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血统

    
    时间：2019年7月26日；地点：天朝紫弓山。
    在距离山脉还有数十公里的高速路上，黑色的桥车快速行驶着，后排的窗户被降下半截，毛毛细雨飘荡进车内，些许扑打在少女脸上。
    她平静地望着连绵起伏的山岳，一些坐落在深处的老泥屋，是三四十年前的常见款式，经过岁月的摧残，已是楼破人空，孤寂的留在原地，等待若干年后的拆迁，时代在进步，落伍的东西只能被淘汰。
    来电铃声响起，她滑动接听，电话那头传来磁性男子的低沉声：“小姐，此次任务难度估算失错，家主命令你立即撤回，不得有误。”
    她语气毫不波动地说道：“来都来了……”视线盯着窗外，不知是在看山还是看水。男子明白她的意思，紧急说道：“小姐！不要胡闹，如果让家主知道，他老人家一定会大发雷霆。”男子好像很关心她，怡瑶回道：“是我父亲下达的命令，还是你在擅自主张？”男子的计谋已经被识破了，电话里传来男子着急的声音：“怡瑶，快回来吧！那可是天妖，你去了只会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一滴雨点落在她的睫毛上，她不急不缓地说道：“怕什么……”
    被家族当了十几年的傀儡，她早已厌倦了，如果可以，她倒真是希望那只所谓的天妖能杀死自己。
    男子呵斥道：“作为家族的第一天才，你为何如此不惜命？以你的天赋，将来能成为千年来的飞升第一人也不一定，何必在此断送了前程？”自己的父母都没能如此，现在反倒是一个自己不熟的人来关心自己，怡瑶觉得有些好笑，她慢慢躺在皮椅上，回道：“天妖现在才是刚复苏的阶段，现在是铲除它最好的时机，如果等到它完全复活，这世上就没人是它的对手了。”
    男子如是说：“连修炼了二百年的元婴老怪都不是它的对手，你金丹期的修为去了又能作甚？”就在几天前，前线传来线报，世上仅存的元婴高手已经身陨，死在了天妖的手中。
    怡瑶从车的挡风玻璃上看见路牌，紫弓山5KM，她回道：“谢谢你的好意，肖鼎，此役我非去不可，因为这是爸爸给我下达的任务。”肖鼎打电话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就已经被识破了，在她来之前，父亲下的死命令是，“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比起找回曾经的修仙时代，保住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天妖绝非核武器能杀死，这时就体现了她这枚重要棋子的作用，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昨天买的薯片还没吃完，公寓的水电费已经在催缴了，才搬出来没多久，又被家族叫回去执行任务，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可又不得不去做，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或许就在今天了。
    “谁告诉你，我是金丹修为了？”她挂掉电话，坐起身，戴上两个小巧的蓝牙耳机，就快到达目的地了，她觉得有些口渴，拾起奶茶饮了一口，垃圾食品的味道就是不错，她喜欢。
    雾蒙蒙的下雨天，下车后，她关上车门，望着前面不远处的深山老林，不由打了个哈欠，她身上是一套普通的运动休闲装。身后的桥车在她下车之后，就快速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天气有点冷，才六月份，她就打了个冷颤，声音微颤地唱道：“一想到你我就wu~空恨别梦久……”步向那深山之中，浓郁的血气隔着千米就能嗅道，是元婴老怪的精血，对凡人大有裨益，两百年的修仙界巨擘就嗝屁在这儿了。
    “怪难闻的。”她嫌弃的捏起鼻子，哼着调调走进了山里，反正都要拼命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她悠闲地漫步，山里淤泥多，泥土会沾鞋，她的身上出现一道隐隐的白气，隔绝起她的身体。
    密集的松树，彼此起伏，山路只能由她自己走进去。林子里静得诡异，越往深处走，妖气就越是浓郁，红色的烟雾愈加可见。她稍微警惕了些，手呈握形，剑柄出现在她的手里，往前走，三尺长剑就被凭空拔了出来。
    死在这山上的人，已有数千，不是军队就是修炼者，均是被天妖杀死，不过才短短一个月，皑皑白骨随处可见，妖气腐蚀掉他们的血肉，将他们的血气炼化，来为妖躯恢复。
    天妖是元婴接近后期的实力，以怡瑶的修为，能勉强与它持平，在往后的境界阶段，哪怕是差个一丝半点，都会在战斗中导致丧失性命。
