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匠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望着王蕴,显然他也意识到王蕴并非真正恢复前世记忆。
急忙上前将王蕴拉到一边,小声问他:“喂,师祖把你拉到哪儿去了?”
王蕴眨了眨眼,说:“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不在这个世界。”
不在这个世界!
师父曾经告诉我,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鸡蛋,而在鸡蛋表面,还有无数米粒一般的独立区域,米粒与蛋壳的连接处就是通道,要想从鸡蛋进入米粒之中,就必须找到连接处,通过特殊手段突破其中的阻碍。
也就是说,师祖前往了一个独立的区域?
“师祖和你说了什么?”我接着问。
王蕴眼神飘忽,摸了摸脸颊,说:“就说了一些关于我前世的故事,我听了一整晚,故事是记住了,还是没有前世记忆,你说奇怪不。”
说罢,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突然转身跑向老铁匠,转移了话题说:“老头,一块金木筹,我帮你把这里的法阵完善一下,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宜你吧。”
他似乎在回避着什么。
老铁匠在王蕴说起前世的事情时,看他的眼神就有了变化。
一个从民国时期转世而来的老家伙,又是一个与天下法阵大拿比肩的人物,谁敢小觑。
如此一想,他反而不恼了,丢了一块金木筹给王蕴说:“你看着办吧。”
“痛快!”王蕴打了一个响指,捏着金木筹就跑出去了。
留下我与老铁匠大眼瞪小眼。
许多事都神神秘秘,让我心里很不痛快,尽管明白知道的东西越少对自己越好,但是这种感觉比憋着一泡尿好不到哪儿去。
于是插着口袋问老铁匠:“老铁匠,王蕴说得那几个人很了不起吗?”
这回老铁匠就没有带有怀疑和轻蔑的口气,说:“可不是嘛,张汶里、左无音可都是民国时代响当当的人物,且不说其他的,光法阵上的造诣,就能藐视天下群雄,阵王茅封就更不用说了,师出三清山,法阵上的造诣登峰造极,光阵王两个字就足以震慑中原,那个转世的小子单单列出这几个人,就足以说明他绝非等闲。”
想来当年的乱世能够跟着孙师叔祖出人头地的人,能差到哪儿去。
“喂,小子,铸剑的事儿决定了吗?”老铁匠又将话题一转,问道。
哪有那么快,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我总得想想怎么筹钱吧!
“老铁匠,能不能便宜点儿?”我腆着脸问。
“概不议价。”他一句话就把我给打回原形。
真是伤脑筋……要不去集镇上看看其他铁匠?说不定有人出价更低呢……货比三家嘛……
“跟你说,我是这个镇子上最好的铁匠,自然有不议价的资本,这块原料在我手上,打造出来的剑,绝对世间罕见!”老铁匠又补充了一句。
吹牛呢吧?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听起来,老铁匠对这块原料还是有点想法的嘛!或者说,他似乎挺想做成这比生意。
奈何价格上了天,对方还是个穷光蛋……
这个时候师兄和师姐出现在了门口,两人进门之后,与老铁匠打了招呼,师兄照旧与老铁匠调侃了几句,仿佛两人形成了一种奇怪的乐趣,一个锲而不舍,一个不厌其烦。
之后,两人询问起我的情况,简单的和他们叙述了一下,师姐说:“云师叔传承炼一脉,医药上的造诣颇深,有他开的方子调理,不会有大碍。”
之后她又问起了我与张昊切磋时的情形,当时师姐不在现场,后面也只是听师兄叙说,不过师兄作为旁观者,看得并不真切,师姐也不相信我会为了自保,想要击杀旁门师兄弟。
师姐别看对师父师兄严厉泼辣,但骨子里却是个知性睿智的女子,所以她能够通过师兄叙述,猜测一二。
还说当时她远远看见擂台上乌云聚集,也着实吓了一跳,以为有人签了生死状,打生死局。后来听说是我闹出来的动静,心中惊骇。
之前对血族伯爵撒丁的一道惊雷她也亲眼见到,可谓惊艳全场,却没料到我竟然熟练到能够晴空引雷,再次重现当初的威势。
对于师姐的误解,我不得不解释,那是逞强所为,而且是个失败的施法,不然我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全身虚弱的地步。
三个人坐在院子内的圆桌前聊了许久。
之后师姐又告诉我一个消息,她说师祖昨晚上带着两位师叔祖闭了死关,师姐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太湖一战,师祖回返之后就闭关至今,按理说应该恢复地差不多了,事到如今出关才对,然而师祖却又闭了死关,让人有些匪夷所思,难不成师祖恢复不佳,反而更严重了?
