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发骑着叶林枫赠送的那匹快马飞雪,自扬州一路向南,来到秦淮河北岸。那铸剑大师徐逸之是在南岸,去他那里需要撑舟渡过秦淮河才能到。
此时春季到来,河水解冻,岸边早有艄公在此等候渡人。赵延发着白衣,牵白马而来,宛如翩翩公子,谦谦如玉。几个艄公见他打扮,知他是有钱的公子哥,便一个个迎上来问他是否要渡船。
赵延发被这群艄公围着,不知该上哪一个,正犯难之际。却听河岸便坐着的那位年轻的艄公问道:“公子渡河南去可是要去对岸寻铸剑大师徐逸之?”
那艄公戴着斗笠,穿着一件粗布薄衫,挽着裤管,露着一截白玉般的脚腕来,手臂纤细,声音清婉娇细,却是一个女子。
赵延发心道此地竟还有女子做艄公这样累的活,想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心生怜惜,走过去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我要去找徐逸之徐前辈的?”
那女子抬起头,斗笠之下是一张瘦削的小脸,也就十八九岁年纪,脸颊上抹着一片青泥,看不清楚她本来肤色,一双眼睛却是如天上星辰一般亮的出尘,睫毛又黑又长,像两把小刷子一样上下眨动着。
她上下打量了赵延发一眼,悠悠道:“我在这秦淮河上渡过多少人了,一眼便能看出你是个习武之人。近日去对岸寻徐大师讨剑的侠客数不胜数,我渡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那条路熟得很。一钱银子,走不走?”
赵延发见这少女一颦一簇间,神态举止似男儿一般豪迈,颇有一股豪气。他觉得甚有意思,微微一笑,道:“成交。”
那少女起身撑槁将小舟推进水中,道:“自己牵马上来,我可不管这些杂活累活。再一个,把你的马蹄子在河里清洗一下再上船,别把我的船弄脏了。”
赵延发没想到这小小艄公竟是如此无礼,但是他觉得这少女与众不同,心中竟然丝毫不气,按照她的吩咐将马蹄从河里洗干净后才上了船。岸边的一个老艄公笑道:“丫头,又跟爷爷来抢生意啦!”
那少女吐了吐舌头,很是俏皮的笑了一声:“良爷爷,这位客人是要去找徐大师铸剑的,这条路我比你们熟得很,抢便抢了,若是寻常客人,丫头我是不会跟爷爷你抢的啦!”
那老艄公眯眼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叫道:“丫头,小心划船,到家了给我来个信号。”
“好来,良爷爷,我走啦!”少女甜甜一笑,撑开船槁,没入碧波之中,划出一道道水纹。小船推开清波,朝着对岸划去。
船到达江心之时,少女将船槁收起,让船凭着水流自行向前游着。她解下斗笠,将一头长发散开,却是又黑又直。她俯身趴在船头,双手捧了一掬清水将脸上的污泥洗净,露出了她本来白皙的脸蛋。
虽然方才看到她白皙如玉的脚腕时,赵延发就猜出她脸上肤色定然也是如此白皙,没想到此番见了,仍是动容,心头不禁咯噔一下。不由的多瞧了几眼。
那少女转过身来,正好看见赵延发瞧她,秀目一竖,瞪了他一眼,问:“你这样盯着我看做什么?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姑娘啊?”
她倒是直言不讳,赵延发微微一笑,道:“姑娘确实漂亮。但是我有一事不解,想请姑娘帮我解答。”
那少女听赵延发夸自己,很是受用,点点头,道:“你说吧。”
赵延发问道:“我见姑娘在岸边时用污泥涂在脸上,扮成很丑的样子,却为何到了江心便将污泥洗去?”
少女笑了笑,道:“还不是为了防止有坏人见我漂亮,起了色心,对我图谋不轨。若是在岸边时,就算有良爷爷他们在,又岂能是那些江湖侠客的对手。但是若要到了江心,便是我的地盘,任你是什么武林高手,在水里也自然比不上我。我自然也就不怕他们对我有歹心啦!”
赵延发觉得甚是有趣,微微一笑,道:“若是姑娘遇到一位水性极佳的人,有该当如何呢?”
“那是不可能的!”少女仰着头,一脸骄傲:“我自幼便在这秦淮河边长大,除了爹爹之外,没人能比我更熟悉秦淮河了。任凭他水性再好,在这里他也要叫我一声奶奶!”
