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车厢里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仿佛静止流动的冰河,一切都已黯淡失色,现实中并非所有人都同他这般安静,他只是将自己锁在了黑不见底的深渊中,开始与世隔绝起来。
苏鸢与他总是聚少离多,为着描涂的美好未来各自奋战的缘故,总会在感到孤独无助的时候读着对方写来的信件,用以此次宽慰鼓励。
已近拂晓,金色的阳光从云城中渐透开来,无梦的他正要去寻找自己的爱侣。
敲开门,房东赵丹即将他迎入,很意外的是,她同样是位年轻的女子,但她年轻的脸庞却透出股坚韧,仿佛经历非凡,她的眼亦是通红,昨夜定是无眠。
“唐先生!舟车劳顿,先到屋里吃顿饭吧,我们过会儿再说事。”她见一宁风尘仆仆,欲要先招待。
“赵小姐,多谢您照料苏鸢,我不饿,我只想先去见见她。”他神色僵直,干裂的唇上没有血色。
“好!我带你去!”赵丹叹了口气,转身到房里取出串钥匙。
打开门边的灯,黑暗的房间瞬时充满着温暖,这处并不宽敞的小屋里的布置都让他感觉到熟悉,将他的记忆都带回高中求学时,那处存留着珍贵记忆的秘地。
房间里干净整洁,窗台边还挂着叮当作响的风铃,而苏鸢正安静地躺在木床上,神情安然而幸福,苍白而红艳的嘴角敛着似有似无的微笑。
“小鸢,我来看你了!”他蹲下身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喘声咳嗽着。
冰冷的身体不再温软,耳边挂着他送的翠玉坠子,床边还有支摔断的口红,他似能幻出那最后一刻的情景,他心中那关于情绪掌控的阀门又被轻而易举地崩坏。
“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给抛下了呀,不是都说好了么,等我们毕业之后,我就娶你做我唐家的媳妇,让你一辈子都幸福快乐的!你也太无情,太无情了!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为什么什么都要瞒着我,就不能让我再跟你多说句话么……”
赵丹在他身旁伫立,也低声拿绢丝抹着泪,人的情绪是极易被感染的,何况她是位水做的女儿呢。
“唐先生,苏鸢小姐给你留了封信在我这儿,说是等你来了就交予你,我就先出去,不打扰你了。”赵丹从宽袖中抽出封信,放在卷皱的被单上。
他的手很有力,但此刻却很难拿起这单薄的信,但这信是苏鸢的,不忍的心却又难敌她的意志,只好颤巍着拆信看。
致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阿宁!请你原谅我的任性,原谅我对你不辞而别的永别!要怪就只能怪这天意难测,造化弄人!我又怎舍得抛下位爱我,敬我,怜惜我又愿意为我付出割舍而放下的你呢?我问过自己,我曾无数次地在心中悔恨自己的行为,但终究而来的决定是泣血,是无可挽回的错误。
我曾经以为还巢的幸运终究是成了不幸,我有位深爱着我的伟大的母亲,却有位罪恶的父亲,这便造成我的流离。我不想多言家中琐事,只求你不要追根溯源,将我的残蜕收敛罢,便忘了有这回事,我仍然是无家的浪子。
离开你的时候我告诉自己不要多伤心以免坏了身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重逢的机会,可我终究是脆弱的,终究将相思熬成了病。我每天都会在窗台边写字,学着你的样子也将零散的思绪收集,这也成为我疗养孤独症的良药,我在这边快乐地生活着,并没有受苦。
顾芳与我情同姐妹,当初我扬言要追你的时候她曾哭得很伤心,只是你不曾见过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对于你的爱一点也不比我少。我或许是因寻找人间的温暖而靠近你,她则是你心中最原本的眷恋,说起来还是我横刀夺爱做了恶人。
高考结束后我们相聚的那十几天的时间里,她跟我讲了很多有关你的事,比如你爱吃什么,爱做什么以及细微的举动代表着什么意思,那时我才知道我曾以为你有的那位女子就在站在我面前,我才明白自己注定要和自己的好姐妹有场战争。我原以为自己从此要和她形同陌路,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放手了,和你彻底地两不相见,我对她还是有着歉疚,希望你能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我知道你从不曾忘记她,你的心里始终有她的部分,我不能自私将你捆绑住阻止你奔向更好的生活,你若过得不顺意,我也会过得不快乐。答应我,找回她,不要让她失落人间,再成为一个遗憾了!