    此战，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在外人眼里，她还只是金丹期的境界，但他们不知，怡瑶其实已经突破到了元婴期，尽管境界还极其的不稳定，但凭她的天赋可以来弥补修为之间的差距，就算是下地府，她也得拖上天妖才行。
    天色渐变渐红，直至完全不见阳光，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其内，惊世骇俗的妖气，就如同锋锐的刀刃，掠夺任何生物的生命，寻常人根本来不到紫弓山深处，在外围就会被妖气吞噬而亡。
    在密林里，数不清的铁链缠绕在红衣女子的身上，青色的干枯肌肤，黑色的筋脉，她就如同蜘蛛网上的被捕猎物，不，她是带毒的蜘蛛。
    怡瑶远远地瞧见了她，慢悠悠的走上前，打量着。红衣女子缓缓睁开眼睛，全黑的瞳孔死死地定格在怡瑶的身上：“你身上，有我熟悉的气味。”如深渊里传来的死亡之音，回荡在树林。
    扑面而来的强烈妖气，让怡瑶心里大为吃惊，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天妖的强大让她有点咋舌，不愧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大妖，光是站在她面前就能感觉得到无尽的威压。
    “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怡瑶可不认为天妖是和自己在套近乎，她哪儿来那么大的面子？如果是，那她回头真的得拿镜子照照了。
    红衣女子凝视着她，道：“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你也是来杀我的？”不像其他妖怪一样，刚照面就打打杀杀，像这样先来个问候，不就好多了吗？
    “嗯。”怡瑶坐到脚边的青石上，说道：“走累了，让我歇一会儿。”其实不是累了，只是想多偷会儿懒，从衣兜里拿出口香糖，见女子盯着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她递出口香糖，问道：“要来一片吗？”
    红衣女子盯了盯她手中的小玩意儿，黑色硬纸袋装着十几片银色长条，味道还挺特别的，女子问：“这是何物？”
    怡瑶自己先剥开一片，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回道：“毒药，敢吃吗？”到头来，能陪她说说话的，也只有即将开战的妖怪。红衣女子从空中下来，漂到她身边，伸出手：“你都敢吃，我为何不敢？给我尝尝。”女子的鼻子很灵敏，她已经闻到了银条的香气。
    怡瑶递给了她，并且说道：“在嘴里嚼就行了，别吞啊，不然会消化不良。”红衣女子照着她刚才动作，把包装纸撕开，糖吃进嘴里，异常清爽的味道散发开来，比闻着过瘾多了。见女子新奇的模样，怡瑶瞅了瞅她身上的铁链，问道：“你是蜘蛛吗？”女子瞥了她一眼，回道：“你才是只猪。”
    怡瑶没能反应过来，道：“你不是蜘蛛，那你是啥动物？”红衣女子坐到她身边，回道：“我不是动物。”怡瑶愣道：“不是动物？那是植物喽？”红衣女子回道：“也不是。”怡瑶移回自己的视线，嘀咕道：“难道是人妖？”她继而问：“冬阴功好吃吗？”
    红衣女子皱起眉毛，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月华。”古代有妖采月华之说，不仅是妖，连修炼之人也得采集月华，助之修炼。月华是啥，就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天地能量。
    怡瑶道：“月华成妖？”她知道万物皆可成妖，可月华成妖就太奇怪了，月华这种东西，玄之又玄，是与日精齐名的天地能量，连天地能量都成精了，她只能感叹：“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红衣女子指了指她的蓝牙耳机，问道：“这是何物？为何能发出声响？”她不止嗅觉灵敏，就连听力也是极为好的。怡瑶摘下左耳的耳机，递给她说道：“简单来说，是我们这个时代的法宝，有点小贵，花了我四万块。”
    红衣女子接过耳机，先是在手里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塞入耳洞之中，奇妙的旋律荡进她的脑海，歌词娓娓道来：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歌名：琵琶行）
    这是怡瑶非常喜欢的一首古风歌曲，保留在歌单里已经很久了，她设置的是依次播放，现在正好轮到这首歌。红衣女子听得入神，歌曲似勾住了她的心弦。
    红衣女子侧颜，问道：“这是琵琶行？”怡瑶懵圈：“你咋知道？”红衣女子道：“元和十一年秋，白居易任江州司马，他到浔阳江头送一位归客，在船上设宴饯别，好巧不巧，我当时就在客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