赵延发听她说这样粗鲁的话,不仅不觉得厌烦,反而还觉得她很真实,不矫揉造作,当真奇怪。那少女突然将脸一沉,问道:“你问这么多干什么?难不成是觊觎我的美貌,想对我图谋不轨么?”她脚一抬,踩住船舵,用力一晃,船身便剧烈的摇晃起来。
赵延发是北方人,不识水性,吓得脸色苍白,叫道:“姑娘,在下不敢!”
“谅你也不敢!”少女一仰头,将船槁递给赵延发,道:“你来划船,我下去捉两条鲫鱼上来。河水刚刚解冻不久,爹爹想吃这河中鲫鱼了。”说着,便纵身跳入水中,她体态轻盈,只泛起了几点水花。
虽已是春日,但河水依旧寒意逼人,这少女却是不怕,渐渐没入江底,消失不见。不一时,水面上泛起一股水花,有两条三斤多的青花鲫鱼被抛到了船上,兀自跳动着。
接着,那少女从水面跃出,长发浸湿,脸蛋经过河水浸泡更加白皙,真似清水芙蓉一般。那少女只是将头露在外面,并不上船。赵延发觉得好奇,问道:“姑娘,水里很凉,你不上来吗?”
少女以脚浮水,道:“我家里人太多,这两条不够我们吃的。我上来换下气,还要再去抓几条上来。我船上有个木桶,你拿出来舀点水把鱼放进去,千万不能让它死了,鱼死了就不新鲜啦。”
她命令赵延发做事就像吩咐下人那样理所当然。赵延发也不气不恼,照她所说,在船上找到木桶,淘了点水将两尾鲫鱼丢进去。不一时,水面又泛起水花,却是那少女又丢了一条上来。赵延发便将鱼抓起来丢进木桶。如此反复多次,两人一个捉鱼,一个拾鱼,转眼间木桶已经满了。
赵延发叫道:“姑娘,这木桶已经满了,想必家里人够吃了吧。”
少女点点头,叫道:“你向后退一下,我要上去了。”赵延发急忙牵马向后退了几步,那少女纵身一跃,带着些许水珠,跃到船头之上。水珠溅在赵延发身上,顿觉一丝清凉。却见那少女全身浸湿,薄衫紧贴在皮肤上,看着很是难受。少女身子微微发颤,嘴唇也发青,想必是在水中待的时间久了,有些受凉。
赵延发心生怜惜,将自己的长衫解下,递给少女,道:“姑娘若是不嫌弃在下,就请把这长衫穿上吧。”
“不嫌弃不嫌弃!”少女本来就冷,对于送上门的衣服自然是来者不拒,接过来裹在自己身上,突然又微微一笑,看着赵延发,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说!是不是想因此赢得我芳心?好啊,看你谦谦如玉的君子,竟然这样坏!”
赵延发急忙摇头解释,道:“姑娘,在下只是见你有些着凉,心中挂念,才将衣服给你,却没有其他坏心思啊!”
少女嘿嘿一笑,瞥了他一眼,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没有坏心思。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啦。真是的,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连这个都不懂,我不想跟你玩了。”说着,便转过身去,坐在船头,双脚没入水面,来回踢着。
赵延发一阵错愕,这艄公竟然坐在船头休息,自己这个渡河的客人竟然成了艄公。他只觉很可笑,却并不生气,撑着船槁,破开清波,朝着对岸划去。
能把河南武盟盟主,江湖人称“豫王”的赵延发当艄公使唤的人,恐怕整个天下也只有这个少女了吧!
赵延发撑船摇橹行了数十里,只累的双臂酸痛。自觉这划桨要比习武还累,不由对船头这个少女心生怜悯,心道:她每日都在这河上接送来往旅人。我这样的男儿都如此疲累,她身子这么瘦弱,胳膊这么细小,肯定是更加辛苦吧!
渐渐的,小船已经驶离江心,对岸出现在视野之中。遥遥望去,只见岸上繁花似锦,绿草如茵,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倒影在水面上。
那少女起身站在船头,朝那茅草屋一指,道:“瞧,那就是徐大师的住处啦!”
赵延发随她所指之处望去,却见茅草屋外的空地上竟是黑压压的一片。定睛一瞧,原来是那里齐刷刷的跪着许多人,竟有四五十人之多。他不禁好奇,问:“姑娘,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要跪在地上?”
少女笑了笑,道:“他们呀,自然是跟你一样前来找徐大师铸剑的江湖侠客。只不过徐大师瞧不上他们。他们就赖在这里不走啦!说非要跪到徐大师同意才肯起来。”少女冷笑一声,道:“真是笑话,徐大师又岂能因为这苦肉计而改变心意。他铸的剑只能给英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少女提起徐逸之时,尽是自豪的神色。赵延发点点头,道:“来求徐大师赠剑的竟然有这么多人么?”