掌教真人与两位长老同时闭关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看来对于师门的运转并没有造成影响,一切如常。
但是因为此事知晓之人甚少,消息流露五花八门,甚至有弟子认为师祖大限已到,可能面临权力更迭,而且这样的人还
不在少数。
毕竟师祖在掌教这个位子上坐了四十余年,如今年至耄耋,就算是修行之人,离大限之日也不远了……
师姐最为在意的主要是两次递进式的闭关,和外部传出的流言蜚语,她甚至也有些担心,师祖可能出了什么事,撑不住了。
不过我立即否定了这个疑虑,毕竟我昨天刚见过师祖,他老人家精神还算不错,还和王蕴长谈了一夜……
等等!昨晚王蕴和师祖长谈一夜,一定发生了什么事!王蕴一回来就遮遮掩掩,而师祖闭了死关,这二者之间一定有某种联系!
不过以王蕴的能力,我相信他就算有异心,也奈何不了师祖,既然能被安全送回,想必两人相交愉悦。
不行!这事儿必须要问一下王蕴。
我又问师姐是否询问过师父,得到的回答是师父和几位师叔早上回去后都不见了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送出去的纸燕也杳无音讯。
难道……他们也去了师祖所在的秘境?
于是立即说起了王蕴所说的话,师姐说:“没错,师门内确实有这个秘境一样的地方,听说那里才是师门真正的洞天福地,但是除了几位长老和掌教之外,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儿,怎么去。”
现在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师门,搞得一众弟子人心惶惶。
据师姐所言,目前师祖还没有明确谁是下一代掌教真人,一旦师祖仙逝,恐怕会引发师门内争权夺利,甚至出现同门相残的情况。
因为类似的事件,曾经出现过……就在六十年前,那场东海大战,而最终得利者,是师祖洛天衡。
艹!我忍不住爆了粗口,我有孙师叔祖的部分记忆,所以对当时的情景有一定概念,同门相残不假,但根本不是争权夺利,师祖也不是坐收渔翁之利那个人。
然而师门内数千弟子,总有人抱着阴谋论的想法去思考,脑补出各种明争暗斗。
犹记得早上师父对我说的那番话,于此刻似乎成了映照,想必那时候,师父就已经知晓师祖闭死关,他想必也在担心师门内会出现内斗,告诫我,是怕我被牵扯进去。
想到这里,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
然而这其中,有太多的疑点,最大的疑点就是师祖状况很不错,那么他闭死关一定有其他原因。
思考了许久,我觉得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还是不要胡乱揣测,免得横生枝节,凭添麻烦。
师姐比较敏感,猜测了很多可能,心中举棋不定,在得到我的回应后,她呼了口气,觉得有道理,现在这个时候,以静制动,方才是正理。
话题结束之后,我又向师姐说起了云子铁铸剑的事,想跟她借点方筹。
然而,大家闺秀的师姐在师门内,也一穷二白,比师兄还不如,因为她所学的卜一脉,除了摆摊算命,还真没有来钱的套路,她又不是那种抹得开面子、侃大山玩忽悠的人,所以算命免谈。到头来还是依靠她精湛的厨艺,留了些存款。
我一阵头疼,这个时候才知道挣钱有多难。
待到二人离开之后,我捂着脑袋陷入沉思。
感觉事情有些扑朔迷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加上脱力,脑袋有点疼,就更让人难受不已。
“你干嘛呢?一副便秘的模样?”王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我猛地跳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鼻子几乎贴到他的脸,问:“我问你!师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对师祖做了什么?”
王蕴吓了一跳,怀里抱着的各种小玩意儿也洒落一地,一看,有木头、玉片、银器和符纸,一大堆。
他顿时恼了,嚷嚷起来:“有病吧?吃药吃多了?我能把你师祖怎么样,不都说了我们聊了个通宵,快快乐乐手牵手,至于说的什么无可奉告!”
被王蕴一吼,我恢复了清醒,说:“你知不知道师祖闭死关了?”
王蕴一愣,接着说:“我不知道啊,有问题吗?”
“可是他挺精神的呀!”
“谁说精神着就不能闭死关了?勘破大道不行么?神经病!”王蕴翻起了白眼。
?是这个理嘿……难道真的是想多了?
勘破大道!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蕴,他被瞧得发毛,眼珠子一转,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说:“你呀,想破脑袋也无济于事,趁着这个时间好好挣钱才是正道。听老铁匠说你差点把自己卖给他,五个银纹银筹呀,我看你怎么赚,瞧瞧你这小脸蛋,傍个富婆还是妥妥滴,怎么样,要不我帮着介绍介绍?”
我甩开他的手,不耐烦地骂了一句不正经。
王蕴咯咯地笑,说:“我倒是有个建议,你不是刚出了风头嘛,差不多整个集镇都认识你了,干脆去摆个擂台,跟人比武,我呢,用手上的余钱下注,得来的赌注除去成本,咱们五五开,怎么样?”
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建议可行,问题是我这点手段跟人比,不是找虐吗?
