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一行人沿着河岸抵达沂州城门,城门口进出来往百姓众多,戍守城墙的士兵在城下疏通人群,有贩卖小贩,拖儿带女的男女,流民乞丐,各色各样的人。
若沿水路走,沂州是从南楚到东魏最近路途的必经之地。
听单于敖同几个部下议论,今夜需留宿客栈,再买些继续赶路的干粮。
单于敖一拉马缰绳,阿融恼怒地被他一刻不离拥在胸前,百般抵触,挣扎皆被无视,颠簸了一日一夜的马,双脚终于可以落地。
“孤扶你下来。”
街道上,单于敖等人的强壮身材太过现眼,阿融怎肯让他靠近自己,她身子一闪,躲过他伸来的手。
“多谢王上,我自己可以下来。”
下马这样的事,她还是会的,自己并非什么娇滴滴的*。
布朗冷冷站在后头:“真是不知好歹。”
“布朗,她以后是东魏的王妃,不得无礼。”单于敖低斥,一把揽过阿融的肩头往前方的客栈方向走。
“王妃!?”
几人震惊,眼前这个女人不过是楚王宫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宫婢,曾经还是中晋的罪奴,王上竟然已决定将她封为王妃!?
东魏无王后之称,历代王上唯有一名王妃,现如今的东魏唯有王上之母先王大妃身份最贵重,除了大妃,王妃为最尊贵的女子,而这个女人无家室无身份,何以能为王妃!?
更何况,王上与萨勒部的尔雅公主早有婚约……
布朗大喝:“王上!她怎能为王妃!?大妃不会同意的!”
单于敖鹰眼一勾,怒道:“在魏宫你到底是听孤的,还是听大妃的?”
大妃为先魏王嫡妻,乃萨勒部贵女,并非王上亲生之母,她也是尔雅公主的姑姑,王上名义上的表妹。
布朗见单于敖脸色发黑,心中一惊,大妃一向与王上之间有芥蒂,自知是触犯了王上的界限:“布朗知罪,王上恕罪。”
先安顿好要紧,单于敖平静吩咐布朗:“罢了,布朗,你先进这客栈打听一下客房,要两间上房。”
面前的客栈有三层楼,占地面积大,算是这沂州城最大的客栈,头顶上用上好黄楠木漆刻了“鸿宾客栈”四个字,大门宽敞华贵,门前来往的人不在少数。
这样人多口杂之地也好安生。
“是。”
布朗走进了客栈,单于敖和另外两个手下被客栈的伙计带去了一侧的马廠将马安顿好,阿融默不作声跟着他们,几人来到客栈之前已去衣铺买了南楚人的服侍易容换上,给阿融也挑了一件贵妇人的华裙。
阿融被单于敖亲热得牵着手,尽管单于敖等人身材魁梧与寻常南楚之人不同,那伙计也未曾察觉,有财气的客官上门,喜笑颜开奉承道:“几位客官,楼上请。”
布朗已经订好了上房,那小二引着他们往楼上的台阶走,来到三楼两间奢华的客房,恭恭敬敬推开门道:“几位客官,有什么事大可尽管吩咐小的!”
“行了,下去吧,”布朗硬声道,小二走后,他没好气地接着冷哼,“南楚之人真是会奉承的伎俩。”
说完话还看了阿融一眼,阿融怎会不知他话里话外意有所指,但并未再和她计较。
举手轻推开一间房门,她径自走了进去,而后“吱”地一声准备关门。
“慢着!”布朗喝道,“你还想一个人住一间房?那王上住哪儿?”
另外两名手下亦是惊道:“你一个小小女子未免太不识规矩!”
他们觉得不可思议,东魏比阿融高大彪悍的女人也没有眼前这个娇滴滴的柔弱美人般傲气倔犟!
阿融冷淡道:“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子,你们的王上自然是和你们一起住。”
她不会和单于敖住同一间房,那无疑是引狼入室!
“这间客栈已人满为患,孤必须和你在一处,也是护你周全。”
单于敖将长臂拦在门框上,气势霸道,不过一对如鹰的眼并未有怒气,只是语气有些硬。
布朗那眼神似要杀了阿融:“你可别忘了,你王上救了你,你以后若进了魏宫,大妃必定饶不了你!”
阿融并不知布朗口中的大妃是谁,但听他们多次谈起,她知道定是不善之人,单于敖与那大妃的关系似乎也是不好。
她思索单于敖方才告诫她的话,见布朗怒气冲冲带着另外两人已离去,单于敖已然坐在了房中。
单于敖说得对,锺离荀怕是在南楚境内搜捕他们几人,这沂州城很快也会被搜到,沂州城和离都相隔不远,单于敖心思并不如表面那般粗糙,她不由惊奇地发现,怪不得锺离荀这两年登上王位以来一直将单于敖当作劲敌。
最危险之地也许就是最安全之地,阿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回到锺离荀身边,就算是回了东魏,单于敖给她的自由或许多一些,更何况去了东魏还有逃脱的机会,而重回南楚便再无逃出可能。
如此一想,她乖顺地合上了门。
单于敖一双眼细细打量阿融的身子,衣铺的人为她打扮了一番,一身月白玉莲罗裙,藕荷色抹胸,披同色纱巾,乌黑柔发挽成不高不低的百合髻,俨然一副已出嫁的妇人风貌,但阿融的身上却依旧掩不住少女灵动的气质。
这样的她让单于敖越发移不开眼。
他自己被剃去了胡渣,原本半束半披的黑发用玉簪高高扎起,整个人清爽许多,俊美非凡。
“过来坐坐。”
单于敖唤阿融走到他身边,阿融慢慢走过去也想坐着歇息片刻,不料一靠近,一双粗臂环住自己的腰身,天旋地转,阿融恼怒地红着脸,自己已被单于敖抱得紧紧的。
“小融,孤真的很喜欢你。”
单于敖亲昵地唤她小融,阿融有些抗拒,欲开口反驳,不料门外传来一阵骚乱。
“开门!军爷来查房!”
闻声,阿融跳下单于敖的腿,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拉着他往床榻而去,拿起妆台上的粉盒往自己脸上摸了一层厚厚的脂粉。
“你……”单于敖鹰眸中含惊色,被阿融侧身暗暗摇了摇捂住了嘴。
一群人破门而入时,阿融和衣同单于敖躺在床上,几名士兵冲进来粗鲁地拿着一张图纸比对他们的容貌:“你们起来,尔等奉王上之命捉拿逃犯!”
王上……逃犯……
那画上的人正是自己,一身宫女服侍,还是几日前的模样。
阿融苦笑,自己已被冠上逃犯之名,一名士兵盯了她的容貌许久,那士兵果然眼拙,加之她脸色苍白,换了衣饰发髻,脂粉蒙了真实容貌,后气势汹汹离去:“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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