少女道:“前几天的时候,这里少说要有两百多人吧,只不过有些人坚持不住了,提前走了,只剩下这四十几个还在死撑着。不过依我看啊,这些人撑也是白撑,徐大师连半块废铁都不会给他们的。”
二人说着,船已经靠岸。少女跳下船,让赵延发下来,自己则是把船推到岸边的巨石旁。少女走过来,伸伸手,道:“付我船费,一钱银子。”
赵延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足足有二两,交给少女,道:“姑娘,我出门匆忙,身上没有带散碎银子。不如你找我吧。”
少女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扭头道:“我这里穷乡僻野的,哪里能拿的出这么多银子来啊?”她眼珠一转,道:“不然这样吧,剩下的银子就当是你的伙食费啦。”
“什么伙食费?”赵延发被弄的一头雾水。那少女也没回答,径直朝着茅草屋走去:“徐大师就在里面,你不进去看看么?”
赵延发这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伙食费什么意思,牵着马跟在她后面,心想这姑娘肯定与徐大师相识,或许她渡船的银两还会跟徐大师有分成也说不定呢。
听到有脚步声,跪在茅草屋前的四五十人齐刷刷的回头,见到少女,个个龇牙咧嘴,面露笑意,极是谄媚:“沚微姑娘您回来啦!一路辛苦了!”
原来她芳名叫做“沚微”么。果然是好听的名字。这些人应该也是由她渡过来的吧?要不然为何这些人见了他会如此尊敬?
沚微并没有理会他们,直直的朝着茅草屋走去。赵延发便跟在她后面。跪在地上的那些人看了看赵延发,便低下头窃窃私语:
“又是来找徐大师铸剑的么?”
“看他样子像个富家公子哥,书生样子,不知道拿剑拿不拿的稳。”
“打个赌,他绝对在这里撑不上三天。”
……
赵延发并不理会这些人的话,将马摔在门口的柱子上。那沚微走进茅草屋,转身进了后院,叫了一声:“爹爹,又有人来找你铸剑啦!”
赵延发猛然一惊,一脸错愕的看着她,叫道:“你,你是徐大师的女儿么?”
少女转过头来微微一笑,道:“我叫徐沚微,是徐大师的女儿。怎么?不像么?”
赵延发摇摇头,只觉震惊:“徐姑娘为何要扮成艄公引我们渡河?”
徐沚微笑道:“反正你们渡河来找我爹也是拿钱,这个便宜还不如让我赚了。正好也能把你送到我家门口,一举两得喽!”
说着,徐沚微带着赵延发走进后院的一间破屋中。刚进后院赵延发就听见屋中传来阵阵打铁声。在那破屋之上烟囱中一柱浓烟冲天而起,屋中传出火焰燃烧的声音。他定睛看去,只见屋中有一只岩石砌成的大火炉,火焰升腾。炉子旁分别站着三个年轻的小厮,持着膊,流着汗,各自拉着风箱,向炉中扇火。炉中躺着一块四尺来长铁块,已经被大火烧的通红。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短衫,胡须齐胸而长,坦胸露腹,正用一柄铁钳子将那铁块夹出,放在铁板上,举着锤子使劲捶打。他打铁的方式极为特别。先用锤子将铁块打扁后,再将其从中间一折,再次打扁,如此反复多次,黑铁百炼成钢,不易折断。
世人皆知打铁需要两到三人配合,大锤小锤反复敲击。可是那中年男子却与众不同,整个过程只是一人在操作,顷刻间便大汗淋漓。听到徐沚微的声音,男子抬起头,看了看赵延发。赵延发只觉男子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心头不觉一惊。
男人望了赵延发一番,叫道:“让他去外面等着吧。”说完便继续低头打铁,不再说话。徐沚微转过身来对赵延发道:“我爹让你出去等着,你便去吧,对了,顺便把我船上的鱼抱过来吧。谢谢啦。”
这男人便是铸剑大师徐逸之前辈吧!赵延发心道:果然如江湖传说一样脾气古怪!他也不气不恼,转身朝几人抱拳行礼,姗姗退下。刚走出来,就见外面跪着的那群人发出一阵哄笑。一个大汉叫道:“小兄弟,是不是也吃了徐大师的闭门羹?”
赵延发微笑点头,并没有理会他,在众人的哄笑中走到船上,将那桶鲫鱼提在手上,走向茅屋。那木桶加上鱼少说也有三十斤重,他一只手提着却恍若无物,身轻如燕。众人见了,皆是一惊,心想这公子哥看上去书生一般,没想到武功却是如此高强,看来身份很不简单!
