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的穿魂针附着在枪矛上,泛着微弱的冷光,好似一根绣花针一般,毫无杀伤力,充其量能戳破手指头,滴两滴血。
可笑的是,偏偏就是这根细若无物的东西,就能要了古灵的命。
倾城肩膀微微发颤,紧握着拳十指发白,她缓缓转过身看向华宇:“你为何那么傻,你明明发现了那根穿魂针,为何还要替我挡!”
华宇是大修,他的境界是四人中最高的,定当能一眼辨别那根长矛有异。
“雾太大了,我看到,看到那柄长矛时,已经...晚了。”华宇捂着胸口匍匐在地上,像一只残破的纸鸢,说出的话语声支离破碎,英俊的脸庞又淡了几分。
他抿着唇笑:“倾城...华宇好,还是孟凡好?”
倾城闻言一怔:“你是疯了吗?!”愤怒,前所未有的,一向淡雅的面孔染上了慍色,竟无端生出些烟火气。
那人还是笑,兀自喃喃着:“华宇好,华宇...不会抛,弃倾城,不会...让你心痛,不会,惹你...落泪。”
可惜,倾城此时眸子下刚好划过一滴泪珠,淌进了嘴里,微微发涩。
“别哭啊,我...刚说,不会,不会让你落泪。”华宇蹙眉,英挺的轮廓有一丝无奈:“抱歉,倾城,我食言了。”
直到这一刻,倾城才知道,这千百万年来,华宇为何对别人都是那么严肃,对她却总是嬉皮笑脸,原来...
她敛着眸子苦笑,低语:“原来你从没忘记过,那句话,竟记了千百万年。”
“当然,刻骨铭心。”
......
上古那场大战前夕,倾城与孟凡大婚将至,孟凡却抛弃她奔赴了战场,不久后,传来了死讯。
那之后,她茶饭不思浑噩了好久,后来她在高山族最神圣的山峦上指着天地起誓:“我今生今世不会再爱上抛弃我、让我心痛让我落泪的男子!”
当时,华宇就在她身边,他嬉笑道:“倾城妹妹,你看我行吗?”
原来...那句话不是玩笑,倾城没想到,即便在两人身死百万年后,这句话他还会记得。
“华宇,你...”倾城走到他身边,眼看他的魂魄淡的有些透明了,她知道,留不住了。
“别难过,早该如此,若不是因为你,当初我不会选择魂修这条路,战士就该身死沙场,枉我苟活千百万年,却还是过的糊涂,连...心爱之人都没保护好。”华宇这句话说的利索,大概是回光返照。
还是抑制不住难过,倾城提醒自己,别再在他面前落泪,奈何,泪就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落。
“华宇。”她轻唤他的名字:“其实我曾动念爱过...”
后面的话没听清,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如平地惊雷一般,从浓雾中传来。
山石外侧一丈远,唐兴脚下的人犬耳廓微动:“主子,有个古灵中招了。”
人犬听觉嗅觉五感发达,方才听到了山石后的对话,得知四个古灵中有伤亡,告知了唐兴。
唐兴闻言大喜,对身后一众翎羽军大吼一声:“破了这火障,生擒了那四个古灵,每人赏黄金万两,灵宝百件,家中一世享禄!”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那一众翎羽军个个像打了鸡血,摩拳擦掌。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古灵唾手可得,唐兴一想到唐王即将对他刮目相开,喜的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大跨步朝目标进发。
山石后
“他们来了!”老者古灵长须垂地,敛神道:“看来这群贼人是有备而来,倾城,华宇已保不住了,此时我们若是不走,恐怕都要被贼人生擒了去。”
唐兴的翎羽军正在逼近,顶着那灼人的业火也没有丝毫退缩。
“何以至此!”倾城终究是崩溃了,泪如雨下,守在华宇身旁一步不动。
“倾城,快走。”华宇虚弱的抬眼望着她,那张面孔,此生不忘。
“不!”
“拉她走!”那老者发了话,另一相貌平平的男子局促了片刻,咬牙在指间捏了个决,一片混沌般的黑袭上倾城的眼,她登时昏昏沉沉的睡去。
“伊彬,夫子,倾城就...拜托你,你们了。”华宇说完这句话,虚脱般的闭上了眼。
“好。”那两位古灵点点头,目中有难以言表的沉痛。
随后华宇的世界暗了下来,他能感觉到他们走远了,他的心,也跟着他们走远了...
