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池亭旁,蝴蝶追逐莺鹊翩飞,春花盛开,姹紫嫣红。
经过半月来的修养,我觉得身体差不多好了,格外轻松,便带着绣儿那个小丫头出来放放风。
脑海中并非什么也没有,有时候脑子里会出现很多参差起浮的人影,但很混乱。并且有些东西似乎与生俱来,随之也会带来一些她由心排拒的东西。这些东西让她很迷茫,就像眼前隔了一层雾。
并不知道曾经我是一个怎样的人,但这些天与绣儿他们的玩耍让她心里塞得满满的,很充实,似乎弥补了她曾经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拥有的东西。
“绣儿,你、你过来,帮我摇一摇秋千。”我抚着腰,微微喘气道。
绣儿闷着一张红脸,指着我怀里的青色鹦鹉道:“小姐,你让我歇歇,刚才为了抓月音,可是把我累死了。”
我摸摸月音青绿的羽毛,眸子轻轻发亮,懒懒笑道:“好了,绣儿你去歇歇吧。”
绣儿闻声一溜烟跑了。
“别摸我,别摸我。”手上的小鸟有些气恼地说道。
我撇撇嘴轻笑:“为什么,月音,我摸着很轻的,一点都不痛。”
“不要你摸,不要你摸。”小鸟继续顶嘴。
我也来劲了,狡黠一笑:“我偏要摸。”
摸着更起劲。
“哼……”刚“哼”完它青绿的身影便飞走了。
一个没留神,赶紧上前扑去,却忘了前面是一片鲜艳的花丛。
心里有些心疼啊,毕竟这些花长得很好的。
腰身被人轻轻一拽,跌入一个清香的宽阔胸膛。
我怔了怔,看着那只有着与眼前那人衣袍相同颜色羽毛的小鸟得意洋洋时,哑然失笑,竟然被一个小鸟暗算了!
萧昀扶起我纤瘦的身体,望了望自己肩头淘气的小鸟后,温柔地轻抚我额前散乱的青丝。
他沉沉望着我纷乱的眼神,突然俯身吻了吻清婉的眉眼。
软软凉凉的唇渐渐下移,载满柔情,划过她纤美的黛眉和忽闪清亮的大眼,还有高挺小巧的鼻翼……最后滑向粉红的小嘴,温柔的触感就像蝴蝶轻颤,我心里震了震,但没有推开。
鼻尖充斥着眼前男子周身的淡淡清香和馥郁的花香,浅浅的似乎很熟悉。
但脑海深处却有一种陌生排斥,眼底朦朦胧胧闪过一个身影,眼角发涩,闪烁着淡淡晶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猛地瞪大了双眼,伸手推开了身前修长的身躯,嗓子酸酸地说道:“你、你不是……你怎么能这样……”
心底裂开一个口子,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既依赖又排斥这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那个人是谁……重重叠影间,眼前朦胧的身影与脑海中的身影似乎重合交叠又分开。
萧昀沉沉望着我,黑眸中划过一丝诧异。他缓缓走向我温柔用修长手指轻抚九蒲的脸:“怎么了?”
我垂首摇摇头。
“怕是玩累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进宫吧。”他柔声说道。
小心翼翼地抬头望着他,他眼里似是担忧眼底却一派清明。
我点点头,向前走去。微风中隐隐觉得不安,回首望去,那青袍男子在繁花前遥遥望我,繁华似锦。
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穿过长廊,来到房前。一步步走来,我回忆思索着这半月来发生的事,其实并不是一无所知,甚至我心里已暗暗有所警惕,特别是这次宴会的事。
从绣儿以及府里其他人的口中和举动中,我发现府内盘根错节的一大府人中对我的出现已有所动作,譬如……我房里的那盆荷花。
其实并非什么都不记得,阿娘的前事我还是记得的,但自己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随母亲亡命天涯的,大概是在我那时生了一场重病后。
后来阿娘虽然不说,但我可以发现母亲的一些事情,特别是在阿融去世后萧府里发现的一些事情,知道过往的一些事,但不知道这过程和原因,现在我只是装作忘记了一切罢了。
在关上门的瞬间她透过门缝望向前方的光影,暗自下了一个决定。
换好较为隆重的淡紫长裙后,绣儿就跌跌撞撞地跑进屋,连声说道:“小姐,我给你绾发髻。”
绣儿手脚灵活地为她盘了一个髻,簪上白玉镂花簪。
我想从绣儿这里入手。
“绣儿,我还从没有问过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就陪着我的……”尽量放缓声音。
“咦……”绣儿好奇笑道,“小姐怎么问这个?我不是说过我是小姐的陪嫁丫鬟吗?”