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到了此刻,这一生便不再是空言。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这几天愈发地不好了,我便想着先写下这封信,留住这最后的对你的眷挂我希望你能听进我的话,找到她,爱她,与她相守一生,这也是我的遗愿,若是你对我还有着爱,请将这份爱留存着,归还给顾芳。
我希望有着来世,因为今生太苦,还没能有圆满的结局,若是你不嫌弃我,请将我葬在你老家的梧桐树边,说不准以后还能投胎变成只凤凰。
苏鸢的信似乎没有写完,但手中的纸张却再没剩余的部分,想来她总是留白的性格,所做的行为都是为他思虑过的,他也就没再寻根究底,他遵从着苏鸢的意愿,要带她回自己的老家。
屋子里的东西不多,他在房中搜寻着她留下的种种,窗台边的兰花开得很好,抽屉里的随笔集安然地堆叠,衣橱里还挂着为他所纳的鞋垫……
苏鸢的墓就立在他老家后山的梧桐树边,那是她最爱的地方,曾有的夏夜,她总是爱在光洁的枝干上悬空摇着腿,望向那灿烂绚丽的星河,向往着天上星星的传说。如今她那漂泊的灵魂总算得以安栖,再也不用四海为家。
教授完学期的最后一课,他辞去了县中的工作,央求着楚老爷子让他发配下乡到老家附近的村小里教书,楚老爷子为他所感便如他所愿,这下他总算能够陪着苏鸢了。
顾芳在他多次联系的诚心之下终于放开心门,得知苏鸢的不幸之后终于肯现身一见,约定的日子快要到来,他在家中静静地等候着,他又如何不是心潮澎湃,他与顾芳已经整整有五年没有见过面,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去面对自己的心。
“上课!”
“起立!”
“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下!今天唐老师给你们讲《我的伯父鲁迅先生》这篇文章,首先呢让我们先看大屏幕中鲁迅先生的图片,同学们对鲁迅先生应当是很熟悉了,在你们的印象中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来,我来!鲁迅原名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是我国现代的文学家……”秋洛一般正经的背着官方介绍,引得周围的同学大笑。
“秋洛同学呀,积极回答问题我是支持的,我刚才问的问题是在你的印象中他是个怎样的人?老师不怪你,那你继续说你的看法,我们都听着。”他鼓励着秋洛继续回答。
“我认为鲁迅先生是个复杂的人,他的文章是真的很难懂,就连作品里的每字每句都含有深意,似乎他的话大都是正确的,我虽然不愿意在考题里看到他,但我还是很尊敬他的。”
“秋洛同学说得很对,鲁迅先生的确是值得旁人尊敬的,他的作品也确实精炼晦涩不易懂,大家对他的一贯印象都是严肃的斗士,那么今天我们将从别人的角度来了解他,走近这位为难学生多年的先生……”
课未行半,只听得窗外有人叫他出去,“唐老师,有人找,是个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儿,就在校门等着你呢,你要不要先下去看看?”
“同学们,老师有点事儿要出去下,你们要乖乖地呆在教室里预习哦,我等会儿就回来。”他给堂下的学生布置任务后就出了教室。
白色的纱裙轻飘着,在风中的她仿若盛放的幽兰,在对他招手,那正是悄然而至的顾芳,正理着蓄满的长发。
“阿芳,不是说两天之后才来的么,我这都还没来得及为你准备,给你接风洗尘的。”他有些无措
“这不是想提前来看看我们唐老师的嘛,这么多年不见,你都不允许我心急一点点么。”顾芳抓着帽子,对他嫣然一笑。”
“外边风大,不如你先去我办公室坐着吧,我摘的新鲜金银花在抽屉里,你拿去泡茶吧,我还有课,就先这样怠慢你喽!”
“好,我听你的,你忙完记得来喊我!”
一宁将顾芳领进他的办公室,途经走廊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被班上那些熊孩子调笑着,说是终于有了师娘此类的话。
顾芳在办公室里把玩着他的茶杯,那正是多年前她所赠予的东西,如今还在用着,并且保存的很完好,而他则继续着讲课,他要将己身所学尽诸传授给渴求知识的孩子们。
顾芳看过苏鸢的留信后亦明了许多的因果,她那颗死寂的对于爱情的心又再一次燃烧起来,只是他们俩之间还有着重巨大的阻碍,那就是顾芳的父亲,那位门户之见极深的护犊牛。
“阿宁,我好像在做着一场梦,我原以为再也不能与你继续这场缘分的,苏鸢姐姐她真是爱怜我……”
“这不是梦,阿芳!我发誓,我将会用我的一生去守护你,我不会再懦弱,我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梧桐树下,苏鸢的新坟前正演着破镜重圆,他似乎又看见那位美丽的女子对着他笑,那道能歌善舞的深爱着他的灵魂。
浮生若梦,可大梦一场的人生谁又能觉?只不过在梦中历经着离合悲欢,梦醒之后留有些破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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