———
“快!将他的元神拘进固魂塔!”唐兴愤的咬牙,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让那三个跑了,留下个残废的。
还好他早有准备,与古灵相拼难免死伤,想要完好无损的生擒古灵几乎是不可能。
这固魂塔为的就是将古灵残破的元神拘住。
翎羽军中领头的修士吟诵起繁杂的咒语,就见飘散在四周浓雾里的淡蓝色元神好似受了召唤,渐渐凝在了一起,透着微光,缓缓钻进了固魂塔内。
唐兴嘴角眼中噙着坏笑,托着手中的塔:“管他是死是活,老子反正能交差了。”实际上,他也不知道为何要猎古灵,只知道要想拔得头筹,必须遵循城主府制定的规则——无论何种手段,只要猎得古灵元神即可,城主府的人会依据修士捕获古灵的数量和质量来决定,谁能拔得头筹。
“人犬,塔里这家伙应该算是极品吧。”唐兴咂舌。
“是的主子,此人修为千万年以上,是极为棘手的古灵。”人犬绿幽幽的眸子透着瘆人的光。
“极好!极好!”唐兴眉开眼笑,没想到这次猎古灵竟没费一兵一卒,全员都活下来了!虽然只猎了一个,但总算是不虚此行。
“大家都有赏!”他大手一挥,一众翎羽军欢欣鼓舞。
话音将落,唐兴还没来得及将那固魂塔捂热乎,‘咻’的几声剑羽破空之声传来。
浓雾中划过几道银光,速度极快,让人难以捕捉痕迹,电光火石间将唐兴手中的固魂塔击落在地。
“他娘的!谁!”唐兴大嚷:“有能耐你露头出来,老子看看是那个狗娘养的,敢从老子手里抢...”话没说完,就听——
“啊!”
“主子!”
翎羽军惊叫出声,一双双眸子瞪的堪比铜铃。
只见一支银白的羽箭直直的穿过了唐兴大张的嘴,尖锐的箭头扎穿了他的后脑,脑·浆混着血水从他喉管间喷涌而出,‘噗噗’直冒,将唐兴雪白的狐裘染成了血衣。
他眼珠子还在翻动,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身子直勾勾往后仰倒,‘砰’的砸到了地上。
“快跑啊!”那些翎羽军一看主子死于非命,都当是大祸临头了。
“一定是那些古灵回来报仇了!”
“我就说抓古灵没那么容易,他们要让我们陪葬啊!”
数十个翎羽军乱成了一锅粥,逃命的逃命吓傻的吓傻,唯有匍匐在地上的人犬眯了眯眸子,不紧不慢的爬到唐兴身边。
他两只前臂杵地,抬起一只,手指像是利爪,尖长发黑的甲轻轻划向了唐兴的胸膛,鲜血沾满了人犬的掌:“还是热乎的好吃。”
说着,他五根手指并拢,直捅进了唐兴心窝,掏出一颗鲜血淋漓还在微微起搏的心脏,意味深长的舔了舔嘴角,回头望向身后的浓雾。
他伸出爪子将滚落在地上的固魂塔向雾里一推,低声说了句:“就当是回礼了。”
———
“我们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猫儿蹲在墨星染身侧,愁眉苦脸的看着他。
只怕是下毒之人没等来,呆鱼已经要入土为安了。
墨星染起身拍拍尘土,将浑身烫成烙铁般的呆鱼背在身上:“走吧,我们去找找看。”
“找找看?这翁山这么大,去哪找?”
墨星染朝猫儿眨眨眼,低声说:“随便找找就是了,反正不出半日,这毒就会侵入呆鱼肺腑,届时即便是解药在手,也是于事无补。”
他这番话说的轻松,脸色都没丝毫变化,猫儿一怔,她看向墨星染的眼神冷了几分,他何时变得这么冷血?
“我看你好像巴不得他死。”猫儿语气冷清。
墨星染挑眉摸着下巴沉吟:“他是死是活好像跟我没太大关系,萍水相逢而已。”
“墨星染!人性呢?”猫儿气的炸毛。
“人性是啥?能吃吗?”
那厮满不在乎的摆摆手,长腿一迈,背着呆鱼走了出去。
猫儿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杵在原地,墨星染回头看她一眼:“怎的,不走吗?”
“我不要面子的吗?!”执拗的把脑袋一转,猫儿别开眼不看他。
“哦。”
随后四周静了下来,脚步声越来越远,猫儿转眼一看,那人颀长的身影没进了雾里,四下里朦朦胧胧的,浓雾里好像有虚影在晃,猫儿心里打起了鼓,戚戚喊了声:“墨星染?”
没人应...
猫儿朝他离开的方向吼了声:“墨星染!你死哪去了?!等等我!”
生气归生气,小命还是更重要些。
雾里传来墨星染挪揄的语调:“怎的,面子不要了?”
‘嗷呜’一声长啸从身后的浓雾里传来,似是野兽嚎叫,猫儿背毛都竖了起来:“不,不要了...”
命都要没了,还要啥面子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墨星染眼角噙着笑,缓缓从雾里走了出来。
猫儿一愣,原来这厮根本就没走远!他就是为了看她笑话!
人性呢?人性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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