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真真是多谢史将军……若无将军神勇,俨不敢想象哪……俨更不知如何面对我家寡母呀……”甄俨站起身子,朝史进端正端正作个大揖。
史进慌忙站起,躬身抱拳回礼,朗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义之所在也……甄公子却是客气了……”
甄俨谢过史进之后,跪坐而回,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掌万千财富,做好大生意,知道荀攸上门一定有事,略一思索,端起酒樽,朝对面荀攸笑道:“哦,对了……世叔,那则你等来我甄家,所谓何事呀?……”
话题既开,荀攸自然直说其意:“贤侄,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我等千里迢迢来的中山,自是有事寻贤侄商议……”
“世叔但说无妨……但我甄家能做之事,绝不推脱……”甄俨满脸真诚望向荀攸,豪气说话。
史进听闻大喜,与荀攸对望。
荀攸却是面色如常,声色不动,止微微一笑,拱手说道:“那则谢过贤侄了。……实不相瞒,我等前来,是为购粮而来……”
“购粮?……”甄俨听得购粮一词,那满身豪气霎时荡然无存,只剩下蹙眉而已矣。
一会。
甄俨抬头,俊目直望荀攸,拱手道:“荀世叔,世叔与我先父交厚,又有救舍妹之恩。如此,甄俨愿出千亩良田之种,无需购买,唯馈叔父耳,以谢叔父大恩。……”
嵇康《养生论》里写道:“夫田种者,一亩十斛,谓之良田,此天下之通称也。”由此可见当时北方良田产量是一亩10斛,甄俨所说千亩良田之种,也就是粮食万斛。因为情谊,无偿赠送粮食万斛,也算是大方了,可这只是对个人而言而已矣。荀攸此来,是为购进十万将士与十多万百姓的粮草,万斛算不得大用呀,需要的是十万数十万斛。
荀攸摆摆手,摇头笑道:“贤侄,救得姜儿姊妹,只是路遇为之而已,无需记挂在心,更无意贤侄回报。此万斛粮草,却是难受也。难受,一则不敢受也,二则,就算受了此万斛,亦难解我军之急也。我东平军需粮草数十万,只盼贤侄能助我。……恩,粮草价格几何,贤侄说来就是,必不亏了贤侄……”
甄俨蹙眉苦笑,说道:“荀世叔,不是小侄不卖,只是……”
“只是为何?粮草不足?……”荀攸含笑捻须,双目精光闪烁。
甄俨摇头。
“我甄家虽不是高门大阀,四处拢拢,几十万斛粮草总是有的……遮么三五十万斛总有罢……兄长为何不答应?卖个三五十万斛又不打紧的?……”下首甄脱耐不住,清脆的小黄鹂喳喳叫起来。
“二妹……”一旁的大姐急忙伸手拉拉甄脱,小声说道。
“干嘛?……阿姐……就是嘛,我们家有粮草干嘛不卖与世叔他们?……你看,前番都被小妹给猜着了。前番小妹说起,我,我还不信呢……阿姐,世叔和史将军对我们五姐妹可是有救命之恩呢……”甄脱举起玉手,甩开大姐的拉扯,不服气地叫嚷着。
“二妹……休得胡闹……” 甄俨重重一拍红木几案,震得几案上酒菜砰的一跳,倾覆在桌,他俊眉倒竖,双眼一瞪,骂道,“这是你胡乱说话时候?你给我出去,回房去……”
“我不!”甄脱拗起颀长脖颈,扬起脸庞叫道,“为何要我走……”
“放肆……”甄俨吹胡子瞪眼。
“二妹……”大姐甄姜有伸手去拉甄脱的衣袖,柔声劝慰。
“姜儿……带脱儿回房……宓儿,你们也陪阿姐去……” 甄俨冷着脸说道。
“是,兄长……” 甄姜站起身子,朝甄俨微微颔首,向甄脱柔声说道,“脱儿,我们回房罢,别让世叔笑话……”
甄脱方才愤愤不平地站起身子,玉足一跺,扭身向厅后走去。甄姜带着三个妹妹朝荀攸、史进微微万福,歉然说道:“世叔、史将军……我们姐妹先行告退……”而后匆匆也向厅后走去。
“兄长……勿做忘恩之人……”那清脆黄鹂声还不忘从厅后传来。
“世叔……却叫世叔笑话了……” 甄俨怅然而叹。
“无妨……无妨……”荀攸抚须而笑,说道,“直见脱儿率真烂漫,攸倒是欣赏得紧哪……”
“惭愧,惭愧……” 甄俨转头望向厅后,摇摇头。
继而,他却是拱手,正色说道:“世叔,实不相瞒……舍妹所言倒是实情,我甄家三五十万斛粮草却是拿得出……唉……” 甄俨摇头而叹,“只是……”
荀攸微笑聆听。
甄俨说出“只是”一词之后,却是顿住不再说下去,他举杯道:“荀世叔……世叔难得顾临我甄家,何必急急说事,来,吃酒,吃酒……敬世叔……”
荀攸微微一笑,轻卷儒袖,也是端起几案前青铜樽,笑道:“来……满饮此杯……”
两人于是抬头而饮。
不料,此时却是一人也是站了起来。
正是史进。
只见史进倏然站起,连带身上连环铠甲“簌簌”作响,他剑眉直竖,抱拳叫道:“史进是武人,只喜爽利,听不得逶迤托词……甄公子,如今我东平数十万人马急需粮草,方才来得你中山,来得你甄家,只盼甄公子施以援手……”
“我等又不会吃亏了你甄家,而今带得珍宝钱财无数,尽管报价过来……为何不卖与我东平?……”史进也是和甄脱一般心理,颇有些愤愤不平。
“退之……哈哈……坐下,坐下……”荀攸招招手,大笑朝史进说话,“退之却是急了,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荀攸指指甄俨,笑道:“退之呀,甄家与我世交,俨侄不是寡义之人,你如此说话却是为难我俨侄了……”
甄俨俊脸通红。
半响。
他拱手,叹气道:“世叔,不是侄儿不卖呀……真真……唉……如何说才好……”
“袁绍……”荀攸抚须,接口说道,“是袁绍之故……贤侄,可是如此?”
甄俨扼然再叹。
荀攸目光如炬,继续说道:“你甄家身处冀州,世家百年,虽不仰仗袁绍鼻息,但为家族计,亦不想得罪了袁绍……如今袁绍割据冀州,与四方群雄并立……怎愿意冀州粮草流出,资助他人?……是不是这个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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