“你傻吗?切磋自然找与你年纪相仿的人,来个大汉,别人还觉得欺负小孩呢!真笨。”王蕴拍了拍我的额头,一阵嬉笑。
嗯……不错的建议,还能磨练我的身手,一举两得。
“好了,我先把老铁匠的猪圈修一修,你这几日就乖乖修养,顺便帮那老头干点粗活,锻炼锻炼,别到时候变成软柿子,一上场就被打趴下了。”
说完,王蕴抱着一推零碎跑去补法阵了。
我琢磨了一下,总觉得哪儿不对,好像遗漏了什么事情……
出于好奇,我跑去观看王蕴补法阵,结果被他以天机不可泄露为由,给驱赶开了,只好找个地方躺着晒太阳。
等到王蕴修补完成,顿觉空气陡然一凝,一股无形的气压开始在周遭生成,朝四合院上控蔓延,接着突然消融于无形,在无感知,一切恢复如常,甚至连一开始老铁匠法阵所散发的气息都消散不见。
老铁匠急匆匆冲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感觉突然心头一紧?”
王蕴拍着手慢慢踱步出来,端着架子说:“阵者,寓于无形,常难觉,如若无物,但起时,则天地巨变,飞沙走石,居外者风平浪静,眼观不明,居内者无不向死无生。”
老铁匠嘴角咧成了月弯,竖起大拇指道了一声:“牛波伊!”
调理的日子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差不多五天之后,觉得气劲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就是施法动用元念有些费劲,似乎当时几乎将我全身的元念之力给抽得一点不剩,恢复起来着实缓慢。
不过可以开始尝试给老铁匠干活了。
得到我的肯定后,老铁匠从火炉里随手挑了一块发烫的铁片,递给我一个锤子,说:“捶打两个小时,现在开始。”
一上来就打铁吗?
看着老铁匠一丝不苟的神情,我不敢怠慢,手中的锤子分量不轻,沉甸甸。
接过铁片,隔着长长的钳子我都能感受到铁片上传来的滚烫热流,顿时就冒了一头的汗。
手中握着锤子,不知该如何下手,问:“怎么打?”
老铁匠瞪了我一眼,催促道:“敲啊!敲铁片你不会吗?只管打,敲坏了算你的。”
呃……
碍于老铁匠威严,我高高扬起锤子,用力敲了下去,只感觉手心一麻,锤子差点甩了出去,刹那间火花四溅,闪得睁不开眼来。
“继续。”耳边传来老铁匠的声音。
于是,第二下,第三下,一时之间铁匠铺中回响着铿铿锵锵的敲打声,节奏明快,令人心脏都随着四溅的火花跳动。
手中的铁片经过老铁匠前面的捶打,已经有了剑的雏形,然而被我敲了没几下,总有种越打越不像剑的感觉。
心中正郁闷,耳边传来老铁匠的声音:“你这么漫无目的地打,到最后就是把锅铲,你要按照心中的样子来捶打,每一锤该打那一点,都必须有所思考,且用力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过大就变形,过小难成型,这个度需要自己来把握。否则,做出来的剑就是劣质品。”
任何事物都有其中的门道,我也觉得单纯捶打根本不可能做出来像样的剑胚来。
打铁如此,更何况术法和剑术。
在明白其中的关联之后,我明白了老铁匠让我打铁的原因,心中不禁肃然,应当认真应对。
但是对于力度的把握实在有些难,敲打下去的位置也是在难以把控,更让人痛苦的是,敲了不到十分钟,就感觉两手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劲。
“别停,继续!干得好才有工钱哈!”老铁匠以命令的语气说道。
我紧咬牙关,忍着双手传递来的酸软无力,继续敲打。
老铁匠惬意地坐在熔炉边,架起双腿,哼着小调,不一会又说:“这把剑估计残了,我得重新打胚,就当卖给你了,一块黑木筹!”
冷不丁打了个哆嗦,一块铁就是一天的工钱啊!
这么干下去只赔不赚啊……
本以为打铁有多容易,然而事实证明,比学习符阵还要难,到了后面甚至连自己的手臂都没了知觉,完全就像木偶一般,无力地捶打着,不知多久,不知自己挥动了多少下,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当老铁匠告诉我还有一个小时,当时就连死的心都有了。
当天晚上,我的手臂肿得和猪蹄一样,浑身上下的肌肉疼得难以入眠。直至深夜,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被老铁匠拉起来干活,砍柴、生火、锻铁、铸剑,几乎所有铁匠的活计,老铁匠都扔给了我,他怡然自得地在一旁监督,活脱脱一个黑心包工头模样。
余银起初还帮着做做饭,等到我方子吃完,身体完全恢复,她和王蕴就整天不见人,害得我连做饭的活都包了。他们经常入夜回来,每次总能从外面带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第十二天晚上,早出晚归的王蕴敲了敲我屋子的门,说:“你准备一下,明儿个开张,咱们先赚他个百八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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