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逝去的你

梧桐落 第三十五章.白驹过隙

    
    城市里的风光并不比家里的好,这是他初来此地就总结的东西,县里的中学还有与乡村接壤的地方,而这中心的城市的田园却是很难见到。城市里少了些人情味,都是纷扰浮躁的氛围,至少在整体的观感上他是这样认为,少了湖光山色动静皆宜的宁静生活,他越发思念起自己的家乡来,若没了苏鸢在侧陪伴,他几乎都快要癫狂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还是没能适应这沉厚现实的生活,班里的人都很冷漠,没见着几个有血有肉的,那种城市里生活着高人一等的鄙夷排挤着他与苏鸢,似乎有一层厚厚的铁壁阻挡着,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一心只读圣贤书”吧。
    他已经完成了高一的课业,如今正在租住的房间里给那些懒惰的学生们做着功课,他接着替人完成作业的工,好赚些钱补用。学校周边的房价高于他处,无论是买卖房屋还是租住,即便月儿姐给他们打着折扣,也还差些钱。
    过年的时候他曾带着苏鸢满怀着希望回去见母亲,诉说着这半年来的喜乐哀愁,母亲劝他要拥有平常心,不必理会那些冰人,只要珍惜着自己交上两三个知心的朋友就已足够。他亦听进,但仍心有不平,于是在学期末向班主任提出了转班的要求,好在班主任通情达理,也接受着,毕竟守着个死气沉沉的高级班,他的心中也极其难受。在这片死水里求着脱解的拥有勇气的他,自然获得了班主任的大力支持。
    “一宁啊,你和苏鸢转到别的班级可不要忘了我这班主任啊,平行班的氛围好,你们也不要忘了学习!”
    他仍然很清楚的记着班主任说过的话,可等这个夏天过去,就会极少有机会再和他打交道了,他将这句话写进了许久不用的日记里,算作是纪念。高中以来的密集的公事安排,使得他写日记的时间越发少了,只有闲来凑成的杂句稀稀落落的放在其中,又因高中所学科目的内容太多,他大多数的本子都是记着各类的题目与解析。
    “小鸢,欣然刚打电话过来,让我们过去玩,你收拾收拾,等会儿我们出门。”他估摸着时间,向内室喊到。
    搁下笔,将已经把墨水写尽的钢笔盖上扣子,他就去挪花盆了,太阳的光线已经偏移到阳台,他可不想刚刚开花没几天的盆栽被晒坏,而后又拿来扎漏的塑料瓶给它浇水。
    “阿宁,我好了,出门吧!”苏鸢穿着身白长的裙子,脚下是缠带的白凉鞋,头顶着米黄的帽子,可谓是全副武装,她倒也不怎么打扮,平日里只拿些清水洗脸,抹上那好几十年不变的春娟宝宝霜。
    “不行,还不能出门,你必须要先洗个澡,这一身的味道还不得把欣然给熏死,她打电话叫我们去,肯定还有别的客人,要不然早就跑到我们这边来,你还说自己聪明呢,怎么这个时候这么笨!”苏鸢的嗅觉很灵敏,又推着他去改善形象。
    “我给你把衣服挑好了,你等会儿就穿这些出门,总得要给客人留个好印象,路上再买些水果带过去,也算是正儿八经的拜个门。”她拿着衣杆,从晾晒的高处取下些衣物放进袋子又递给他。她其实不必带着东西去的,她与欣然之间,乃至于他们三人并不需要这般客套。
    “好,我这就去弄,你要不先去吧,我等会儿就到。”
    “那我就走慢些,在路上等着你。”
    檐边的风铃沙沙作响,夏天的风是暖熏而清凉,不久之后就看见两人并肩走在树荫长连的街道上,只不过他俩并未牵着手,这都慑于严规,否则苏鸢定会毫不生涩地表达出她的亲近。
    欣然租住的房子很窄,除了床和书桌的摆设之外所余下的空间约略可以并排站三个人,只是屋子以外的空间很大,还摆放着平日吃饭的圆桌,外边的风景没多少,只有苏鸢送给她的几盆花。
    “小鸢,阿宁,你们可算是来了,我都等你们好久啦,快来帮忙!等会儿有客人要来。”她穿着围裙,汗水已挂在她额上。
    “我就知道有人来,欣然你准备这么多吃得完么?”苏鸢看着厨房里那满满当当的食物有些吃惊。