赵延发的身份当然不简单。凭他武盟盟主的身份,足以让这群人顶礼膜拜了。但是赵延发此行只为求剑,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便微微一笑,道:“我自幼干过农活,身子结实的很,这些重量不算数的。”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在跪的这些人都是江湖侠客,谁又能看不出来他深藏绝世武功。但是见他如此低调,众人也不便多说。
赵延发将鱼送进去后,便走了出来,问刚才那个大汉:“这位大哥,我也与你们一样在这里跪着么?”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我们是被徐大师赶出来的,已经说了不会给我们铸剑。你不一样,可以不跪。”
赵延发想了想,这些人都跪着,我若是站着,显得太与众不同了。干脆与他们一样,一起跪下吧。他一个堂堂武盟盟主,与刘福通、秦书远、张士诚、徐寿辉齐名的义军领袖,竟然与众人一样,跪在了地上。可见他为求一剑,面子也可不顾。
他与众人一直跪到了中午时分,茅屋中飘出一股饭菜的香味。那大汉抬头一嗅,欢喜的不得了:“是沚微姑娘做好饭菜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兴奋的大喊大叫,似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赵延发有些不解,正想问那大汉,却见徐沚微从屋中走出来,怀里抱着一桶香喷喷的米饭。身后跟着两个小厮,一个端着大桶,里面放着四五十双碗筷,另一个怀中抱着一口大锅,锅里冒着热气,却是一大锅红绕鲫鱼。
几人将东西放着门口的一个大桌上。徐沚微此刻已经脱下那件粗布薄衫,换上了一件淡黄的流苏衣裙,头发也扎了起来,挽了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支玉簪。脸上也打了一点腮红,映着她白皙的小脸,甚是娇艳迷人。那个脏兮兮的假小子瞬间变成了一个天仙般的大家闺秀。赵延发不由看痴了。
众人哗啦一声站起来围在桌子前。徐沚微敲了敲米饭桶,道:“你们这些人的伙食费快花光了,要不然就再交钱,要不然就要离开这里了。”众人皆点头称是,却望着那香喷喷的米饭与红烧鲫鱼咽口水。
赵延发突然笑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徐沚微要在河里抓这么多鱼,这些人两条鱼的确不够吃。他也明白了刚才徐沚微说把多出来的钱当做伙食费的意思了。没想到这徐家人还挺善良,竟然还给这些登门讨剑的侠客们做饭吃。
“你们吃吧。”徐沚微说完便离开桌子,一群人一拥而上,拿着碗筷,弄了满满的米饭,夹了大块的鱼肉,吃的津津有味。徐沚微见赵延发站在原地不动,很是好奇,便走向前来,问道:“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去吃饭?是不是嫌我做的饭不好吃?”
赵延发摇摇头,笑道:“他们都是前辈,来的比我早,自然要先让他们吃,等他们吃完我在吃便好。”
徐沚微扑哧一笑:“没想到你还挺有礼貌。不过他们这群人都是饿死鬼投胎,连鱼骨头都剩不下,到时候你肚子饿了我可不管。”
赵延发听她的话,正欲动身,却见桌子被那群人团团围住,没有空隙,一时间面露难色。徐沚微摇摇头,道:“却是个不洒脱的人。”说着便大步走过去,分开众人,拿起碗盛了一大碗米饭,又挑了一大块鱼肉,在米饭上浇上汤汁,端着递给赵延发:“呶,尝尝看。”
众人见这徐沚微竟然亲自给这公子哥盛饭,皆是安静下来,望着两人。徐沚微发觉不对,转过身来,秀目一竖:“还吃不吃啦?不吃我可要去喂阿黄了!”
众人急忙低下头继续吃饭。赵延发微微一笑,接过饭菜,只觉香气扑鼻,便吃了一口。香薷的米饭加上鲜美的鱼肉,还有浓厚的汤汁浇灌,竟是如此好吃。赵延发狼吞虎咽,不一时便将碗中饭菜吃的一粒米都不剩。
徐沚微见他吃的这么着急,心中很是极为高兴,一脸骄傲的道:“怎么样?本姑娘的手艺不错吧。”
赵延发激动的点点头,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便开口道:“徐姑娘真是好手艺,我赵延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么美味的饭菜。”
徐沚微听他夸赞,甜甜一笑,问道:“还想吃么?”