“我是问更久以前。”
“小姐你有所不知,我是从小便跟随小姐的,但小姐失踪那五年里,绣儿就分到后院做事了……小姐,小姐……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绣儿鼓着秀眼好奇问道。
我缓缓望了一眼铜镜里妆容素静的女子,微微颔首,平静笑道:“突然想起,便随便问问……”
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我调皮一笑:“绣儿,你已经很长时间没进宫了吧,今日你想不想和我一起进宫?”其实带绣儿进宫是有一些目的的。
那丫头闻声欢快地大叫起来,她猛地点头,连说“小姐真好”。她心里小小期盼了一把,说实话,自从小姐失踪后,她还真没进过宫呢。这样想着,她便高兴跑出去收拾东西。
一路上,马车平稳行驶着。绣儿嘻嘻哈哈望着我和萧昀笑,我就望着萧昀和绣儿笑,萧昀则是眼里蕴着温柔对着我轻勾唇角。
三个人一路笑着笑着,便来到了皇宫城下。
长街上十分热闹,护城河边运载的马车和人来来往往。
车前侍卫亮了亮腰牌守城官兵便放了行,从车帘一角向外望去,看了一眼别国押送的马车后便放下车帘。
今日,别国来访、贤妃贺生、春宴都被皇帝凑到了一起,真是一场盛宴。
我偷偷望了一眼萧昀,正巧他也望了过来,看了看他黑沉的眸子,我不禁低下头。
这么多天来,我发现自己对萧昀的感觉怪怪的。有时候望着苑内春意繁盛的青竹发呆时,有些想见到他,但见到他后,望着他温柔缱绻的眼眸,看到他眼里一些炽热的情感时,我又心神不宁,有些逃避。
手上突然传来一片温热,一个大手覆在我的纤细小手上,心底一片温暖,对于这种心安的感觉很熟悉,她定下心神,反握住了那只温暖的大手。心里觉得瞬间满足,有一种释然,我甜蜜地咧嘴笑了。
手背上的大手微顿,但随即握得更紧,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低笑。终于跨出这一步了,我在心里细细勾勒眼前男子温柔的风姿。
绣儿那丫头在繁闹的景色中回过神来,看见他们后又立马贼贼地别过头。
马车渐渐缓下来,一行人从车里走下。
向后望去,皇城大门里陆陆续续走来一群又一群鱼贯而入的马车。
今日众多达官贵人及其家室来为贤妃贺寿,在马车上听萧昀他和绣儿他们说起,此次突然前来赶上贤妃生辰的别国正是齐国。
齐国数年来一直与燕国交好,有结亲来往,听说,今年刚嫁过去的便是敦王府里的祈阳郡主。两国每年还会互相派使者来访,不过这次却有些不同,今年街市里的百姓茶前饭后在讨论此次三大宴会同时盛办的盛大时也在好奇齐国这次的来访,因为往年齐国使者来访大都是在丰收时节的秋日,这次却明显提前,约莫着又有什么大事。
我们一行人被一名领事姑姑带到了落芙池前一座凉亭中歇息。
望了望眼前本该出现在夏日的满池芙蕖,我便记起房间里前半月七夫人送的含暗毒香的紫芙蕖,这开在夏日的芙蕖本是从南昭国那里运送而来的,本来就极是稀少,那七夫人不知在哪里得来的,听说我偏爱紫色且喜芙蕖,便正巧殷勤送来。
我曾亲自查过,七夫人私底下为人圆滑势利,想结交这睿王府里失而复得的唯一郡主本也情有可原,但现在我望着这满池开得绚烂的芙蕖,我却觉得在芙蕖中投毒的人或许另有他人。
因为七夫人在睿王府中虽得宠,但她身世卑低,这芙蕖却很难得,她并没有掌握府里管事主权。想到这里我隐隐觉得如果不是七夫人加害自己,那么,幕后的那人一定高深莫测。
“哇……小姐,这里真热闹……我想……”话还没说完那丫头便死死盯着一个地方,张张嘴,几欲大叫起来,她立马用恳求的水汪汪大眼盯着九蒲,小声说道,“小姐……我可不可以离开一会儿……有个儿时的玩伴在宫里做事,我想去见见她……”
我看着绣儿的表情有些失笑,她轻轻点点头,那丫头就一溜烟跑了,不过碍于这是在宫里,她走起路来还有些章法规矩。
萧昀和我并肩站在池上的亭中看池里芙蕖,这宫里的芙蕖种类可比睿王府里的多多了,远远望去,碧波荡漾间,色彩各异的芙蕖宛如一个个婷婷少女绽开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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