    “哎呀,我可是特地跑了几个菜市场才买齐全的,别多说了快来帮忙,我是不会告诉你是哪些人要来,保持些神秘感让你们多猜一会儿。”
    苏鸢被欣然拉着去厨房帮忙去了,而他则铺好作业,继续帮人赶着工,这的确是项技术活,他还得模仿出大略不差的字迹,只是有时候那草字简直飘逸出尘,比张旭还要更醉三分,他也只能放飞自我才能得出些神韵。
    厨房里传出炒辣椒的香气,看来今晚是必定要烫起火锅来的,他摇着头很是无奈,欣然爱吃火锅这点还是老样子。的确,也只有火锅能揪住众人的心,雅俗共赏,那热腾的气氛是其余菜式所不能比拟的,在这聚会时刻才能放开心怀,举杯畅谈。
    忙活了一个下午的她们终于得了闲,于是齐齐来观看他的模仿作。视察的工作欣然自然要做到位,因她是传说中的供应商,那一叠叠的题册可是她从小渠道中收集的,来自二中的某些贪玩好耍的同学。
    “咦,这一本我怎么看着像是我的,不好!快拿给我看看!”她急忙从他手中夺过,细细翻看起来。
    “阿宁,我要惨了,老师点名要我的作业,特地告诉我要用红笔写做范本,你这黑墨水一弄,老师开学铁定要收拾我,也怪我,谁叫我粗枝大叶的,算了,挨打就挨打吧,我认了。”欣然听着有些丧气。
    “阿宁,这可怎么办?二中和我们一样,这册子人手一本根本就没多的,就算出去复印也被人写过,要是撒个谎弄丢了还更惨。不行,祸是你闯出来的,你得想办法,要不你去跟老师求情,看看他那边有没有本干净的换回来,以你的面子,他肯定会答应的。”苏鸢吱声道。
    “欣然,不用这么着急,我的还没写,都是先用的其他人的先把题目写完再誊抄的,我那本丁点墨水都没沾,只是有些灰,等我回去拿给你就是,不过你前面的内容可就白写了,还得要赶工才行。”他不慌不忙的说道。
    “有就好,亏得你有这个好习惯,还留了条后路。”欣然松了口气。
    “他哪里是有好习惯,他分明就是懒,瞎猫碰到死耗子而已,他一天到晚都在捣鼓着他那小说,要不是你今天打电话喊我们,我估计他都不会出门。”苏鸢数落着,还生着不给她看小说内容的气。
    “好吧,我承认,但并非我不给你看,总得要等我写完之后再拿出来好吧,这灵感啊,稍纵即逝,这孵小鸡总不能才孵一半就跑了吧!”他很努力的解释道。
    “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不过等你写好了,可得第一个拿给我看,不然的话,我就找欣然拿拳头伺候你!”苏鸢威胁道。
    “好,好,我答应你,但你可别带着她,我可不想惹欣然。”他有些后怕,即使欣然现在淑女了许多,但在她的骨子里还依然存在着热血。
    “好啦,你就别吓他了,我也就欺负过他那几年,如今你看他这身板,我已经抡不动了,不过,你要是对小鸢使坏,可别怪我不念旧情!”欣然与苏鸢同仇敌忾。
    正当他们说着发生在身边近期的趣事,楼边的门铃响起了,他快步走到门前到孔里窥着,虽然这年头上门抢劫与推销的情况少了很多,但他仍警惕着,不想让任何的意外出现,可他没看到什么歹人,只看见个发着愣傻笑着的谭秋甸。
    “哎哟,老唐,你怎么才开门呀,我都在这门外呆多久了,可别说我空着手来的,我给你买了些水果的。”他穿着素朴也清凉,浑不像他从前的样子。
    苏鸢与欣然自然是认识他,先后打着招呼,他找了张木椅坐下,和一宁谈话。
    “秋甸,你这变化蛮大的,是不是受了什么激,这发型也太夸张了,还有你这胳膊还纹身,我实在想不到。”他摇着头,感慨着变化。
    “哎,老唐,我很正常,你不要想歪,这只不过趁暑假多尝试些新东西而已,回学校之前我就会恢复原样的。偷偷告诉你,我喜欢上班里的个女生,正追求着她呢,你可得给我支支招,如果有幸成功,我会请你吃饭,表达我的感激……”
    他是如何也想不到谭秋甸会在一年的时间里发生如此重大的改变,那个羞涩少言只在朋友面前多说话的他又成长了,爱情的确有着神秘的力量,能够促使唤起人潜在的能力,达成原本做不到的事情。