赵延发重重的点点头,又抬头看了看众人,有些不好意思。徐沚微瞧出他心思,将碗夺过来,道:“赵公子不必客气。你交的伙食费最多,多吃几碗也无妨。”说着便走向桌子,又盛了一大碗米饭,夹了一大块鱼肉,浇上汤汁,递给赵延发。
众人虽是愤愤不平,但是有徐沚微在这,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望着自己已经见底的饭碗,暗自叹气。
徐沚微做的饭菜甚是可口,赵延发竟一连吃了三碗,肚子饱饱的很是满足。他与徐沚微也熟络起来,笑道:“徐姑娘的手艺比起酒楼的大厨也毫不逊色,若是谁能娶到姑娘,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徐沚微突然摇摇头,叫道:“我才不要嫁人呢。自己这样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想去哪就去哪,无拘无束的。若是嫁了人,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三从四德,想想都觉得累。”
“不想嫁人么?”赵延发心中突然感到一阵失落。这失落竟让他自己也有点错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用过午饭后,两个小厮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众人又齐齐跪在了门前。后院的烟囱还冒着黑烟,打铁声铮铮。那大汉撞了撞赵延发,道:“兄弟,我看沚微姑娘似对你有意思啊?竟然给你盛了三碗饭。你可知道我们只能吃一碗的。”
赵延发摇摇头,道:“这位大哥说笑了,徐姑娘她应该是看我第一天来,对我照顾吧。”
那大汉依旧自说自话:“能得到沚微姑娘的赏识,你求剑的目的就达到一半了,只需再打动徐大师,神剑便可到手了!”
什么得到沚微姑娘的赏识?这些话他不想再听,微微一笑,不再理会。那大汉自讨无趣,闭口不言。
众人又从中午时分跪到傍晚时分,眼见夕阳西下,将大地染成一片深红。后院的打铁声止,是徐大师要休息了。徐沚微又带着两个小厮端着饭菜出来了。这次却是一大桶白米粥和一大盆小咸菜。
两个小厮各端着白粥,咸菜和碗筷去了桌子前。徐沚微却端着一个小托盘,走到赵延发面前,道:“知道赵公子不好意思去吃,我便单独给赵公子做了一份端来。”
赵延发见托盘里又一大碗浆呼呼的白粥,一碟小咸菜,还有两个白水煮的鸡蛋,心中甚是感动,接过托盘,道:“多谢徐姑娘恩泽,赵延发此生没齿难忘。”
徐沚微嘿嘿一笑,道:“粥是我煮的,咸菜是我用油炒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赵延发微微一笑:“不用赵某品尝,只要是徐姑娘做的,都是好吃的。”
徐沚微被他夸的脸上一红,娇羞道:“油嘴滑舌的,快吃吧!”
旁边的一个人看见了托盘里的食物,嗷嗷叫道:“沚微姑娘你太偏心了吧,为什么给这小子还煮了鸡蛋,我们却只有白粥和咸菜?”
徐沚微秀目一竖,转过身来,叉着腰,叫道:“好你个彭恶虎,你可知道赵公子给了我多少伙食费么?你不说话我还忘了,你的伙食费吃完啦,明天要不然就再交,要不然就离开,自己选吧!”
那彭恶虎碰了一鼻子灰,脸上表情哭笑不得,引的众人哈哈大笑。赵延发看她神气的样子,在众多江湖侠客面前依旧是颐指气使,丝毫不惧,也不觉她粗鲁,反而觉得她十分有趣,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感来,又甜又酸,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用过晚饭,众人便各自朝着茅屋里面走去。赵延发不解,便拉住一人询问,这一问才知道。原来徐家人不仅给他们提供伙食,还提供住处。就在茅屋里面弄了个大通铺,四五十人挤在里面。
进去之后,赵延发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依着墙壁坐了下来。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叫道:“赵公子进来了么?”
赵延发听那是徐沚微的声音,答道:“徐姑娘,我进来了。”他正欲起身,却被众人挤的根本站不起来。徐沚微又道:“你在那里不要动,我进去便是。”
屋里都是一群大男人,徐沚微也丝毫不在乎,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床红丝绸被子:“赵公子,虽是入春,但夜里还是很冷,这床被子给你盖吧!”说着便丢给了他。
众人看着着实嫉妒,但是当着徐沚微的面又不敢说些什么,只能暗自骂着这小子真是好福气!
赵延发受宠若惊,抱拳行礼:“多谢徐姑娘!”
徐沚微嘿嘿一笑:“不必客气,赵公子,我要回去给爹爹捶背啦!你早点休息吧!”说着便蹦蹦跳跳的跑出了屋子。
赵延发怀中抱着那床被子,只觉淡淡清香,极为温暖。虽然此地条件比起他武盟的大屋大床不知要艰苦多少倍,但是他依旧觉得心里特别舒畅,也特别温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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