻言吃了一惊,这是杨雪璃的声音,听上去十分虚弱。
他们应声转过头去,却见身后众位正道人士全部都倒在了广场之上,只有杨雪璃闭目盘膝坐着,双手呈兰花法决放在腿上,但她的面上哪里还有一丝血色?
潘心诚见状脸上也是一下子便白了几分,他凝神沉吟了片刻,登时便醒悟了过来。原来他们身中剧毒,那笛声正是毒引,适才他蓄力一击,忽然间心中气血倒流,经脉受阻,一下子便卸了力,方才落得如此。
但转念又一想,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的无以复加,他回身看了一眼众人,除了杨雪璃似乎还保持着清醒之外,其他众人此刻已经全部昏迷了过去。虽然他也中了毒,但好在“逸龙道法”可解百毒,但是此刻若要背水一战,当真是吉凶难测。
正在他沉吟间,煊皇忽然停止了笛声,对他含笑道:“怎么样?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潘心诚心中百感交集,心想“此刻最要紧的便是让霜儿脱身,好在杨雪璃还在运功解毒,若是暂且能拖住他们几人,等杨姑娘稍稍恢复之后,在从长商议。”
想到这里,他目光望向台阶上的煊皇,迟疑了一下,道:“阁下想要谈什么?”
煊皇满面笑意,声音幽幽的道:“潘公子这身道法修为老夫着实钦佩的紧,‘逸龙道法’百毒不侵果然是名不虚传。我等再斗下去,必然也是两败俱伤的局面,不如老夫出个折中的法子,潘公子看看可不可行?”
潘心诚眉头一皱,道:“什么折中的法子?”
煊皇微微沉吟了一下,负手道:“潘公子道法修为虽然只到‘六界’水准,但深受道尊于穹真传,与其他‘六界’之人不能相提并论,只是多年来却只能偏居一隅,上不能平定乱世,下不能保境安民,虽然身处玉林城多年,但处处也是受聂城主排挤,潘公子行事光明磊落,聂城主却是暗怀韬略,你们二人虽然志同,却道不和。我说的对否?”
潘心诚窒了一下,心中震惊不小,他隐隐觉得眼前此人深不可测,似乎对他的来历十分清楚,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许多年来潘府进了奸细?
他迟疑了一下,道:“你如何知道?”
煊皇笑而不答,自顾自道:“多年前老夫也是与你一般,心境虽高,却难有抱负,想来人生不过数载光阴,若想成就大事,绝非一人之力所能为之。你的师父于穹道法通玄,我等远远不及,但他不也是建立了‘光’组织之后,才平定了南国诸多战事么?”
潘心诚稍稍沉吟,觉得此人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煊皇缓缓走下台阶,边走边道:“潘公子是人中龙凤,老夫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你岂会不知?若是愿意,老夫就饶这些正道人士一命。”
潘心诚从他的话中自然也听出用意,他沉吟了半晌,目光缓缓看向煊皇,瞳孔微微收缩,凛然道:“你究竟是谁?”
煊皇面色不变,神情款款,淡淡道:“英宫之主,煊皇是也。”
潘心诚沉吟片刻,冷冷道:“除此之外呢?”
煊皇面色缓缓变得肃容起来,静默了良久,才缓缓道:“老夫这一身道法修为,拜道仙默娆所赐,老夫师承默娆。”
潘心诚闻言大吃一惊,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尽是不可思议之色,怔怔望着款款走来的煊皇,一时错愕,口中难言。
“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
一个冰冷却又炙热的声音,忽然从潘心诚的身旁响起,潘心诚大吃一惊,适才脑中紊乱,让他百感交集,却一时疏忽了身旁的于霜。
他闻言转头看去,却见于霜的神态大异往常,他的周身有一团用肉眼可视的暗红气流在徐徐流转,仿佛簇拥着他的身子。
而他的脸上更是变得莫名的潮红,显得十分狰狞,一双眼眸之中尽是血红光芒,仿佛要喷出火来。
潘心诚愕然回过神来,他走到于霜身旁,拍了拍于霜的肩膀,手心里忽然传来火烫的灼热感,他不禁皱眉心惊,道:“霜儿,你怎么了?”
于霜仿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双眼眸直直地盯着煊皇,他缓缓地抬起了脚步,向煊皇走去,又用适才那种低沉而冰冷,阴森而炙热的语调再次重复了一遍:“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娘——”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