    “对了,老谭,还有哪些人要过来啊,你给我透个底,欣然她一直吊我的胃口,我可猜不到。”他向秋甸打听着。
    “额,我就只知道有周晴和陆芸要来,她们好像去车站接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到。”谭秋甸将他的所知和盘托出。
    架炭的炉子已经将其上的锅烧沸,花样的菜品已经摆满了圆桌,桌边备着八张凳,他们正坐着等待,人未齐是绝不会开吃的,这是对于还没来的客人的尊重。
    “叮咚~叮咚…”门铃声再次响起,苏鸢连忙跑过去开门,只听得一阵“苏鸢,生日快乐!小鸢,生日快乐!”的热烈祝贺,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遗忘的东西,今天的确有些特殊,正是苏鸢的生日。
    “我,我竟然忘了,真该死!”他在心中谴责着,如此重要的事他竟抛诸脑后,连久备的生日礼物也不曾带来。
    他还没从自责中回过神来,只觉眼前一团黑影,一个温热的小身体突然撞入他的怀中,“二哥,我好想你!放了假也不知道回家来看我,我只好问玉华姐姐带我来看你啰,我要多玩几天,也要去找靖筠妹妹玩,二哥,你这几天一定要带着我,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世安的话刺痛着他的心,他哪里是不愿回家去,母亲总说要自己奋斗,家里一切有她操持。他哪能不知道母亲不愿见他的原因,她只是不愿自己成为儿子的负累,更添一道进学的障碍。
    “周晴,陆芸,快过来坐吧,玉华,你也不用拘束,到我身边来。”他招呼着把眼光齐齐投在他身上的人。
    “老唐,你可有一个好妹妹!”谭秋甸不掩他的羡慕。
    圆桌上的众人畅谈着这一年来的喜乐悲欢,从师生关系谈到个人志趣,再从电子游戏音乐馆谈到传说逸闻,天南海北的话交错在这小小的方寸之间,倒也充溢着纯真的微笑,友谊的生命长久着,还没有发生改变。
    “让我们共同举杯,恭贺苏鸢小姐十六岁芳辰!”
    “谢谢大家!你们的心意我收下了,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为我置办这场,真的,真的感谢大家…”苏鸢很少有激动,但此刻的她却也热泪盈眶,每个人都端起手中的酒杯分次向她进行简短的祝福与谈心,她亦笑泪着回应。
    “小鸢,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只是放在家里还没带过来,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给你赔礼道歉。”他低着头细声说着。
    还没等他说完,苏鸢就踮起脚在他的颊边吻了一口,他那半出口的话停止了,似乎连空气也凝滞,他实在想不到醉酒的苏鸢的胆气变得如此之大,他偷瞄着其他人,似乎没人发现她的举动。
    “我不怪你,你能陪着我就是最大的礼物了。”苏鸢在他的耳边轻悄地说着。
    聚会仍然在进行,那块不大不小的生日蛋糕上燃着十六根细长的彩蜡,在齐声吟唱的生日歌中,她许下了个甜蜜的心愿。
    觥筹交错,醉意半开,是夜,分床叠铺,而他与秋甸则躺在一张实地的凉席上谈心。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改变着身边的一切,小到个人的面貌,身形,以至于性格,大到城乡改建移山填海等地貌特征,但现今,他的眼里还看不见这些,他只是希望着这样快乐的时光能够流逝的缓慢些,再久长些,可惜时间哪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改变呢。
    人生于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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